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健康，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
嗓音中细腻的甜蜜，犹如野草莓出世
因为声音越来越干燥，越来越焦虑中的嘴唇
凝固，停滞在一列火车的周围
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丝绸的柔软
啊，舌尖中的措词如此的冰冷
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
对于旧有事物的那种猜测中的喜悦
因为屏幕由绒布替换成丝绸的速度太快
而我们的舞伴已经频繁地交换过
对于亲密之人的记忆。因为面孔
是可以蜕变的，犹如鲜活之玫瑰
已在凋零的那一夜，失去了昔日的芬芳
旁边，从采石场传来的声音
也许是磁铁引诱了我们的旅途生涯
默认这种缘分，在你我之间
由来已久的存在。秋来了，它颤栗中的碎片
不知道多少花束死去，在摇曳中
—些浅粉色、淡色、白色已经被湮灭
我默认过你曾经在黑暗之中
吸烟并掐灭烟蒂，拂晓时你将离去
那是两道门扉，它们慌乱地碰撞
它们碰痛了身体，连叫喊也来不及就死去
首先是我死去，河床上闪烁着
—些肉色的花纹；然后再让你死去
石榴树下滚动一些灭寂的焰火
留下了让我们一生所默认并追究的力量
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你
就让我去沙漠中被流放，或者被喀呐斯湖所湮灭
脚踝红了，它们途经了漫长的旅途
它们遇到了敌人，荆棘、无人区
它们回到了你筑起的巢穴
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了你
身体开始西移，那是甜果的故乡
那是疆域的皇宮，升起了福音
我的身体在西去的马车上晃动着
你要走上前来吻我的眼睫
它们嚙满了江河的眼泪
你要走上前来吻我，直到河床飘来天籁
辗转于边疆，我已经想念过你
那个七世纪的云南王种植了香草和大米
我想念你的时刻，你正辗转于
黄浦江边，或者正穿越秋天的长江
下雨了，我在洱海边爱上的云南王
修建了庙宇，修建了三修建了我的内心
我想念你的时候，天冷了
又到了使用炉火、棉花的季节
巢穴里有皮革在闪烁，有白置在飞
如果你到边疆来，我会用香草和大米献给你
我已经想念过你，用这一世的语词
象牙似的那种美，想念过你
我已经想念过你，陪同七世纪的云南王
种植着香草和大米等候着你
我感到灵魂已经被你掠走
再难召唤回来
我感到世上最漫长的苦役之恋
使我长出了翅膀
我感到早已在前世紧拥过你
并在你怀中沉睡了好几世纪
我感到幸福来临，犹如在风雪疆域
进入了你筑之巢
我感到石头、沙漠都无法
阻止我看见了你
我感到灵魂已经远去，肉体留下来的荒凉
我感到四壁犹如映现了我们的前世
我感到天又暗下去了，天又亮了
犹如古邮差带来了你的消息
你进屋，打算把我带走
首先把我从零乱的一堆旧物中携带出去
在我的旧物中，闹钟的发条已不盈动
衣柜中的裙裾，舍尽了全部的曲线和色泽
糖果器皿中收藏了我少量的舌尖味道
还有自始至终伴随我的黑色笔记本
所有旧物可以置入一只箱子，最纤巧的
可以置入暗盒，最微不足道的可以舍弃
还有旧日情书可以焚毁，已裂纹的镜子
可以埋在花园，剩下的可以让它们自然湮灭
现在我可以跟你走了，沙村是一座
从虚无中产生的地址，从地图上无法看见
沙村产生的魔力改变了我的下半辈子
现在我们可以离开了，命运的摆动器嘘一声出膛
跳吧，从暗影中，从西南方向的
一团团疑窦中，展开我们的四肢跳一跳
就这样，我终于触摸到了你
从瓦砾中展现的你，蜷曲着身体
可以藏在湿地，可以在拱顶上眺望
可以露面，也可以终身隐居
当我灵魂出窍的时刻，雨来临了
花，怒放着，用妖冶的姿态
我沉溺于拒绝，不仅仅拒绝了爱情
也要拒绝全世界的喧闹
我这里依然秋风肆虐，它们挟裹着凋零声
彻夜地荡漾着。她终于蜕尽了最后一层皮
然后从疑窦、幽秘的暗喻中爬起来
尽管她遍体伤痕，她依然已灵魂出窍
首先，我已经站在荒原，给予我一种权利
用我舌尖搜寻一遍世界的味道
首先，你来了。你带着地图上没有的沙村
带着一盏灯和瓶子里的水，带来了帐篷
你，微笑着，诡秘地开始摊牌
秋风快过去了，然后是冬天，之后春天来了
我想，趁着我们肢体温暖
趁着马铃薯片在火炉中被烘烤
趁着你还有少许的自由在我身边驻留
我想，在这一个刹那间，开始使用我的舌尖
用我舌尖的力量搜寻一遍世界的味道
噢，你拥有这个世界王国的全部沙器之谜
就让我的舌尖进去吧，在里面
在艰涩的嚅动中，我会变成你的水妖
九月到底是什么样的季节
鸟说，凋零吧，开始从树上凋零吧
九月仿佛是我的出生地，一座火热的盆地
从九月开始的某天下午，我们就开始接触了
让我带你去滇西吧，在里面有女巫的裙摆
女巫迷人的裙摆，宣布了我们的命运
我们的命运犹如梨花绽放之后
盆地上飘曳而来的燕雀，它们飞翔的节奏
使我们温暖了片刻；我们的命运
引来了九月候鸟，鸟说，走吧，走吧
走吧，走吧！鸟说，飞走吧，快快地飞走吧
松开手臂，各自飞走吧
鸟说，快飞吧，快飞吧
鸟继续说，快飞吧，快飞吧
我像蝗虫一样醒来的日子
犹如死亡一样惊心，因为侧身我已抓住你
迷乱你的视线，再迷乱你的居住地
继续迷乱你为芳草起舞所设置的梦幻
铁锅已经支起，柴禾已燃起焰火
我还要迷乱你的征途，不让你死于霍乱
除了飞舞，零乱中穿过你的领地之外
依然是飞舞，除了在玉米地和植物中飞舞
我已经飞到你的胸膛
你散发出肉欲的胸膛
起伏中的汗毛，犹如刚刚擒我为奴
或者使我成为你一生的战俘
或者让我在你胸膛中被窒息而死
你所暗藏中的那一部分
永不为世人所看见，永不为我所触摸
你翻身而躺下的地方
不是南方的湿地，而是一片巨兽曾经过的地方
那唯一的一只巨兽，它奔跑着
四蹄已受伤，可它是巨兽中的英雄
你爬起来并辗转出去的地方
是一片广大的沙漠，它们呼啸着看见了你
因为我，你不可能轻易死去
因为我，在发黄的牛皮纸上铭刻的诗歌
你所暗藏的那一部分
从松香中终于隐现出了金色的琥珀
它们使你不断地失语，从而发出了
迷人的喊叫，你所暗藏的那种生活让一只巨兽疼痛无比
我喜欢红色已很久，在花色中一点点红色
给予我喘息以及活下去的力量
今天，在寒露的雨丝中，全世界的红色
正纷涌而来。它们是石榴红、水晶红
枫叶红、葡萄红、琥珀红
它们正沿着铁轨，峡谷飘然而来
雨丝贯穿着昆明城，如旋律似的
蹦跳，让我想到滇西北峡谷的泉水
那些欢乐的泉水；淋湿过我的身体
此刻，全世界的红色纷涌而来了
红色越过了窄门，苦役之路
越过了秘密、死亡和一切玫瑰之恋
正到达我的掌心。这是时间的纠葛中
奔涌而来，赐予我生命的狂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