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画纸为棋局,持竿钓③
书名:铁马瓜洲渡 作者:玉书见 本章字数:4298字 发布时间:2024-07-14

农庄生活,亮光未现,鸡已鸣狗亦吠,声飘四处。陶氏老夫妇起得早,众人亦如此,早早用过早饭,填饱肚子,聚在大堂里,黑压压一群人。


庐山小八仙请师父示下,马如虎先看向令狐峥,问道:“令狐掌门有何高见?”令狐峥站在天门七宿之首位,道:“岂敢!今日令狐峥与天门七宿但听马掌门调遣,绝无二话。”天门七宿的嫌疑尚未洗刷,他这个当掌门的哪敢有什么高见?


马如虎要的就是令狐峥的这一句承诺,他这才说道:“多谢!我派宝物丢失两日,盗贼应未走远,今日我们兵分四路,分向四个方向。”他伸手向左指了两人,又向右指了两人,道:“我庐山派的铁鸵李、钟蜴离与贵派的角木蛟、斗木獬二人为一伍,向北寻去。”


铁驼李与钟蜴离果然乖乖听话,领了师命便站到角木蛟、斗木獬二人身旁。马如虎颇是吃惊,暗忖:“他二人今日竟如此乖顺?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又道:“望你们四人摒弃前嫌,携手并进。焦少侠、窦少侠,我这两个徒儿行事莽撞、好胜斗勇,还望你二人多加规劝,切莫坏了大事!”


驼蜴二人顿时臊红了脸面,尴尬不已,万万没想到师父竟当着一群外人之面,揭他二人之短。角木蛟、斗木獬亦微微尴尬,道:“不敢当不敢当!”鹿骄嵘乐得看好戏,却也暗讽道:“马如虎这老匹夫是偏心,竟当众落自己弟子的脸面!”


马如虎又伸手点数了四人,分别是:庐山派的张狲果、吕麝岩,及天门山的奎木狼与氐土貉,四人向东,他又嘱咐道:“天门七宿到西域游历两人,奎木狼、氐土貉两位少侠年轻有为,你二人要多加学习,听两位少侠的吩咐。”


令狐峥与鹿骄嵘只觉奇怪,暗暗好奇,马如虎如此抬高天门七宿,而贬低座下弟子,不知是何用意?天门七宿亦云里雾里,心中疑惑:“昨日污我们是盗贼,今日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张狲果、吕麝岩诺诺称是,并无半点不悦。孔雀姑目光悄悄一扫,暗自寻思,师父会如何安排自己,她心中祈祷,千万不要与房日兔一道儿。


马如虎道:“雀姑、贝休,你们二人与我一块儿。”他略略沉思,又道:“只有三人,壁水㺄姑娘与我们一道儿罢,我们这一路向西寻去。”壁水㺄不由一惊,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单独与庐山派三人一块儿,然不好推拒,便答应下来了。


余下庐山派的蓝蚣和、马韩湘,及天门山的毕月乌、房日兔四人,不出所料,果然是四人一道儿,向南寻去。马韩湘虽有疑惑,却牢记昨日父亲的交代,便乖乖听话,不再反驳。


马如虎吩咐诸多,唯独没有谈及要点,奎木狼便问道:“马掌门,贵派丢失的是什么宝物,请您告知,以便我等探寻。”马如虎似笑非笑,道:“谈不上宝物,那东西极重极大,贼人将其盗了去,必定也装在箱子里。”他言尽于此,众人便知他不愿透露,也不多问。


如今,庐山小八仙与天门七宿皆被拆分,相互同行,明眼人一下便能猜到马如虎的心思,他要八仙与七宿相互限制。令狐峥与鹿骄嵘看破不说破,静待马如虎的安排,却听他说道:“我们一十六人兵分四路,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寻去,令狐掌门与鹿教主欲随哪一路?且看两位心意。”


鹿骄嵘轻声问道:“小圣意下如何?”令狐峥心道:“马掌门如此安排,分明是不愿我二人跟着这四路人马,还多此一问?罢了,我便遂了他心意罢。”他道:“诸位请便罢,我二人就在附近找寻一番,而后再向东南西北探寻。”


马如虎并不意外他的决定,转身取来一个笼子,其中装着一只信鸽,他将其交到马韩湘手中,嘱咐道:“湘儿,你们四人向南而去,若找回失物,便放出信鸽通知为父。”马韩湘左右环视,在众人目光之下,从父亲手中接过信鸽。


众弟子等着马如虎再取出信鸽,然他却没了动作。鹿骄嵘暗暗哂笑,心道:“马如虎果然厚此薄彼,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偏袒亲子。”


马如虎转向天门七宿,说道:“天门七宿,我们以五日为限,不论结果如何,都须返回农庄一聚,而后再商定后续之策。”天门七宿脸色骤然一变,心头升起一抹慌张,七人昨夜已商定,若寻不回失物,便以死证清白,如今马如虎再次提醒五日之约,便如将生死推到七人面前来,七人岂能不慌?


角木蛟道:“是!”斗木獬却满腹疑惑,暗道:“马掌门倒也奇怪,不吩咐座下弟子,反而事事嘱咐我们,真是本末倒置。”众人告别了陶氏夫妇,便离开农庄,出了大门,各奔东西南北,马如虎又叫住了令狐峥,道:“令狐小圣,莫忘记五日之约。”


令狐峥淡然一笑,朗声说道:“不敢忘!令狐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马如虎这才宽心,抱拳一笑,驾马先行。十几人浩浩荡荡离开,分向四方,雪地上满是马蹄印,如梅花绽放。


乔木苍苍掩旧门,门下站着两人。鹿骄嵘冷笑一声,道:“马如虎这只老狐狸倒也狡猾!”令狐峥问道:“愿闻其详!”鹿骄嵘骂他一句,“你明知故问。”却也说道:“不论是谁画纸为棋局,天门七宿终究卷入其中成为棋子,且平白无故担了一身污名,此事若传扬出去,将累及天门山的清誉名声。七宿一定要妥善解决此事,方能护你令狐掌门周全、护天门山声誉,除了马如虎,他们七人是最迫切找回丢失之物的,为证清白。一夜深思过后,马如虎已改了主意,他不再怀疑天门七宿。”


鹿骄嵘话到一半,看到令狐峥连番点头,当即停下不语,她眼如秋露,盯着令狐峥,却再不张嘴。令狐峥便道:“七宿初归中原,师父已离世,没了庇护;山门已易主,换了新掌门,七人没有倚靠,断然不敢向庐山派下手,在庐山弟子眼皮子底下盗取他物。”


“马掌门故意拆散天门七宿拆散,让七宿与小八仙两两组合,实则是让七宿监视且牵制小八仙的行动。七宿若要洗清身上的不白之冤,必须找回庐山丢失之物,如此一来,天门七宿不管是合是散,都会拼尽全力。若小八仙中当中真有内鬼,天门七宿为了自身清白,也定然不会如贼人所愿。马掌门如此安排真是棋高一招。”令狐峥一口气说完,他与鹿骄嵘果然将马如虎的心思看得十分透彻。


鹿骄嵘浅笑一声,道:“英雄所见略同!”令狐峥手指前方,问道:“兵分四路,去往四个方向,你我二人当往何方?”鹿骄嵘道:“你是天门山掌门,自然是你来做主。”令狐峥却故意说道:“听夫人的。”


忽然听到“夫人”二字,鹿骄嵘先是一怔,脸颊上便飘过一抹微红,她脱口而出,道:“西南方。”“好!”令狐峥应了一声,当即翻身上马,提起了缰绳。鹿骄嵘一惊,随即上马,好奇问道:“我随口一说,你竟当真,不怕走错方向?”


令狐峥道:“一个洞悉时局的人,即便随口一说,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鹿骄嵘倒也不否认,朗声说道:“多谢夸奖。”话音一落,头顶忽然落下刷的一声轻响,跟着便是一道浑厚柔和的掌风从头顶一打而过,头上的宝冠轻轻颤动。


鹿骄嵘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大雪团子在头顶碎裂炸开,化作雪花细屑,随风飘下,点点飞扬,如烟似雾,落在了她脸上;目光透过雪花沫子,只见天色苍茫,一棵大树的枝干上满是积雪,摇摇欲坠。


鹿骄嵘登时明了,方才头顶那道掌风是令狐峥打的,击碎了落向她脑袋的雪团。只见那大树的枝干轻轻一颤,一大团雪块当头砸落,令狐峥正要出手,却见得鹿骄嵘右手往腰间一探,跟着一道青光破空打去,啪的一声脆响,青光打在雪团上。


鹿骄嵘手腕斗转,青龙任月鞭来回挥舞,鞭力刚劲,来回打在雪块上。雪块登时化作一团细沫儿,轻轻飘落,落在了狐鹿二人头上。顷刻之间,马上的两人满头满脸皆是白雪沫儿,相视一眼,只觉对方模样甚是滑稽,不由得哈哈大笑;跟着便是啪的两声脆响,两根马鞭同时打下,两匹骏马纵蹄奔出,并驾齐驱。


迎风塞雪,马上驰骋,好不痛快!狐鹿二人驰出一程,忽然慢了下来,令狐峥道:“前路不必操之过急,须得等到那画局之人露出马脚,我们方能乘胜追击。”鹿骄嵘戏答道:“皇帝不急,我这太监自然也不急。”两人悠闲驾马,在雪地中徐徐前行,且讨论着,那画局之人会向东南西北哪一路先动手。


东南西北四路人马中,以北路速度最快。铁驼李、角木蛟等四人离开农庄时,在马背上简单商议几句,决定先往前几日夜宿的荒野附近查看一番,再往北向迎风客栈去。一路上,庐山与天门山两派之人不言不语,只管驾马疾驰。


为在日暮之前赶到上次夜宿的荒野,铁驼李提议抄近道,穿过一片山头林子,直驱北上,角木蛟欣然同意。申时时分,天空忽然放晴,无风无雪,一轮红日斜挂在西边,鸵蜴蛟獬四人驾马驰入林中,日头便即被大树遮挡,周身顿时罩落一股森然寒气,叫四人猛然一颤,当即警惕起来。


骏马入林,飞奔两三里,四周瘴气缭绕,如入仙境,又似闯了魔窟一般。铁驼李勒住缰绳,按辔徐行,环顾四周,只见前方白气缭绕,森森然透着一股阴气,他勒马停下,道:“这林子有蹊跷,瘴气不易破,原路返回。”


角木蛟和斗木獬两人猛然一惊,两人自然察觉林子有古怪,然万万没想到铁驼李竟然如此轻易就打了退堂鼓,钟蜴离竟立即附和:“是。”斗木獬急忙拦住,道:“这林子是近道,如若返回,就要绕远路,日暮时分如何能到夜宿的荒野?”


铁驼李指着前方,只见深林深处,一片黑暗,他道:“这林子瘴气缭绕,前途凶险未知,若贸然进入,被困在里头,可再难脱身!”角木蛟却道:“区区一片小林子,不过几缕瘴气罢了,何足畏惧?我们四人既然来了,便是刀山火海也要闯过去,畏畏缩缩,岂是大丈夫所为?”


天门七宿在西域游历两年,经历诸多风浪,的确练就了一身胆量及坚韧不拔、迎难而上的勇气;小小一片树林及瘴气,不足以让他二人打退堂鼓。角木蛟虽不言语,却在心底鄙夷铁驼李这知难而退的行径。


铁驼李道:“大丈夫进退有度!我们此行,意在找回我庐山派被盗之物,这林中瘴气四起,多半是个迷林,贸然进入,若找不到出路,被困在其中,如何是好?岂不平白耽误时日?”


角木蛟、斗木獬二人一心着急赶路,二来并不将这小树林及瘴气放在眼里,只一心以为四人可以穿过树林,直达荒野之地;更是不愿多费时间,多走路程。斗木獬道:“小小一片山林及瘴气,如何能困住我们四人?”两人拍了拍缰绳,驾马前行几步。


铁驼李、钟蜴离并未跟上,反而调转了马头。铁驼李道:“你二人愿以身犯险,我可不奉陪!”角木蛟登时恼怒,道:“越是凶险之地,越是可疑,为什么不进去探查一番?”话音一落,他心头咯噔一下,便偏转脑袋与斗木獬相视一眼,两人脑中似有电光闪过。


斗木獬道:“这林子瘴气缠绕、阴气森森,旁人望而退步,正是藏匿好去处。贼人若盗走庐山之物,恐怕会藏到林中去。”师兄弟二人心中皆是如此推测,便愈发兴奋雀跃,坚定入林之心。


铁驼李却冷笑一声,道:“胡说八道!我若是那贼人,盗了庐山之物,绝不会将它藏到这林中来。你二人要入林,请便;我二人绝不奉陪,告辞。”他双腿一夹,便即驾马前行,钟蜴离当即跟上。


两匹骏马脚程极快,顷刻之间奔出数里,没入那淡淡的白气之中。角木蛟倒也不恼,只说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与斗木獬纵马一跃,奔入林中。


如此,向北一行四人,不到一日,便分道而行。马如虎的煞费苦心,安排八仙与七宿两两相伴同行,却因林中一场争执,道不同不相为谋,铁驼李、角木蛟等四人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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