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万千史,历历目春秋。
谁是历史的缔造者?毫无疑问是人。正是由于人的探索精锐,使这个大千世界的五彩缤纷得以展示,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决定了世界。曾经有一日,子艺心血来潮,对子琴大谈他的思索。
对于哥哥这个人,子琴曾经认为非常清楚。她一度认为,子艺对于人生充满想象,以为一切都是美好而绚丽的,所以才决心遍走亚夏大陆,为帝国梳理天下地志。事实上,宏大的志向的确让子艺亢奋莫名,曾使他觉得那结果触手可及,自己将成为地宗派真正的布道者,为地宗派打造一个里程牌。
然而,芳草庄腊梅园发生的事,改变了子琴对哥哥的看法,也让她更怀念父亲子铭。
父亲弥留之际,子艺没有守在身边,只有子琴陪伴着老人。老人拉着子琴的手,眼睛的光辉已经暗淡,好像一颗珍珠被水雾包裹,失去了华采。老人干瘪的嘴巴微微开启,对着子琴叮嘱了许久。
人生有两件事不可或缺,一是活着,一是知道。
父亲最后留下了这句话,闭上了他的眼睛,安详地走入另一个世间。子琴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并没有在意那句话的意义。后来,子琴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一封奇怪的信。写信的人名叫靖苍松,乃是一位预言师,先祖是陶菲推崇的七贤之一的靖无天。
子琴将来会是一国之母。靖苍松在信里写道。
这个发现令子琴无比吃惊,也让她对于未来充满期待。当然,这种期待并非为了国母的尊位,而是她想知道更多的秘密。一个平淡无奇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成为一国之母呢?
如果倒退六百年,子琴成为一国之母绝对是可能的。子琴的祖先乃是大名鼎鼎的比兴,即比国开国之君比坚第十五代后人,曾经当过比国的国王。那个时代,比国绝非孱弱不堪,乃是廊中极为强大的邦国,龙族更是叱诧风云的族群。
后来,比兴禅让国主之位,归隐到亚龙峰,意欲探索亚夏神谱之迷。尽管如此,比兴后代没有淡出比国贵族之列,依旧是比国最有势力的几个家族,盘踞于蛟龙湖畔八荒镇,控制着八荒川与紫蛟川。
元世纪初期,比国更加衰弱不堪,国内几大贵族却不安稳,相互争夺邦国权力。子琴家族支持国君,被贾氏、许氏联手击败,被迫逃亡到了少安山。尽管比氏仍是比国之主,但比国权力尽在贾氏、许氏之手,以至于逃亡在外的比氏先祖不耻,将比氏改为了子姓。
历经多年苦心经营,子氏成为少安乡乡绅,拥有不少买卖与土地。父亲曾打算回到比国,祭扫比氏的历代先辈。结果,襄皇发动对外的征战,比国受到影响出现内乱,子铭只好放弃了东行的想法。
如今,比国之主名叫比详,乃是一个能力平平之人,国政全在大尹贾泽与大督许云掌控之中。即使比详文治武功不俗,以比国眼下的国势,又如何能够重登龙族巅峰时代呢?
轰隆隆!轰隆隆!
一阵冬雷之声滚过天湖东畔,使得狮子川西浮荡的草原好似受了惊吓,随微寒的冬风摇摆。草原中钻出一只小黄羊,迅速地跑向狮子川方向,试图追上一支黄羊群。然而,一头猎豹如同离弦之箭,射中了那只小黄羊,将其扑倒在草地上。
子琴将自己胡思乱想的念头抛诸脑后,准备骑马奔跑过去,营救那只猎豹口下的黄羊。
“子琴姑娘不要过去。那只黄羊属于猎豹,咱们还是不要打扰它们。”冷樵的声音不大,但是显然很有力量,使子琴不得不放弃。
“冷兄说的是正确的。”泰平骑着乌云盖雪,将缰绳紧了紧,等着子琴追上来。
“我只是觉那只小黄羊很可怜。”子琴有些不舍地解释道。
“任何一个生命都有其活着的意义,那只黄羊如此,猎豹更是一样。也许为了自己的孩子,猎豹守了多日,如果因为你的出现,它不得不放弃猎杀,可能自己与孩子都得死。”泰平一边说着,一边纵马向前,继续沿着天湖岸畔向南奔去。子琴骑着马紧紧跟随,后面则是冷樵、辛远,以及二十名墨国玄天骑士。
自从得到游士堂传来的消息,泰平就迅速做出决定:墨国王师精锐立刻东进,控制苦桑要塞与碧岭主要谷口。
依照泰平的想法,青云精锐乘坐墨国水师战船,由一支长弓兵团配合,顺江东流直至安阳渡口,切断铜古与帝国的联系。之前被调往问鼎城的一支步兵将进入苦桑,协助申由做好防御,保护帝国封城免收叉字军进攻,收留昭阳帝都逃亡出来的流民。
最重要的一支部队则是玄天、飘雪两军,由巨人战团、西南军团配合,正式挺进蛮戎王国境内,将其纳入银夏帝国版图。至于铜古、金亭王国之战,泰平不想过早介入,意欲待两国生变之后,再调派精锐东进灭国。
同时,为了稳定斧山诸族,泰平封昂山棘为天斧郡代土司,沙多木出任风暴城守将,协调墨国匠师团与学士入境,为其他新城建设做准备。当然,泰平没有忽视昂山棘的请求,表示将来奏请墨国大王,一旦王族有了公主,必定远嫁红丘宫。
一切似乎顺风顺水,墨国的形势一派大好,诸将与骑士都很兴奋,急切地想要奔赴战场。可是,当诸事都安排妥当之后,泰平却又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决定:前往火龙川龙头峰。
听到泰平的决定之时,子琴以为泰平是为了自己,或者说他看出自己的心思,想要陪伴自己游历大川。不过,子琴向泰平暗示的时候,却发现泰平似乎别有打算。
“战局如此紧张,你为什么想登上龙头峰?我实在有些想不通。”子琴纵马赶上泰平,乘众人离得较远,小声地开口问道。
“上古传说《大荒纪》中曾有记载:七子之神的传人为太初七子,曾经翻越小柏岭横断山脉,发现小柏岭与飘雪山间,有一个训练鹰作战的部落,将这一族群称之为鹰族。那太初七子之中,有一个人就是火龙川南族人,名字便叫做大翼,后来又回到了火龙川。”泰平若无其事地答道。
“大翼是翼族人的祖先?”
“应该是。据木扎说龙头峰上生活着一支族人,被火族称之为翼族,能够利用一种极轻的翼树之木,打造出可以御风而飞的黑色飞之翼,如同飞雁般飞向远处。木札还说翼族人极难寻找,绝非轻易可被发现的,必须有缘人才可相遇。如果我们能够发现翼族人,就能够学会飞之翼,还可以飞到朱雀峰,早些见到任平生贤伉俪。”
“原来如此。你知道吗?住在灵秀庄的那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登上一座如同昂起的龙头的峰顶,你陪我欣赏天光灿烂的美景。”
“哦?原来那时,你就留意我了?”泰平嘻嘻笑问。
“我想说的是,关于那龙头飞昂的高峰,以及你陪伴我同登峰顶,多次地梦境中出现。所以,我才确信你就是我的宿命。”
“莫非那龙头飞昂的高峰就是龙头峰?你都出现过什么梦境?”泰平正色问道。
“有的梦境之中,我与你手挽着手,一起坐看飞霞垂落;有的梦境,我与你双剑齐舞,与峰顶山林共醉;最有意思的一个梦,则是我和你从龙首之峰一跃而下,飞翔在云海之间,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往了亚夏大陆的东方。这样的梦境太过玄妙,以至于我不敢想象,这会是真实的存在,也从来没有对你说过。前不久,我听了木扎的介绍,心里竟然产生奇怪的想法:难道我的前世是翼族人?”子琴淡然说道。
“我明白你的心意,盼我早日急流勇退。你放心,只要墨国逐鹿之势不可逆转,我就陪你一起周游天下。”泰平诚恳地说道。
“但愿这一天早日到来。”子琴灿然一笑,转头去看天湖。
为了保护泰平的安全,戎悍挑选军中剑士高手,又请冷樵与辛远相随。辛远以火刀刀法闻名西南,得到泰平襄助创立火刀门,故而对泰平极为敬重,主动从夷国赶到了风暴城,加入游士堂成为副堂主。
他们一行沿着斧子川西飞奔,渡过斧水浅滩之地后,便紧贴着天湖岸畔南行。天湖是亚夏大陆已知的最大的湖,南方靠近绵延万里的火龙川龙头峰,西方则是天域雪山余脉。
尽管天域雪山极难翻跃,却无法与龙头峰相提并论,其高峰之巅覆盖着厚厚积雪,远望恰似一头雪龙昂首西望。
每年到了盛夏季节,龙头峰峰顶雪水渐渐融化,从南北两坡缓缓而流,汇入半山腰塞川之地,使得天湖湖面向外延展,推进到诸族部落生活的草原。正因如此,天湖地势比大陆许多山川还高,就像一位托举巨大碧玉的神灵,傲立于亚夏大陆的西南方,守护着未被人烟熏染的净土。
子琴游历了不少湖泊,包括闻名天下的紫湖,浩荡烟波的青冥湖,青纱笼罩的皎月湖。但是,她不得不说天湖之美无与伦比,如同母亲广阔的胸怀,让人一见竟有落泪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