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归去的途中，经过酒肆的时候，银雪还是走进了店里。对于这间酒肆，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情感，无法忽视，甚至连装作视而不见都做不到。而此刻，银雪心里虽然有离别的伤感，却也有甜蜜的喜悦，而更加奇怪的事，他竟然有一种想将这个消息告诉这酒肆老板娘的冲动。
推开门，还是看到那穿着红衣的冷艳女子坐在柜台后面，专心地拨弄着算盘，银雪轻松地走过去，坐在前两次来的那张桌前。
“请来一坛上次的清酒。”
片刻之后，算珠敲击的声音停止，银雪静静地坐在桌前，最终在孟婆轻缓脚步声中等来了自己要的酒。
孟婆像上几次那样给他倒满，放到他面前。
“客人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银雪又惊又喜，“你怎么又知道?”
“感觉而已。”
银雪将面前的一碗酒酣畅地喝下，孟婆又给他斟满。
“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要说的事是什么了吗?真是神奇！”
“毕竟和上次你出现在这里时候的样子相比，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呢，我见过那么多人，你心里的那点儿事，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银雪惭愧着摇了摇头，“你太精明了，好像能看清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银雪不再去看孟婆的脸，虽然她的脸蛋很精致，但是却始终一个表情，没有生机，就像死人的脸一样，银雪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绯夜的笑容，不知是不是烈酒的作用，他的脸红得似旭日。
“就算能看清很多事情又能怎样，还是任由事情发生了，即使事情朝着‘不正确’的方向发展，自己也没有能力去阻止。”
银雪不解其意，但是也不想去过多的了解孟婆话里的意思，毕竟是一个怪人。银雪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守望千年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一世，你们之间原本是可能的……”
孟婆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然后她又坐在柜台后面专心致志，旁若无人地拨弄起她手中的算盘。
----这话是什么意思？简直莫名其妙。
银雪喝完碗里的酒，站起来走到了门口，突然又停下脚步，是察觉到了什么吗？银雪转身仔细地巡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一切，而后才缓缓归去。
回到海域中。离开一个月了，再次被海水包围住真有一种久违的感觉，身体里筋骨有一种想要畅游一万海里的跃跃欲试的冲动。银雪再次披上盔甲，挂上红色的斗篷，气宇轩昂地直奔大殿。
“父王，我回来了。”
坐在大殿上的王缓缓点了点头。
“孩子，在北方结界处盘踞着一群鲛人，我希望你率兵讨伐他们。”
“是因为他们对我们造成了威胁吗？”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胁！这段时间你也在外面玩够了吧，再次提起剑，你该为保卫我族的帝国而杀敌！”
银雪迟疑片刻，随后嘹亮地回应了王的命令。
银雪站起来，转身的那一刻，视线往王座上瞥了一眼，却看到父王的怀里坐着一个娇艳的女子，那女子正巧笑嫣然地卖弄着风骚。银雪心里惊诧而狐疑，与父王视线接触的瞬间，他心里飘起了雪花----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就是感觉，父王好像变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银雪刚走进屋子，看到了安静地坐在屋子里的阿雪。
“你回来了？”
阿雪从座位上站起来，向银雪走近几步。银雪举步后撤拉开距离。
“你一直在这儿？”
“嗯。”
银雪围着阿雪转了半圈，眼神里都是猜忌，阿雪看在眼里，表情还是如平铺在地上的月光，激不起半点儿涟漪，这让银雪想起了酒肆里的老板娘。阿雪为他的这种行为心里感到十分的难过。
银雪没有回应她的期待，只是拿起了放在桌前的锋利的剑，然后沉默地往外面走去。
“你去哪？”
怎么回事，明明银雪心里已经预料到她会这么问，原本是准备无论她说什么，自己都要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的，可是阿雪的话就像是命令一样，就像是----银雪真的不想承认，自己甚至有一点儿期待她这么质问自己。
“父王派我去征伐。”
“又要上战场吗？明明你以前很怕疼的，现在却要握剑杀敌……”
“您说的那个人，恐怕不是我吧，我很小就上战场杀敌了，也不怕疼痛，你说的那个人，可能只是我们之间长得很像吧。”银雪转过身，强装镇静地望向阿雪。
“不，你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无论是眼睛，嘴巴，眉毛，耳朵，鼻子……你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呀，我看了真的很难受，是因为还对我不能原谅吗？”
银雪听不懂她的话，想要就此离开，可是看到阿雪这么难过的样子，他的双腿好似深陷在脚下的土地中。
“你和那个酒肆中的老板娘一样，总是说一些让我感觉莫名其妙，毫无头绪的话……”银雪深吸一口气，然后呼出，“恩人，我要走了，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吧。”
阿雪疾步走上前去，拉住银雪的斗篷，“这次，我跟你一起去。”
“战场上很危险……”
阿雪清冷的目光投向他，银雪欲言又止，她的强大他是知道的，毕竟上次可是她自己一人就将所有的敌人从城中驱逐出去。
银雪沉默着，走了出去，阿雪跟在他背后。
----看着银雪的背影，阿雪毫无察觉地流下泪来。她现在变得好爱哭。
“此次要去的地方离这里很远，不过凭鲛人族本身在海域中的行进速度，两天之内应该可以到达，你能跟上吗？”
阿雪抬起头仰视着银雪，“你得抱着我才行。”
“为……为什么……不！不行！我知道你有办法能跟上的。”
阿雪不为所动，还是眼光直直地望向银雪，银雪也知道，要是再看着她的眼睛，自己就一定会同意了，于是立即从阿雪面前走开，转移到了部队前。
“好了！所有将士听令，”银雪转身走到军队前，“行军期间不能掉队，我带领一支队伍，另外两只队伍听从之后的两位将军的安排，现在为我统帅的士兵，随我行进。”
银雪奔走在前面，把阿雪的请求完全遗忘到脑后----不过，真的是全然不顾了吗？自然不是的，在行军途中，银雪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去看，阿雪虽然还是那个平静的表情，但是能看得出来她不是很开心，却也不吵闹地默默跟在银雪的身后。
在行进期间，银雪不时地都要扭头，看看阿雪是不是还跟着，也许是因为这番举动，让银雪在一瞬间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小凡，心里的怒气也渐渐消散了，不经意间，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地展露出笑颜，而这，被恰巧扭头看过来的银雪看在眼里。
银雪惊慌失措地加快了步伐，只希望自己错乱的心跳没有被她给听到。
----这算什么？原来这家伙是会笑的啊，原来她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
只是，银雪很快的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因为一想到绯夜，想到离开火莲族时绯夜对自己的情感，想到这段时间来和绯夜在一起的经历----应该没有什么能和这份记忆来衡量，这足够使他一生难忘。
银雪也笑了，阿雪看到了，看到了他眼里的温柔，只是她能觉察到，那份温柔，并不是朝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