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2
书名:我生命中的仙境约瑟夫·洛克传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7500字 发布时间:2024-07-18

泸沽湖畔的摩梭妇女

镜头,探测着这个男子的脚步,突然之间,镜头已经跟随这个男子进入了一 座院落。于是,男人消失了。然而, 一旦我在夜幕之中举起望远镜,我总可以抵 达遥远的落水村,我可以清晰地找到映现出另一个男人的赴约的脚步声,这真是 一个全世界罕见的神秘部落啊!一种人性的审美使我开始研究摩梭人的走婚。 我没有尽快地前去访问永宁和阿云山总管,猪槽船也许是世界上最狭长的船,把 我引领到夜色弥漫的落水村,这是第二个夜晚,这是接近人性最为复杂的时刻, 我和阿扎藏在湖边,这是母性之湖,不远处狮子山的倒影映在湖底,就在那个晚 上和另外的几个夜晚,我了解了走婚的习俗。男人从不同的方向赶到心慕的摩 梭女人的花房前,如果男人把手放在门中叩门,女人前来开门,就意味着男人被 女方所接纳了。在永宁摩梭人的习俗中,不存在婚姻,也就不存在相互制约的律 法,如果说在这个地区,拥有律法的话,就是相互的爱慕,如果一旦这爱慕失去 了效力,那么,男女之间的来往和生活在一起的现实,就因此解散。在这里,每 一个摩梭妇女都拥有自己显赫的位置,她们从拥有身体的传说的那一刻开始,也 就拥有了摩梭地区,在自己出生的村落成长生活、约会的权利。
而且,令我感到惊讶的是每一个摩梭女人都漂亮,她们的体型、脸庞仿佛是 被雕塑过的,她们通常身材修长,她们穿红、黑、蓝麻布做的裙子,裙子的摆很 大,走起来,会发出令我们感到悦耳的声音,也就是说,如果你在很远的地方,你 就会倾听到一个摩梭女人走路的声音,而且,凭着这种声音,你也可以判断这个 摩梭女人到底离你有多远。她们的手臂很长,简直是上帝造人时的杰作,这手臂 可以在跳舞时显示出优雅,在泸沽湖地区,每一个摩梭女人都能够跳舞。在以 后,在数年以后,我常来往于泸沽湖畔,它似乎是通往我生命中另一条美妙无比 的通道。在几年中,我不断地出入泸沽湖区域,不断地来往于岛屿,而在那些最 早的夜晚,我和阿扎已经开始探索并寻找着泸沽湖地区的秘密。
除了寻找四周的山脉、湖泊、植物和秘密之外,摩梭妇女的命运也许是我 们最想触摸到的一种故事。在落水村,我们走进一个庭院,我们看到了花房 中站着一个摩梭男人,他是骑马过来的,他的马此刻就拴在湖边的一棵大榕 树下,可以看到一根缰绳迎着风儿在摆动,而那些马儿却很温顺地等待着主 人到来。等待的结果有两种,也许主人很快就会回来,回来得很快的男人意味着受到了女人的拒绝;而回来得慢的男人也许要到第二天,也许会很长的 时间,这意味着男人已经在女人家里住了下来。
在摩梭人的生活中听不到婚姻的消息,也就听不到婚姻的传说,这正是 我所认知的另外的一个世界。虽然我从未经历过婚姻,我甚至也没有女人, 然而,我却在许多人身上验证了婚姻生活的累赘,那是一种复杂而迷人的游 戏,那也是一种漫长的苦役,所以,每当我看见令人着迷的女性时,我就会走 开。我走近自然,走向了这遥远的落水村,在泸沽湖地区,在这个全世界最罕 见的母系王国,通过我的触摸,我头一次感觉到了在这个无婚姻所纠缠的世 界里竟然建立起了两性世界最圣洁的殿堂。我听不到两性之间的争执,也就 看不到两性之间的战争,而在别处,两性之间的战争史就像永恒的死亡一样 每天都在演绎着它的脆弱和无聊。
只有在这里,在摩梭人的世界里,两性才可能建立于一种不是任何一种 外在的律法所笼罩的世界,在这个世界,女性获得了最高的尊重,她们用不着 男人的肉体,她们用不着迁就习俗和制约,她们充满了尊严感,饱含着爱恋, 因为,在这里,任何人都无法制约像女王一样高贵的摩梭女人的心灵和肉体。
一旦情感丧失了,男人就会自动离开,骑在马背上,或者环绕着泸沽湖回 到老家。在这里,男人世世代代都在寻找并追求着女人,而女人却世世代代 靠本能接受和拒绝男人。当我走近一位年老的摩梭妇女面前时,突然发现了 她的双眼依然是那么明亮,看得出来,她已经经历过了太多的故事。如今,她 是这个家族中最有权利的女人,所以,她的腰上挂着十几把钥匙,她有权力在 这个家族中管理着这个家族史的谜底。而在四周,在她宽大的庭院中,是她 的儿女们,他们把她奉为家族中最有尊严的长老,所以,她活着,即使现在她 显示出了老态,却依然管理着这个家族最世俗的永恒不变的法则。

我为什么没有与摩梭女人约会

划动猪槽船的妇女很年轻,她每天给我从2000米外的落水村送来食物, 她上了岛屿,来到了我的居所。当我给她拍摄照片时,她后退着,差一点就要 从岛上掉到水里去,这一刻,我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我很快就松开了她 的手,因为我意识到了一种触电似的感觉。在我的少年时代,曾经拥有过对 女性的短促的经验,后来,这种经验很快就从我记忆中消失了。我说过,对于 女性来说,我基本上无法走进去,也许,每一次面对女性时,我都在历险之中 生活着,就像此刻,尽管我住在岛屿上,但我并没有充足的时间在女性私密的 世界里游荡,有时候,我也会羡慕那些骑着马儿穿越了漫长道路的摩梭男人们,他们每到夜色开始弥漫时,就听从了一种神秘力量的自由召唤,而我与他 们不一样,我是听从了世界万物的一种仙境般的召唤。

被我松开的那个摩梭女人的手突然在空中颤栗着,她的眼睛燃烧着一 种我从未见过的热烈,这种热烈我只有在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中享受过。自此 以后,我就感觉到了这个每天来岛屿给我送食物的女人开始了对我情感的 暗示:第一次暗示时,我正在岛屿上记笔记,她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我已经听 到,她的裙子所发出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她上岸时,已经让我的心智失去了稳 定,我想说的是摩梭女人穿裙子时所发出的任何一种声音都会让你的意识摇 摆不定,都会使一个心无旁骛的男人在刹那间回过头来。
穿裙子的摩梭女就这样站在你身后,带着异常纯净的目光看着你。我 回过头去,她讲摩梭语,我基本上可以理解她的意思,她问我住在岛屿上是 不是很冷,我用汉语解释说房间里有火塘,会感觉到这个冬天很温暖。她笑 了,她的笑很甜美,仿佛吮吸了足够的蜜糖。她转眼之间消失了,划着船回 到了2000米之外的村庄。
第二次暗示我时,她竟然给我带来了一只蜜罐,它简直让我感到惊喜不 已,难道那是由她脸上发出的甜美的微笑所酿制的蜜罐吗?而且,她一定要让 我当着她的面品尝那些蜜。于是,她给我用木勺弄出了淡黄色的蜜汁,好久没 有品尝到蜜了,在欧鲁肯村庄,阿扎曾经给我送来过一罐他父亲酿制的蜜。我 每天早晨都要喝蜜水,所以,罐里的蜜很快就没有了。泸沽湖畔的蜜也许跟欧 鲁肯村庄的不一样,但却同样源自滇西蜂群,它们酿制的甜蜜,可以在突然之 间袭击我的心灵,很快我就获得了满足感——活在这种仙境似的生活中,并不 断地信奉生活的不可理喻的美是我活在世上最明智和快乐的秘诀。
第三次对我的暗示显得很透明,女人在暮色中竟然将船划进了岛屿,这 确实是一个例外,因为女人只在上午或下午给我送食物到岛上,却从不选择 暮色。在泸沽湖的暮色上升之后,只意味着摩梭女人应该守候在花房,等候 她们心慕已久的情侣出现。然而,摩梭女人却上了岛屿,她显得出奇地漂亮, 仿佛穿上了盛装,仔细一看,她确实穿上了一条新裙装,严密地掩盖着摩梭女 人的修长的身体。她指了指岸边,又指了指我,还是发出了那种羞涩的邀请, 她想让我陪她到落水村去,她想邀请我进入她的花房中去吗?这种赤裸的暗 示,难道不是昭示并宣布她的花房已经向我敞开了吗?
我慌乱地移开了她灼热的目光,我的慌乱可能源于我对女性世界的模糊, 确切地说是另一个十分神秘的世界,直到如今,我仍然不想前去探索这个世 界,直到如今我仍然拒绝与这个世界赴约,这是为什么呢?我说不清楚这种慌 乱,在许多场景之中,女人一走进我的世界,就会被我理智地拒绝并放弃,难道这也是另外一种更为明智的选择吗?在这个十分偶然的暮色荡漾之时, 一个美 丽的摩梭女已经划来了猪槽船,只要我愿意,我就会前往一个摩梭女的花房, 进入一个直到如今我仍未解开谜团的女性世界,沉入另一种仙境之中去,我愿 意吗?简言之,只要我愿意,我就会进入神秘的美妙的泸沽湖传说及她们的母 系世界之中去,这也是一个赴约人类关于情爱生活的机缘,那么,我愿意吗?
摩梭女又一次朝着我投来了期盼的目光,那深情而纯净的一瞥,有可能 会改变我上半辈子最坚固的堡垒,用明智的理念所垒起的堡垒一旦坍塌而 下,我将进入人性最醉人的世界,然而,就在我回房间换衣服时,就在这个诗 意的空隙之中,突然之间抛掷而来的一根绳索,在燃烧的火塘前,捆绑住了 我,我放弃了换衣服,我放弃了 前往一个摩梭女人的母性世界赴约的机 缘,我推开了一道温柔而美丽的影子,我拒绝了一个最圣洁的邀请,我失去了 一个最美好的时刻,我又回到了自我捆绑中的那个时刻,并紧紧地维护这个 时刻,只因为我是洛克吗?我就是洛克, 一个白人,听从于万物的一切召唤,从 另一个十分遥远的国度来到泸沽湖,并住在这个仙境似的岛屿上;我就是那个 叫洛克的男人,带着那么多关切心灵的钥匙前往这个黑暗的深处最纯净的岛 屿,却在拒绝着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夜宴:我就是洛克,我掩上了门,于是,我 听到了那个美丽温柔的摩梭女划船离开了岛屿,她也许用另一种明智的选择灭 寂了荡漾在她身体中的那种召唤和渴望,这个大胆而勇敢的摩梭女,对于一个 白人的召唤超越了国度,这就是人性的圣洁,而我却拒绝了这一切。

在永宁,在阿云山管辖的地区

有彩云在上空飘动的时刻,我已经出了岛屿,那座岛屿让我神思恍惚和 忧伤。所以,我迁出了岛屿,朝着永宁,也就是阿云山总管居住的地方赴约而 去,我这一生都在与漫游的世界赴约,拒绝了一个摩梭女人的真挚的邀请之 后,同时又一次掐灭了我内心对女性世界的幻想。这样一来,我作为一个对 广袤世界的心灵探索者,足迹开始迁出了泸沽湖神仙似的岛屿,当我走出落 水村时,我环顾着寂静的被炊烟所弥漫的村舍,也许我期待着看见那个摩梭 女人的出现。然而,这真是一个十分虚妄的时刻,我看不到任何一个摩梭女 的出现,也听不到任何一个摩梭女人裙子摆动的声音。 一种虚无的忧伤仿佛 第一次击伤了我的身体,我上了马,朝着落水村又望了一眼,还是没有看见那 个摩梭女人的影子出现。自认为活在无穷自然之谜之中,并以此获得人类一 切谜语的我,在这个依然被万物之露水、万物之幽暗和芥蒂,万物之距离所降 伏的一切不解之缘之中——头一次体会到了一种焚烧般的伤感和痛楚。

像是密封在整个滇西的酒罐中,在不远处我看见了永宁,噢,永宁意味着 什么呢?我想起了自己的笔记,我曾记录这样的语言:“永宁总管阿云山是土 司的一个近亲,他和永宁所有姓阿的人一样,宣称自己是忽必烈于公元1253 年征服云南时留下的蒙古官员后裔。”我还记录着这样的历史:“在公元1253 年忽必烈到永宁之前,永宁是一个化外区域,这里的人都是一个家族聚居在 一个山顶上,与另外山上的一个群居家族有着世仇。谁的势力大,谁就统治 其他群体,据说,忽必烈征服了这块土地并设立了统治这一区域的官员之后, 这种情况仍在持续着。人们下田耕地时,腰间都还要带着弓箭。”
永宁坝子出现眼前,仿佛已经看见了阿云山总管,自从我第一眼看到他 时,仿佛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巨大的仁慈,这种感觉维系着我与阿云山总 管的情感,直到数年之后,我才感觉到阿云山总管在我的生命中就像父亲一 样出现在永宁地区。见到阿云山总管时,他伸出温暖的双手握住了我的双 手,在这一刻,在显得过分明媚的阳光下,我离开泸沽湖岛屿的那种难以言喻 的忧伤,似乎得到了释放。阿云山总管带着我巡游永宁地区,在这一刻,我自 然会幻想出中国的元朝时代,伟大的英雄忽必烈率领军队进入永宁地区时的 历史场景,如同世界历史一样,忽必烈的降临改变了永宁地区的一切传说。
刺普山、狮子山、药山等著名的山脉,出现在我们的巡游之中,每到一处, 都受到了居住在山脚下的当地人的欢迎。每一个人似乎都认识阿云山总管,居住在丽 和永宁;热 谷中的纳 人一般都是 游泳高手,他的朴实而仁慈影响着每一个当地人的心灵世界。在巡游之中,我已经看到 了永宁地区所处的社会环境,这个区域被封锁的交通所关闭着,最为重要的 是缺医少药,这是整个滇西最大的困境。所以,在一种幻景之中,我突然想起 了飞机。在一个村落,它也许是永宁地区最贫困和荒凉的村落之一,我发现 了许多男人和女人感染上了性病和麻风病,而性病大都是赶马人带回来的, 然而,他们对他们的病况一无所知,他们在病痛中挣扎着、忍受着。

飞机的意象,突然之间缭绕在我的世界,以至于我在那个贫困而被病菌 所弥漫的世界之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大胆的想法:让飞机前来环绕着这个村落 吧!让飞机环绕整个永宁地区吧!也就是在这种意境之中,我与阿云山总管 的一种愿望不谋而合地重叠在一起,当我讲到飞机这个意象时,阿云山总管 的眼神十分明亮,我讲到了人类用来抗拒病菌的药品,它的名字叫盘尼西林, 它可以杀死并灭寂身体中的病菌,并解救出病患者的痛苦。
阿云山总管就这样与我谋划出一种治病救人的道路,由他拿出金条从美 国进口盘尼西林的计划。但我们没有想到,这个仁慈无比的计划直到1936年 才实现,因为在世界动荡不安的战事中,任何事情都会无穷无尽地被拖延和 滞后。我没有想到,当1936年这个愿望实现时,仁慈的阿云山总管已经仙逝。 1936年,是一个被飞机轰鸣声盘桓不息的时刻,整个永宁,都看见了那架飞机 的翅膀:从昆明租用的飞机载着阿云山总管所期待的西药,除此之外还有罐 头、糖果、起始于昆明,然后开始飞翔在永宁上空,当飞机突然降落在格姆女 神山下时,永宁地区开始有了飞机的传说,阿云山总管却没能看到。

穿越冷杉和云彰香脂般的香气之后

木里是另一个并不遥远的邻邦,在民国时期,曾经是四川省的区域,当我 们告别阿云山总管时,这正是一个穿越冷杉和云杉的时刻,它们纠缠一起的 香气开始弥漫在永宁地区,随后向着四周弥散。阿云山总管的手很潮湿,眼 神中充满着一种告别时的忧伤,然而,不走是不可能的。木里是我探险生命 中不可缺少和遗漏的部分。当我在欧鲁肯村庄的大本营绘出探险路线图时, 通往木里的道路——暗示了我已经进入了另一条被冰雪所封锁的道路,阿云 山总管不断地让我牢记一路上的寒冷,它可以冻死骡子,也可以冻死人;还有 从冰川上咆哮而来的豹子,以及猝然间降临的暴风雨 ……他想描述出所有的 险境,以此拖延我的旅途,或者让我放弃这个计划,我知道,阿云山总管已经 像亲人一样想让我留在永宁地区,或者留在泸沽湖岛屿,在他看来,在这个乱 世之中,也许生活在他的身边可以减少人世间不可预测的许多危险。

我们的双手松开了,如果我按照阿云山总管最仁慈的期待留下来,那么, 木里之行就不可能在这个被冰雪和暴风雨、被豹子咆哮的声音所笼罩的时刻 出现在眼前,我不再回转身去看阿云山总管的眼神,在永宁的日子里,我们 分享尽了人世间最大的快乐。我记得,当我把一架望远镜作为礼物送给阿云 山总管时,那是我们穿越整个永宁地区的一个美好的瞬间。对于我来说,生 命中所有经历的任何一个瞬间都不应该像时光和流水一样逝去,因为我所经 历的每一个瞬间都是一幅图像:阿云山总管不时地举起望远镜,我看到他从 望远镜的镜片中看到了狮子山,看到泸沽湖的湖面,以及骑马而来的摩梭人。 他咧开嘴笑了,那也是我看到的阿云山总管脸上散发出快乐的一个瞬间。在 很多时间里,阿云山总管仿佛左右着这个地区的灵魂生活。所以,他的神态 负载着这个地区所散发出的一系列贫困、混乱的矛盾之谜,他作为灵魂引路 人,总想竭尽全力引导这个地区最为纯洁的灵魂生活,阿云山总管总是充满了忧虑。而他在望远镜中难道可以随之伴我一样触摸到生命和时间中的那寺庙住持阿些由暗淡变得明朗起来的光泽吗?

我的马背载走了阿云山总管送给我的礼物: 一床温暖的用金钱豹皮缝制的 垫褥。我在寒冷的泸沽湖岛屿上已经开始享受它给我带来的温暖。我如今带上 它将去更为寒冷的木里,去会见另一个已经期待我出现的木里王。在永宁,我才 知道,通往木里的道路是如此地错综复杂,不过,我已经经历了通往怒江、金沙 江、澜沧江大峡谷的险境,所以,任何时刻,我都对即将出现在我身边的危险和 困难充满征服的快乐。即使站在我身边的是一个恶魔,我也力图想征服它们。
首先,当我们终于穿越完成片成片的冷杉和云杉的香味之后,出现了一 条像魔鬼的咒语所构筑的十分怪异的道路,然后是积雪和冰川,暮色已经召 唤我们进入深渊似的一小块栖居地,在这个世界上最这寒冷的时刻,我们探 险队伍仿佛已经远离开了人类建构的任何一种文明的体系。我们绕开了人 类生活最为喧哗的夜宴,我们借助于神仙的保佑,正在经历着一场突如其来 的暴风雪的煎熬之苦, 一匹匹骡马颤栗着,竟然发不出嘶叫的声音。它们受 冻着,被雨雪折磨着,而我们的队员只好挤在粗大的杉树的枝盖下寻找护佑 神,阿扎已经在风雨中召唤起卫队们开始搭帐篷,这很重要。如果缺少帐篷, 可能会遭遇到生命的夭折,每一个队员都不可缺少,在这样的时刻,帐篷可以

在这茫无边际的荒野上让我们进入暂时的避难所。
人类在任何时刻都需要屋宇,哪怕是一块布、 一片瓦、 一片羽毛,也可能 就此支撑起我们快要坍塌的力量。就这样,我们的探险队员们钻进了帐篷, 骡马们也同样进了帐篷。这样一来,我们可以保存身体中的热量,而此刻,阿 云山总管暗示我的那只咆哮在冰川的雪豹开始前来入侵我们的营地,我掠开 帐篷一角,看见了雪豹的肢体,它们在不远处的林子里窥视着我们营地上燃 烧起的篝火,在这一刻,篝火很重要,它甚至比任何武器都重要。 一旦失去了 篝火,神秘的力量就会消失,那群饥饿的雪豹就会迅速地袭击我们。
早晨依然会像人生中的任何时刻一样到来,我站在帐篷外洗脸,热水经过 脸颊就会迅速地结冰,也许这就是阿云山总管所说的冰川,在这里,如果你缺少 篝火、群体,那么,如果驻留下来,你也会迅速地成为冰人。因此,我羡慕那一只 只雪豹的生存能量,它们随时随地寻找到猎物,并以此维系着各自的生命,而我 们人类却恰恰相反,我们用来抵抗寒冷、脆弱的方式是充满了人生的目标。
雪在我脸上、头上结着冰,然后溶化着。厨师已经用融化的冰为我煮沸了一 壶热咖啡,这是我的习惯,无论身置何处,每个早晨醒来,我都要喝咖啡。也许热 咖啡让我提神,也许不仅仅如此,这是习惯这诗性的生活方式之一,尽管我已经溶 入了云南西部的各种生态环境之中,甚至完全溶入了以丽江玉龙雪山下欧鲁肯村 庄为大本营的日常生活,喝咖啡这种习惯依然随身被我所携带,所迷恋。
此刻,站在茫无边际的雪川之上,喝着一杯热咖啡,想着即将出发的路 线,这真是一种神所指示的生活。阿扎不喝咖啡,探险队所有的其他人都拒 绝喝咖啡,他们嫌咖啡太苦涩,即使加入了中国糖块依然苦涩。此刻,我已经 跨上了马,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然而,咖啡使我提神,而且昨天夜里还是睡 了几小时的,有时候,我惊讶地证实了自身的一种素质:就像昨天晚上,我竟 然倾听着风暴之中, 一只只雪豹一次次地偷袭着我们营地的嘶叫声,然后我 才进入梦乡。这种能力不是所有人能做到的,我做到了这一点,因为我与生 俱来的命运,让我与雪豹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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