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若有所思之时,李跬、魏歆、程风与余笙在宫人引领下,走入了大明堂的大殿中,后面则跟着一个侏儒。侏儒长着一双碧蓝色的眼睛,金黄色的头发乱蓬蓬的,遮住了他宽阔的额头。他的鼻子特别大,眼角向下低垂,耳朵几乎垂至高耸的肩头。
此人名叫提利斯,乃是仙莱大陆巴伦邦国国王的次子。
仙莱大陆西部沿海辽阔,城邦林立,繁荣异常,人口极多,生活着头如红色鸡冠的冠族、克罗族、马农族、耳曼族、逊尼族、维密族、拉夫族、凯尔族、达丁族等族群。
仙莱大陆又被称为十字大陆,有基罗、威荷瑞、格特、波尔、迦西基、斯巴、利马达、仙芝、色雷、巴洛、利米都、柯兰、居鲁、乔亚、萨拉戈、哈布斯、里斯、塞维、利昂、卡塔、赫斯、巴伦、希亚、迈锡、瓦卡等许多城邦。其中,仙芝、斯巴、迦西基、居鲁、巴伦、哈布斯和迈锡并称为七大国,实力在诸邦中最为强大。
晏平出使济国之前,魏歆已派遣一支船队,从复国扬帆出海远航,寻找极难寻觅的无畏岛,探索两个大陆间的新航道。尽管船队没有抵达仙莱大陆,却在一个岛屿遇到一艘巴伦船,指挥者正是提利斯。提利斯是一位极为聪明的侏儒,与巴伦不少贵族关系不错,以至于被大王子詹姆疑心。詹姆为了免除后患,派人设计陷害提利斯,使其被国王厌弃,流放到了巴伦之外。
提利斯决定报复詹姆,求助居鲁王国执政官恩比贤,得到一艘大帆船与不少水手。居鲁王国虽然不及仙芝,但对海上贸易很关注,援助提利斯是出于自身考虑。提利斯指挥大船出海月余,没有找到无畏岛。由于补给消耗过多,提利斯不敢再扬帆远行,只得停靠在一个小岛上,正巧碰到了济国船队。
济国船队船长名叫杨启。他是一个极其谨慎之人,为了不令消息走露,将提利斯帆船做了改造,然后留下一些补给辎重,将仙莱水手留在那岛上,只带着提利斯一个人返回复国。魏歆听到杨启飞鸽传书,知道此事非比寻常,于是才专门赶到济潭,想为魏武引荐提利斯,以便了解仙莱大陆的近况。
“启禀大王,这位就是提利斯王子,被巴伦国人称为智者。”
“尊贵的济国国王,提利斯向你献上真诚的祝福。”提利斯在城邦学院学习过亚夏通用语,与魏武交流没有一点问题。
“王子殿下,魏武能够见到你也非常高兴,看来巴伦与济国是有缘的两个邦国啊!”魏武一边说着,一边叫宫人搬来椅子。
“我住在济潭城的时候,曾经与余笙先生交谈,听说大王原本有意创立明教?”
“确有此事。余先生希望以教立国,将此教称之为明教或冥教,使信徒通过冥想达到天界。明达世间非自我,哲问苍天求己心。王子为何对此有兴趣?”
“仙莱大陆的天帝教极其流行,其中一派就叫做冥教派,以苦思冥想为立派之宗。不过,我想对大王说的是,教派对于一个国家不可或缺,但绝不能使政教合一,否则定会影响王权发挥。”
“我正是缘于这种考虑,才没有接受余先生的意见。”魏武对提利斯的话很满意,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余笙。
余笙有些脸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提利斯王子,我听说巴伦王国恰巧被称为狮国,这正合如今我家大王对济国的定位。”魏歆适时地开了口,缓解了余笙的尴尬。
“没错。仙莱大陆有几十个不同的族群,曾经彼此征战攻伐,争夺人口、土地与资源。巴伦王国建国史不长,对应亚夏灭龙纪中期,经历数百年发展,如今人口已经超过十万。我知道亚夏繁华富庶,城池人口超过十万的不在少数,昭阳甚至达到百万。然而,对于仙莱大陆沿海诸城来说,拥有十万人口极其不易,只有七个王国才有些规模,并以仙芝城二十万人为最。”
“既然巴伦筑城于海滨,为何要称自己为狮国呢?”魏武有些奇怪地问。
“大王有所不知。灭龙纪之前,仙莱大陆西部沿海原本非常荒凉,只生存着一些以海为生的维希人,过着极其艰苦的生活。当时,更多的族群生活在比利高原,形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部落。后来,阿拉卑斯雪山东方的桉第斯答尔人跨过雪山,对各个族群部落发动野蛮征战,抢各个部落的地盘,导致族群被迫迁移到沿海。克罗族原在比利高原南部生活,以那里活跃的狮子为图腾,故而一支克罗族人到了巴伦海湾后,就以狮子名义建邦立国,这便是巴伦王国前身了。”
“这倒是与金亭建国有些相似之处。”魏武听罢提利斯介绍,不禁想起了金亭王国。
济国船队返回复国之时,曾经遇到了一艘蜻蜓岛商船,听说有人宣称,星海上有一个叫做君临岛的岛屿,蕴藏有取之不尽的金矿。魏武非常清楚金银矿藏的重要性,如果济国能够占据君临岛,必可使济国富国强军。
“请提利斯王子说说仙莱大陆的近况吧!”魏歆的话打断了魏武的思绪。
“数年之前,比利牛斯山一带出现黑死病,波及到不少山地村落,死了很多无辜的农夫。原本山地村落能够自给自足,鲜少与沿海城邦交流,故而黑死病没有给沿海造成太大影响。去年,拉亚宁河突然出现死尸,正是被黑死病致死的山地族人,结果导致河水被污,使黑死病向各城邦蔓延。”
“据我所知,仙莱大陆黑死病就是鼠疫吧!”
“大王说得没错。鼠疫伤杀力极大,一旦流行开来,后果不可想象。”魏歆说话的表情很严肃,足以看出他有些紧张。
“如果沿海城邦齐心协力,接受医士的指导,黑死病绝非无法杜绝。可是,天帝教的教士宣扬,黑死病是恶人之灵所致,只要能够除掉各城邦的恶人,黑死病就会消灭。非常不幸的是,仙莱人认为侏儒就是恶人,其灵魂有着与生俱来的恶念,所以我的哥哥詹姆利用了这一点,成功将驱逐出了巴伦。”
“如此看来,天帝教绝非善教。”
“其实,耶佳华创教之初,宣扬教义是爱与感恩,思想与理念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不过,到了元世纪中期,天帝教徒意欲彰显天帝教,体现出凌驾于众世的气势,于是在仙哲山顶建了神殿。有了这个号称上古仙民帮助下完成的神殿,天帝教的发展越来越快,使神殿成为各城邦朝圣者的圣地。如今,由于天帝教教众太多,教会已实行等级制,以教宗地位最高,常年待在神殿,日常事务则由大祭司、大主教和大执法负责。每个城邦都有一位主教、祭司和执法,共同组成教区之首。教区分为众多的社,社的神职人员叫神仆或是圣徒,主教之上的职位,全部由下层选举产生。”
“我曾听人说过,天帝教的教花是百合,用十字幡作为教会象征之徽,宣扬十诫与和平。”
“如果大王相信天帝教教士,那就被他们所欺骗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天帝教绝大部分教士是伪智者,披上教袍的目的是为了权力与地位,成为被贵族敬重的人物。提利斯曾经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从未断过去教区聆听教义。然而,一个发生在巴伦的丑恶之事,让我彻底对天帝教失去信心。在黑死病尚未出现的时候,巴伦教区的一位主教被人指责,曾经对几十个男童猥亵。更令人不可想象的是,这种情况不是个例,在诸多城邦教区中存在。最让我的愤怒的是,教宗竟然偏袒这些主教,认为他们是替天帝为男童们祝福。”
“那确实是有些过分了。如果我没有记错,仙莱大陆除了对教会重视,对哲学家也极为尊重。”魏武对天帝教兴趣不大,于是转移了一个话题。
“绝大多数哲学家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他们口中所谓的哲学,就是让人产生对知识的恐惧,利用长段落的述说,使人产生绝望的痛苦。”
“提利斯王子认为拉柏图与亚里士多也是这样的人吗?”
“拉柏图将灵魂分为九个等级,认为懂得哲学的人会接近第九个等级,达到智慧的边界,凡不钻研哲学的人去世时必将被浸染。只有精神上的恋爱,才可能达到真正不朽。拉柏图的话被仙莱人奉为经典,故而视其为伟大的先哲,这一点我是绝对支持与认同的。亚里士多继承了拉柏图的思想,坚信人从知觉中是无法获得知识的,心灵上的快乐都是德行的快乐。这两个人是真正的先知,我甚至认为他们是天帝的使者,来到人世间是为了拯救世人。”
“听了提利斯王子的话,我觉得王子是一个胸有大志的人,那么你来到亚夏大陆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是为了夺回巴伦国王的宝座吗?”
“我从不奢望成为国王,只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布道者,让真正代表神的宗教声音传播四方,让亚夏大陆、仙莱大陆与尘服大陆都得到福音。”
提利斯一字一句地说道,目光中充满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