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我约定了时间,这天上午来我的工作室谈论广告的 事宜。征丽是昨晚来的电话,她握住电话筒的声音很确定, 当她告诉我她已经决定做香水广告时,我感到她仿佛是在告 诉我一桩秘密的事情。早晨起床后我就开始在等待征丽,我 将工作室里的窗帘拉开,我的窗口面对两条街道,右边的那 条街道通向一座公园,因而里面浓阴垂列,人走在街上时大 都与树林融为一体,而左边的那条街道是外省人生活的地 方,里面的商店全是外省人开的,因而,你如果走在里面准 会与许多不同口音的外省人擦肩而过。右边和左边的街道都 可以通向我的住宅,大约十点半左右,我看见征丽从那条浓 阴垂立的街道上走了过来。但就在她快走到一棵梧桐树的阴 影之中时,征丽转回了头, 一个人, 一个男人使她停住了脚 步。那男的走到征丽身边,她们面对面,似乎在说话,但征 丽很快就告别了那个男的,她转回身,我似乎能够听到她的 声音:“我已经与一个朋友约定了时间,我必须守约。”这样 征丽就与我见面了,当然,她站在门口敲门时,我已经将目 光从窗口挪开,我知道再有三分钟时间,征丽就到我的门口 了。她走在街道上时我只是有一种被黑颜色笼罩的感觉,征 丽满身黑色正穿越街道,当她进屋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 她穿黑色是那么神秘,所以,面对这个显得过分神秘的女 人,我开始觉得不知所措。
她坐下后不久就告诉我如果可能的话,今天就签约,她 下午就要离开G市,我说: “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可能的 话,我们最好签约后就开始工作,因为我得赶快制作由你的 形象…… ”她打断了我的话解释说:“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时间很紧,但我现在需要三天时间,我有一些 事,我得外出,我得陪我的朋友出门,三天后我会来找你。” 我升起一种奇怪的念头,我把这念头告诉了征丽:“如果你 允许的话,我想与你一块出门…… ”征丽马上否定道:“那 是不可能的,因为…… ”我又解释道:“其实我只是与你同 往一个地方,但并不是与你呆在一块,你可以陪你的朋友, 我呆在一个你无法看见我的地方熟悉你的神态和形象,因为 你对我来说确实很陌生,我只抓住你的最独特的地方,这样 我就能与你配合好…… ”征丽想了想说:“你说得不是没有 道理,不过,我告诉你,我这次出门是陪我一个朋友去一个 他想去的地方,我们好多年未见面,他突然出现在我身边, 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你如果在一个无法被我看见的地方观 察我的行动,我会感觉到很尴尬。”征丽已经站了起来,她 似乎想走了,她告诉我上述道理之后我觉得我如果再申明这 件事,那就会使她不太愉快,所以,我保持着沉默。将征丽 送走之后我觉得还是不对劲,通常情况下对我来说已经滋生 的东西就必须做下去,我突然产生了要跟随征丽去一个地 方,那就必须跟随而去。我并不知道,在这个时刻,征丽的 神秘已经对我产生了无法抗拒的诱惑,当她身穿黑衣坐在对 面时,我有一种竭力想接近她的强烈愿望。所以,我在征丽 离开后的一秒钟内果断地开始决定出了一个计划:我要尽快 下楼去,我要带上一只箱子,带上我的照相机和胶卷,如果 再晚一点,征丽就会不知去向,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征丽住 在什么地方。所以在另一秒钟内,我刚把照相机放进箱子里 想去追踪征丽。白丛斌突然带着一个女人来到了我的门口。 白丛斌刚进屋就把我拉进了工作室里,他压低声音问我道: “我刚才在楼下碰到了征丽,她是来找你的吧!”我没有说 话,我只是觉得白丛斌来得不是时候,我将头探出窗外去,已经根本看不到征丽的影子了。我沮丧地看着白丛斌说: “你来得不是时候,你知道吗?你来得不是时候。”白丛斌又 低声说: “你不要被她弄得神魂颠倒,我已经决定忘记她, 所以我认识了另一个女人,为了忘记征丽,我正在为她画肖 像……商仪,你听见我说话没有,你盯着窗口干什么,我告 诉你,刚才我碰到征丽时,我又开始激动起来,我问她要到 哪里去,她说她要到阳宗海去,我听到的就是这些,我本来 想同她好好说说话,但是她显得慌慌张张。”阳宗海,征丽 在无意识中已经将她去的地名告诉了白丛斌,而白丛斌又在 无意识之中将这个地名告诉了我。我开始显得平静,因为这 样我就不用去慌张地追寻征丽,我可以到租车公司租一辆轿 车在傍晚时悄悄地进入阳宗海滩。
白丛斌和他带来的这个女人看来已经将我的计划打乱, 白丛斌带着这个女人来我这里的惟一 目的就是把他的故事继 续讲下去,我和白丛斌回到客厅,我根本没有兴趣看他带来 的这个女人,所以,她的模样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印象。后 来,白丛斌便带着那个女人准备走了,他们出门时,我瞥了 那个女人一眼,她虽然很漂亮,但是我还是不明白白丛斌怎 么会如此之快就把讲给我的故事忘记,我想,也许他确实想 把征丽忘记,而忘记征丽的手段就是去认识另外一个女人。 白丛斌在下楼时又回过头来压低声音地告诉我:“商仪,我 已经准备跟她结婚。”我提醒他道:“白丛斌,你还是好好想 一想。”白丛斌目送着那个女人走下楼后告诉我:“我已经想 过了,我如果不跟这个女人结婚的话,我可能还会去找征 丽。”白丛斌好像想起什么了,他又再一次问我道:“商仪, 你告诉我,我在楼下碰到征丽,她是不是来找你的。”我点 点头,白丛斌摇摇头说:“你是不是想为征丽做广告”。我又 点点头,白丛斌还是摇摇头说:“你可千万别爱上她,否则你的生活很惨淡。”白丛斌说完这话就沿着楼梯走下去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这件事说得这么严重,也许他与征丽的 那场短暂的故事对他的伤害太大了,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 他的生活是惨淡的,而且从我看到过的征丽那则日记上,征 丽并没有看上他。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远去,我重又回到房 间,把门掩上后我有一种想展现我与征丽合作以后的情景, 在“惨淡”二字的笼罩下,我的想象力虽然受到了阻碍,但 是对一个漂亮女人的幻想却无边无际的延伸着。虽然这种想 象是抽象的,就像在水晶色的玻璃上空又看到的一团雾,征 丽就是那团雾。
傍晚,我拎着那只箱子,临出门前,文舒菌来过电话, 她有好几天没给我打电话了,而我原本就很少给她打过电 话,她通常是不约而来,因为她手中有我房间里的钥匙。自 从她把钥匙还我后,文舒菌就从来没有来过电话,而我似乎 已经没有多少情绪给她打电话,因为我一直想与征丽合作做 广告。文舒菌问我今晚有没有事,我告诉她我刚好要出门, 文舒菌说今天是星期六,如果我要出门的话,她可以陪我 去。我犹豫了一下想找理由拒绝她,但文舒菌很快就说: “商仪,我五分钟就赶到,你可以在楼下等我。”我想带上文 舒菌去也没有什么,反正我是去一个征丽无法看到我的位置 上观察她的言行、举止,这种行为从某种意义上讲叫做“窥 视”。也就是说,我将扮演一个窥视者的角色。再说,有文 舒菌在,我的行动会方便些。我拎着箱子在楼下等待文舒 菌,在转眼的时间中文舒菌就拎着箱子来了,而我却正看着 楼下的两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孩在院子里的水泥地上踢足球, 足球撞击在生硬的水泥地上又跳起来,两个男孩很是投入。 文舒菌拉拉我的手说:“好了,不看了,带我去旅行吧!”直 到现在,文舒菌还没有想清楚我要出门的原因,我想她不知道就让她不知道吧,反正,扮演窥视者的不是她,而是我。
在租车公司租到了一辆日本轿车,颜色是白色的。文舒 菌很高兴,她最喜欢白色,自然而很高兴了。她问我到哪里 去,我说到阳宗海,文舒菌就说阳宗海发生过许多故事。我 看了她一眼问她发生过的都是些什么故事,文舒菌就想了想 说听到的故事大都是与水有关系的故事,因为阳宗海水深一 百米,它淹死过人。我将车驱出了G城, 一个小时零二十 分钟我们顺利到达了G城郊外的一座有湖泊的小镇—— 阳 宗海度假村。等到我们将车停在车库时,阳宗海湖面的凉风 已经荡漾而来,文舒菌开始挽着我的手臂,当她的手很自然 地伸来时我有一刹那想我与文舒菌直到如今都还没有确立真 正的关系,我们谈不上是恋爱,也许对于她来说是恋爱,但 对于我来说,我真的还没有进入恋爱的角色。但今晚我们肯 定要住在一起,就像以往一样住在一间房子里。她挽住我的 手臂很柔软,这使我会想到她的身体,在与文舒菌相遇之前 我已经好久没有经历过女人的肉体,所以,与文舒菌在一起 时,她的肉体使我平静而兴奋。所以,今天晚上我愿意与她 住在同一间房子里。我们到大厅登记房间之后,文舒菌脸上 洋溢着一种喜悦,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她这种喜悦 了,这说明文舒菌与我呆在一起很愉快。我们各自拎着箱子 来到了依傍阳宗海湖面的那幢客房,在整个的度假村里,这 幢房子的地理位置最好。我们用钥匙将门打开,文舒菌就开 始拥抱我,我一边拥抱她一边反手将门关上,那天晚上我们 之间做了最动人心弦的事情,到了后半夜,当文舒菌睡熟之 后,我慢慢地感到我有些依恋这个女人了。
第二天早晨当我站在阳台上看到征丽时,我还身穿睡 衣,征丽正与一个男人在下面的沙滩上散步。我猜想那个男 的就是征丽告诉我的她的朋友,他们走得很缓慢,几乎是一点点的向前移动着,他们似乎是在谈论一桩重要的事才因而 把脚步放慢了,因为他们压根儿没有在欣赏早晨的阳宗海, 没有潮汐,连水浪声也没有。其湖面只是一面镜子而已。我 想,征丽与那个男的,也可以说是她的男友来到一座宁静的 湖畔,他们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由于距离远了一些,我无 法看清楚那男的面孔,只是感觉到他身材很高,但是很瘦。 文舒菌在房间里叫我,她说让我去洗漱,然后去吃早点。她 见我迟迟不去就来到阳台上,虽然我已经将目光从下面的沙 滩上迅速移开了,但是她还是捕捉到了我目光中的东西,她 看到了沙滩、征丽和那男的身影。文舒菌推推我说:“征丽 也来阳宗海了,你看见了吧!她又换了男朋友。”我对文舒 菌说:“征丽还没嫁人,她可以选择男朋友。”
我的这句话使文舒菌显得很不高兴,她将我推进房间 说:“商仪,我想,你应该也是征丽的男朋友之一吧!”我不 想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这会使我与文舒菌的关系显得生 硬,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显得十分脆弱。文舒菌走过 来将我的睡衣脱下来,又将我的西装和内衣递给我说:“商 仪,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你先去洗漱吧!”我将盥洗室 的门关上,我这样做是想独自呆一会儿,直到此刻我才意识 到我不应该将文舒菌带到阳宗海来,因为她在我房间里面看 到过征丽,而我这次的目的也正是为了征丽。然而,文舒菌 现在就在外面,有一个现实的问题就在眼前,我在阳宗海的 一切行动,文舒菌都将卷入。另一个问题就是,从看见征丽 与那个男的在沙滩上散步的那一时刻,我想观察她言行举止 的那种想法现在正蜕变为另一种追问,征丽与那个男人的关 系到底是什么关系。我面对着墙壁上的镜子,文舒菌的香水 瓶散发出一种异味,我想起征丽给我留下的那种神秘,它就 像镜子背后的光影,既看不到,也无法触摸。
吃过早餐之后,文舒菌建议去湖水里游泳,但我们都没 有带泳衣、泳裤来。文舒菌对我说让我先去海滩,她去商店 里看一看有没有适合我们穿的泳衣、泳裤。因为文舒菌的离 去,我就与征丽相遇了。有些事情的发生是非常偶然的,文 舒菌刚走开,征丽就从另一条小径上走来了,她是向我走来 的,就是说她发现我也是非常突然的。她走到我身边时,我 才看清她的表情,她的脸色很困倦,仿佛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征丽说出了两个字:“我害怕。” 她的身体有些颤栗,我急忙用手扶住了她,她用一双无助的 双眼看着我说:“商仪,如果可能的话,请你带我走,我们 马上走,好吗?”我看看四周,除了几个游客正在远处的沙 滩之外,似乎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但是,从征丽那双眼 睛里看上去却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因为恐怖正在她眼里云 集着。我刚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文舒菌已经回来了, 她拿着买回来的泳衣、泳裤,我下意识地放开了搀扶住征丽 的手臂。而当我和征丽都很尴尬时,文舒菌将泳衣、泳裤扔 在地上,拂袖而去。这样也好。我就可以问清楚征丽到底发 生了什么事情。几分钟后,我看见文舒菌拎着她的那只手提 箱故意从我面前离去了,她搭了一辆返回G城的小客车。 我将征丽带回我的客房,我安抚她坐下来,并给她倒了一杯 茶水。
征丽平静了一些后又急切地告诉我,她想尽快离开阳宗 海。“为什么?”我问道。征丽说:“如果你想帮助我的话, 就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告诉她,今天早晨我在阳台上还看 见她跟那个男的在散步。她点点头说是的,不错,我与K 在一起。K是谁,我总算知道了那个男的叫K。征丽就像做 了一场噩梦似的,她掏出轿车钥匙交给我说:“我们马上走, 好吗?”我拎着我的箱子,征丽没有东西,我让她回去取东西,她惊悸似地摇了摇头。我只好将我的租车先留在阳宗 海,我想等到明天或者后天我再来取车。因为现在的征丽已 经不可能单独驱车回去,我打开车门,让征丽先进去,她那 两条美丽而修长的腿跨进了车门。轿车发动后,我想问她, K到底是谁,但是,我没有问。
K就是征丽要逃避的那位男友,除了这些,我什么都无 法知道。征丽在阳宗海通往G城的路上几乎一言不发,她 两手放在膝头上,仿佛是在寻找一种稳定的位置。我将征丽 送到她的住宅时,她浑身颤抖。她望着准备要离开的我说: “商仪,你现在千万别离开,你一离开,我就被危险包围 着…… ”她竟然已经不经意地说出了危险这两个字,而且她 的双眼仍是那样的无助。我走到她身边轻声安慰道:“征丽, 有我在你身边,危险就一定不会到来。”她闭上双眼喃喃自 语:“抱住我,我很害怕。”我就伸出手去拥抱着她,有好长 时间我就那样拥抱着她。时间过得很快,已经到了晚上,征 丽告诉我她想去洗一个澡,让我千万别离开。她到卧室中去 脱了外衣,然后径直奔往浴室了,屋里的灯光还没有打开, 因为她似乎乐意呆在黑暗中,我在拥抱她时不知不觉地被暮 色淹没,接下来就是黑暗,我好多次抬起头来寻找墙壁上的 开关,但征丽似乎已经知道我的意思,她好像很害怕我会走 上去把灯打开。所以,我迟迟没有站起来,慢慢地我就打消 了开灯的念头。征丽进浴室以后,我坐在客厅里不大习惯屋 子里的黑暗,好像这黑暗不是我每天经历过的那些傍晚以后 的黑暗,它是如此地漆黑,再加上今天的一切东西,它仍是 一些词:危险,K的存在,征丽的害怕。我再一次想起了 K,为什么征丽会感到害怕,还有她指的危险是不是与K有 联系。这些东西湮灭了几天前我对一个漂亮女人的那种幻 想,当浴室中的水声响起来时,在那一刻,我就随同这水声升起了一种现实中的幻想:征丽正赤身裸体地伫立在浴室 里,就是在这一刹那,有关阳宗海的沙滩以及K和发生的 一切都又被这种我突然升起的这种来自现实的幻想所消灭 了。我在黑暗中站起来,慢慢地走到浴室的门口,浴室的水 声现在非常悦耳动听,水声几乎响了一个多小时,我想着征 丽,她被香皂和沐浴液的泡沫包围着,笼子里的水流在她肩 膀上和腹部上,她在那些层层的蒸汽中动也不动地站着或者 躺在浴缸里。水声停留时我知道征丽快要出来了,于是,我 赶快离开了,并且来到窗口,我的这些行动征丽根本就想象 不到,所以当她推开浴室的门时在黑暗中伫立着,她在寻找 我,她终于看到我站在窗口,她便走过来,她的声音很低, 她身上似乎还有一层水蒸气,因为我已经在空气中呼吸到了 一阵潮湿的气息。
黑暗中我就这样伸过手去拥抱着征丽,奇怪的是她是那 样顺从于我的拥抱。黑暗中我嗅着来自她沐浴后的身体中的 香气,我对征丽的那种热烈的幻想现在变为现实。后来我们 仍然没有开灯,我们从客厅来到了卧室——我对征丽的那种 幻想此时此刻完全占据着我,我将身体完全地轻托在她身 上,从那时刻开始,她变得那样恬静、安详。她确实已经离 开了昨天经历的一切,她睡过去了,而且睡得那么沉。天已 经亮了,我决定回一趟阳宗海,将那辆租车从阳宗海开回 来。六点多钟我来到了公共汽车点,乘上了通往阳宗海的第 一趟头班车。坐在车上时我又想起了K,由于昨天晚上与征 丽发生的亲密联系使我竭力想知道K到底会是谁?所以, 公共汽车到达阳宗海滩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寻访K。
我当时完全没有想到,我这样做是在伤害自己同时也是 在伤害征丽。本来,如果我不这样做,那么,K对于征丽来 说已经永远消失了,而对于我来说是一团谜,任何不解之谜随同时间的流逝,也将会自然消失。而当我在服务部寻问K 住的客房号时,服务员看了我一眼告诉我:“你是K的什么 人,K昨晚已经自杀了。”我刚想离开,服务员又告诉我: “K已经被警方和医务人员带走。”我不解地问服务员: “K 不是自杀吗?警方和医务人员为什么要带走他?”服务员摇 摇头说不知道。这就使K这个人的存在更笼罩着一层谜, 我将车开出了阳宗海滩,这层谜在远处的丘陵和道路之间穿 巡着,回到G市后,我本来想去打听K的下落,但觉得应 该先把K已经自杀的消息先去告诉征丽。
到达征丽的住处按了三遍门铃,征丽也没有来开门。后 来我想征丽可能害怕是别人敲门铃,比如是K或者是别的 人,所以就对着门轻声唤道:“征丽,我是商仪。”总共唤了 三遍,过一会儿就听到了寇窘窣窣的睡衣的声音,征丽把我 迎进屋后问我到哪里去了。我说我去了一趟阳宗海。征丽哦 了一声,我看见她手里端着的杯子差一点掉下去。征丽说: “你到阳宗海去干什么去了。”此时此刻的征丽披着一头黑 发,身穿肉色的长睡衣,她的目光经过一夜的睡眠虽然已经 没有了疲倦,但仍布满一层看不清楚的涟漪。我望着她眼里 的涟漪不知道是应该将K的消息告诉她好,还是不应该告 诉她好。但是她似乎已经从我眼里探究出了一种信息,她对 我说:“你不告诉我,我也清楚,K自杀了。”“你怎么会知 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离开K,就知道他会自杀的,因 为K惟一的选择只有自杀?”“这是为什么?”征丽好像因为 K的自杀变得平静了,她放下那只晃动的杯子对我说:“商 仪,K的事情请你千万别再问我,好不好。”她的目光似乎 在恳求,我点了点头。但是,既然K已经自杀了,为什么 警方和公安人员要将K带走呢?出于责任感,我又将后一 条消息告诉了她。征丽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垂下目光,盯着地毯上的那只布娃娃,长久地不说话,我感到很后悔, 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声说:“征丽,K已经死了,不管他与 你有什么关系,你都得忘记,我想,警方或者医务人员带走 他,是想把这件事了结。所以,你应该把K彻底忘记。”征 丽很感动,她自言自语地说:“我要把K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