鼻子哼了一下之后，王母娘娘淡淡地说道：“哦，还有事情啊？”
这话语里那几分不耐烦，甚至是厌弃，清风自然也听得出来。不过，既然对方还没有把话说死，那么，试试又何妨呢？
“启禀娘娘，”清风把心一横，缓缓地说道，“奴婢和明月妹子，商量过了，要到尘世间走一趟！”
王母娘娘瞪着双眼，脸上寒霜涌动，再过了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清风啊，老身的耳朵，没问题吧？”
明月心头一紧：娘娘的这句话，虽说不是声色俱厉，实则却包含着极大地怨愤和恼怒！是啊，那一边，织女的事情都没没有解决，我和清风姐姐就又来添乱了！只是，允不允许是她的事情；说不说却是我和清风姐姐的事情！既然敢跨进这大殿，又何须隐瞒什么呢？
“启禀娘娘，”明月尽量把声音放得轻柔些，“你老人家耳聪目明，自然是不会听错的。哦，是这样的，这下凡的事情，奴婢跟清风姐姐，反复商议过的！奴婢觉得，那尘世间嘛，富贵温柔也好，穷困潦倒也罢，总的来看，跟我们这天上相比，都是有所不同的！因此呢，我们也不为别的，只想着去体会一下那人间烟火。只要能够到红尘走一遭，虽死无憾……”
说着，静静地凝视着对方。
那一汪深潭里，泛着跃跃欲试的涟漪，喜忧不定的波纹，更涌动着义无反顾的浪涛。
对视几眼之后，王母娘娘的目光，居然是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不过，她身居高位已久，自然也不会畏惧自己这两个稚嫩的下属。眨了眨眼之后，她将目光转向了清风。
“清风啊，这，这也是你的意思吗？”王母娘娘这样问道。
她很希望，清风能够矢口否认此事。或者说，她更希望清风能够变卦，甚至是倒戈。这样一来，既然这两个下属意见不一，就有助于自己各个击破。因此，话音未落，她的目光，就显得异常热切起来。
然而，清风也只是静静地平视着她，再过了一会儿，才坚定地说道：“回禀娘娘，这确实也是奴婢的意思！”
王母娘娘满眼狐疑，默默地打量着这两名下属，就像是在打量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样。
而清风、明月所回应她的，只是那铁定心肠的目光，丝毫不把她的威仪和权势放在眼里。
静默，就像坚冰之下的细流，滞重而艰难地流逝着。
双方的目光，就这样对峙着。
再过了好一阵子，“唉——”的一声长叹之后，王母娘娘才这样说道：“清风、明月，你们姐妹俩，是老身最为钟爱的下属了。既然如此，在此，老身只是想提醒几句——”
说到这儿，她有意停了下来。
这种话语，任谁都能够体会到，如果清风、明月还想回心转意，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奴婢，奴婢请娘娘赐教……”清风、明月异口同声道。
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之后，王母娘娘这样说道：“清风、明月，到了这一步，老身若是再出言阻拦，倒显得有点迂腐固执了。用人世间的话语来说，人各有志，不必勉强。在此，老身只是想啰嗦几句。那尘世间嘛，或许也自有让人心醉神迷、恋恋不舍之处。不过，所谓凡夫俗子，所要面对的，是太多太多的生杀予夺、悲欢离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老身特别想提醒你们的就是，到了尘世间，你们也和普通的山妇村姑一样，没有任何神通可言，要说有，有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挫折、磨难、苦涩、无奈……老身说了那么多，也只是想提醒一下……”
“多谢娘娘指点！”两人说着，向王母娘娘行三跪九拜之礼。
王母娘娘涌上几许讪笑和苦笑：这可是老身定下来的规矩啊！行此大礼之后，也就意味着双方恩断义绝，互不亏欠，各走各路了……
“清风、明月，”王母娘娘说着，把脸转到了一边去，“这样吧，两个时辰之内，你们姐妹俩想清楚了，就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而如果逾期不至，也就意味着，按老规矩办！老身，老身的话语，就只能说到这儿了……”
清风明月对视一眼之后，再回望王母娘娘一眼，接着，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径直离开了这大殿。
一个时辰之后，在自己的居所里，清风望着明月，依然在反复思忖着：离约定的期限，就剩下最后的一个时辰了。确实，如果我们想反悔，现在也还来得及！此时此刻，娘娘多半也在翘首以盼吧？
只是，到了这一刻，我们还能再回去吗？
这天上的生活，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羡慕的。因为，每一天、每一个时辰，都是差不多的。而且，你眼前所见的，你耳里所听到的，甚至，你心里所想的，都是差不多的！这种日子，往好里说，就是逍遥快活、无忧无虑；往坏里说，那可是一潭死水、心如死灰了：
……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想来，尘世间也还是自有其乐的。是啊，此前，我和明月妹子去抛洒那七彩霓裳之际，就很清楚地意识到，朝云和晚霞，毕竟还是不同的！就像，月光和阳光，也各具特点。当然，这一切，都是从凡夫俗子的角度，所目睹的，所感受到的！而在仙界，根本就没有这种区别！
人间与天上，最大的区别之一，似乎就是，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置身于滚滚红尘，至少，你能够体会到不少新奇之事，那种新鲜感，那种悬疑和悬念，会一直陪伴着你。至于那不堪的一面，就在于你怎么看了：你喜欢暖意融融的朝阳，那么，正午时分那刺眼的光亮，你也得接受。太阳落山之后的黑暗，也是你所必须去面对的！
是啊，阳光之下也会有阴影。如此说来，尘世间的那一切，悲欢离合也好，是非成败也罢，都是浑然一体，不可分割的。这一切，全在于你怎么看待，你怎么去面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