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宇低头略一思索,道:“极有可能。彼知马叔叔与爹爹为世交,恐其为爹爹复仇,故借机除之而后快,此其一;彼为当朝丞相,指使亲随于御盒上暗做手脚,易如反掌,此为其二。可怜徐信等人蒙在鼓里,自是不知。”
“话虽如此,却如何寻得证据?” 梁子若道。
“知情人当在京城,吾等在此却无能为力。” 张承宇推断道。
梁子若想了想,又道:“可否有人于途中将御物掉包?”
“吾曾检视过那御盒,其作工极是精巧,且盒底确有‘皇帝御赐’字样,为宫中之物无疑。再者,如确有他人,该是何人?且动机为何?” 张承宇道。
梁子若摇了摇头, 道:“吾等自是不知。如此思来,宇文老贼嫌疑最大。”张承宇点了点头。
近几日来,马大宝和马二宝二人,晚膳常喝得酩酊大醉,别人都不敢劝,以致二人次日早晨无法按时出巡。勉强上得城墙上来,却因一些小事,辱骂部下,弄得兵士们怨声载道。张承宇心中难过,曾好言相劝,可毫无效果。
这晚,二人又开始大喝起来,张承宇心中焦急,极力劝阻,惹怒了张家二兄弟。二人竟恶言相向,将马开山之死,怪罪于他。说什么“此事乃你引来之祸端,若你不来此地,爹爹不会遇害”,“是你奉上御盒,亲手杀害了爹爹”云云。
张承宇知他二人胸中郁闷,总要找个对象去怪罪,以发泄心中愤恨,所以他并不介意。可是,一旁的梁子若却很不高兴。开始几次,她碍着面子忍住没有反驳。后来,她见张家二兄弟反而变本加厉,而张承宇一再忍让,她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三人在饭桌上吵了起来。梁子若愤而离席而去,张承宇放下碗筷,急忙追了出去。
他紧追梁子若,出了总兵府,赶上后二人在街上慢慢走着。此时正是申时,街上还有不少行人,有些店铺开始收拾,准备关门了。
梁子若对他抱怨道:“张家兄弟蛮不讲理,此番大败突厥,全仗哥哥奋力。晋级褒奖全无不提,竟还为马叔叔之死, 怪罪哥哥,无理之极!”
张承宇安慰她道:“马叔叔被害,他兄弟二人悲痛无比,借酒浇愁而已。酒后失言,不必介意。”
梁子若叹气道:“咳—— 只是每日这等无理言语,令人无法忍受。”
张承宇又劝道:“待他二人日后清醒之时,必回正轨,只需吾等稍加忍耐。”
“吾自幼养尊处优,实是无法忍受此闷气。承宇哥哥,不如吾等离此是非之地,转投它处,如何?” 梁子若提议道。
张承宇听罢一惊, 道:“子若,此话怎讲?吾等千辛万苦投奔马叔叔,只期摆脱朝廷捕杀。现刚落稳脚跟,却又要逃亡乎?”
“可马叔叔已不在人世,况其钥匙已在吾手中,在此逗留, 已无必要。” 梁子若道。
张承宇紧皱眉头,心中犹豫不决。半晌才道:“吾与张家兄弟,自幼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如此匆忙离别,却是于情不妥。”
“又非不辞而别,有何不妥? 况你爹爹诀别之时,可是要哥哥遍寻四位叔叔的。” 梁子若道。
张承宇虽然心中尚有一丝不舍,可仔细想想她的话,确有道理。原本是想从马叔叔处,得到父亲那把钥匙的来历,进而找出父亲遇害的真相。可马叔叔在世时,并未告知实情,现在他不在了,亦实是无再呆下去之必要了。唯有去寻找另外三个叔叔,方可能弄清真相。
想到这,他对梁子若说道:“子若言之有理,过两日,待吾寻机告知马姨。”
梁子若松了一口气,道:“吾一日亦不愿多等,吾等明日即离去如何?”
张承宇一听忍不住叫道:“明日——?”可当他看到梁子若那满是期待的目光时,才又重重地出了一口气,道:“善。今晚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即去辞行。”
梁子若高兴地跳了起来,她一把抓住张承宇的双手,兴奋地叫道:“当真? 哥哥甚善!”
张承宇叮嘱她,明日赶路,仍需扮男装,梁子若点头称是。
次日一早,二人随身带上包裹和兵器,先来到住在后院的马夫人处,向其辞别。马夫人自丈夫辞世后,大病了一场,一直住在后院养病。听说张承宇两人要走,不禁流下泪来。她听说了大宝和二宝酗酒吵架的事,也曾叱责过二人,无奈病魔缠身,无力督促监督他们。
她知道无法再留下张承宇和梁子若,便让丫鬟通知管家,给他们二人带上五十两银子,作为路上的盘缠。二人跪谢,辞别出来后,又去看了马三宝。
马三宝身体渐渐康复,早已能下地走路,但多数时间还是呆在房里养伤。他听说二人要离开,面露不舍,心中甚感凄凉。他一再感谢张承宇二人帮助他们战胜突厥,并说,他们什么时候想回来,随时欢迎。
二人从马三宝房里出来,又转去找马大宝和马二宝辞行,不想两人都不在自己房中。他们便来到后堂,在马开山的灵位前,上了香、磕了头。张承宇在心中默默许愿:“定要查出凶手,为叔叔报仇。”
当他们从后堂转到正厅时,却见马家兄弟两人,一个趴在桌子上,一个卧在地上,正鼾头大睡。桌子上杯盘狼藉,几个空酒坛扔在桌子上,筷子、酒杯等物散落在地上。张承宇见了,叹了口气。眼见着这是无人敢管,似是任其自生自灭的样子。于是他喊来仆人、丫鬟,命他们将二马抬回各自房中,并将桌子收拾干净。
最后,他们跟管家告了别,并托他等二马醒来,代他们向其转告。二人出了总兵府大门,上了马,掉头看了看总兵府大院,然后转身向西门奔去。
总兵府大院,当晚二更时分,大家都先后睡下了。这时,两个黑影从墙头跃入院中。这两个黑衣人脚刚落地,便快速地闪到游廊的柱子后面等待着。过了一会儿,有仆人起夜,开门出来。当他走到那藏有黑衣人的柱子时,黑衣人突然出手,一把掐住那仆人的脖子。在其威逼之下,那仆人只好带着两个黑衣人,来到了不远处张承宇住过的房前。
那黑衣人掐着仆人的手一用力,那仆人便一声未响地倒下了。两人在门前一左一右,紧贴窗纸,听里面的动静。其中一人拔出匕首插进门缝,似是要去拨开门插的样子。然后便见他轻轻推开了门,两个人闪身进了屋。
这时,从那仆人的房中,又有人点了个灯笼出来了。那人举着灯笼往这边走,突然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仆人,他惊得立刻扔了灯笼,回头就跑。他一边跑,一边大喊:“有刺客!有刺客!”。那灯笼摔在地上,蜡烛的火苗侧立,点燃了灯笼纸,立刻燃烧起来,瞬间将廊下照得通亮。
两个黑衣人没有找到张承宇,正在房中嘀咕,听到喊声,见到火光,急忙跑了出来。这时,四周的房子里都点起了灯,分别有人拿着家伙冲了出来。
有人发现了他们,大喊:“刺客在那!刺客在那!”众人一齐围了过来。两个黑衣人身手极快,三下两下就把前面的几个人打翻在地。他们趁着其它人后退之机,飞身上了房,很快越过几家屋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总兵府晚上发生的事,张承宇和梁子若二人自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