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东郊,鬼市恶狗岭。亥时已过,密林中没有一丝鸟鸣,只有死一般的沉寂,阵阵凄厉的风声和偶尔跳动荧光,令人毛骨悚然。
密林外篝火熊熊燃烧,众人围着篝火席地而睡,风破浪、苏瑾一前一后全神戒备,将大家护住中央。乾泰铎震耳欲聋的鼾声吵醒一旁张庆,气得他狠狠踢了一脚,前者闭着眼睛揉了揉屁股,嘴里含糊不清说了一句“别闹!”
暗影至今未归生死不明,加之左小腿传来的阵阵疼痛,使得南宫羽无法平静,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只好起身走到风破浪身边。
“担心暗影?”
南宫羽“嗯”了一声。
风破浪冷峻的目光依旧盯着密林,淡淡道:“难道这不是你和暗影商量好的。”
南宫羽略带歉意一笑:“风兄见谅,事发仓促来不及告知。”
风破浪摆摆手,扭头看了看其他人:“人心不古,狼心尤善,你做的对。知道是什么人吗?”
南宫羽苦笑道:“也许是南平王府,还可能是皇城司,或许各方势力都有。”
“怎么?你准备的后手不足以应付?”
南宫羽面露愧色道:“我低估了鬼市的凶险,也低估各方势力,这次恐怕我们都回不去了。”
风破浪伸手把腰间的酒葫芦解下,灌了一口递给南宫羽,神秘一笑:“你以为就你准备了后手?”
南宫羽接过酒壶看着风破浪,二人对视,随即共同发出爽朗的笑声。
“尾巴暂时不用理会,以暗影的机警和武功,即使遇到危险,也能全身而退。倒是身边的人不可不防。”
识英雄、惜英雄、重英雄,风破浪掩饰不住对暗影的欣赏。
南宫羽轻叹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没有真凭实据,只能暗中留意。如果真是鬼,不到最后是不会现身的。”
风破浪点点头:“现在注意力只能集中在鬼市上,今天他们折损这么多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看来今晚不会太平的。”
南宫羽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腿怎么样了?”
南宫羽微微一笑:“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皇上派一个骐骥副使与你同行,此举不会没有深意吧。”
南宫羽面色平静道:“宇文大人虽有些狂傲,但对皇上、朝廷却十分忠心,也能以大局为重。至于皇上为何派他而来,我不想妄自揣测。身为巡检司的指挥使,即使没有皇命,只要查证鬼市贩私运往敌国,我一样将他们绳之以法。”
“你心里比谁都明白,只是不想面对罢了,因为你对皇上和朝廷抱有幻想。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现在的朝廷不是几只蚂蚁这么这简单,结党营私沆瀣一气,横征暴敛中饱私囊,更有甚者不惜卖国求荣,一旦国破家亡,最后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南宫羽苦笑道:“寻常百姓的要求很简单,世道风平浪静,吃得饱、穿得暖,有遮风避雨之处,生儿育女、养老送终,闲暇时三五成群谈天说地,此生幸哉。
我是孤儿,家这个词在我的记忆中很模糊。当看到百姓一家人团聚,围坐在一起充满欢声笑语时,才明白家的意义,家的重要。而我会倾尽所能,为寻常百姓谋一个可以生存的地方,让他们可以挺起脊梁骨做人。”
此时的风破浪沉默不语,他眺望着幽暗的密林,如无底深渊一般,而南宫羽心中最朴实的期望,就如同微弱星光无法将其照亮,甚至还会被吞噬。这是很难实现的梦想,想要完成这个夙愿,需要很多有识之士,甚至是几代人共同完成。
当看到南宫羽坚毅的目光时,风破浪似乎明白面前这位年轻人为何如此,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可断木,水滴可穿石。
良久,风破浪忧心忡忡道:“我只是不想朋友成为一枚棋子。”
南宫羽满眼感激抱拳道:“能与风兄结交,此生甚幸。”
“风某亦是如此。”
二人闲聊之际,一阵微弱的声响从密林中传来。
南宫羽目光一凛,慢慢抽出湛卢剑,低声道:“来了。”
风破浪凝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人数不多,应该是哨探,我去。”
不等南宫羽搭话,风破浪纵身跃进密林。
“有人来了?”警觉的苏瑾跑到南宫羽身边。
“叫醒他们。我去协助风兄。”
南宫羽担心风破浪落入鬼市的陷阱,提剑进入密林。随着两三声哀嚎传来,风破浪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一个黑衣人走出密林,南宫羽则持剑断后。
在距离篝火两丈左右时,风破浪扬手将人扔到篝火旁,人被摔得“哎呦”了两声,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晕死过去。
乾泰铎上前扒拉黑衣人脑袋几下,见没有一点反应,抬头望向南宫羽道:“大人,好像死了。”
苏瑾瞥了一眼,冷哼道:“装死。”
李三闻言,赶忙卸下绳索将黑衣人手脚捆绑,然后朝其肋部狠狠踢了一脚,谁知这人连哼都没哼,动也没动。
张庆从怀中抽出匕首,恶狠狠道:“这么喜欢装死,不如我送你一程。”
乾泰铎连忙伸手拦住,一脸坏笑道:“等等!这种小事还劳您动手,交给我就好了。”
乾泰铎向张庆借来匕首,走到密林边一棵柳树旁,用匕首砍下几根树枝,削去旁支拧成一根,甩了甩,啪啪作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匕首还给张庆后,俯身把黑衣人的裤子扒下来。王诗语、徐子卿见状,脸一红纷纷转身。
“呦吼!还挺白!”乾泰铎调侃完,还伸手拍了拍白花花的屁股,随即扬起手中的柳鞭:“你是继续装死,还是老实回答问题。”
见黑衣人不语,乾泰铎手起鞭落,狠狠抽在屁股上,瞬间鼓起一道暗紫色的血痕。
剧烈的疼痛令黑衣人的身体抽动一下,这也暴露他装死的行径,因此他扭头恶狠狠地盯着乾泰铎,俨然一副要将其活吞的模样。
乾泰铎满不在乎地抬起黑衣人的下巴,望着他狠毒的眼神,冷笑一声:“小子,不开口是不?”
黑衣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再次把眼睛闭上。
“和小爷玩横的?”
乾泰铎甩开柳鞭,一连抽了十鞭,黑衣人的屁股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淋淋,但这小子虽疼得冷汗直流,牙冠紧咬,双手指尖早已刺破手掌,虽如此但依旧不哼声。
乾泰铎见状扔掉手中的柳鞭,从怀中掏出一纸包,展开后里面是白色粉末状。蹲下后看着黑衣人血肉模糊的屁股,摇头故作惋惜道:“啧啧!何必如此呢?小爷看着都心疼,我给你上点药吧。”
说完,抓起一把粉末撒在黑衣人的屁股上。
“啊!”黑衣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身体不断抽搐。
“我说,我说。”
众人对望一眼,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