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鹏号的续航能力达到两万海里,船上设施相当齐全,生活区、实验区、机务区井井有条,无论是动力系统还是定位技术,各方面在全世界科考船中都首屈一指,不夸张地说,它就是我们完成任务最大的底气。
启航第二天清晨,林船长跟我们说,现在临近冬季,可以说是北太平洋最不适合出海的季节,受东北季风影响,太平洋深处风高浪大,海况十分恶劣。
天气和海面环境对各个可靠项目都有很大影响,尤其是深海探测方面,这些需要往水下投放探测器的工作,需要看老天爷的脸色,有时候遇到大风天气,甲板上人都站不稳,连探测器都能被浪涌打坏,所以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航行,叫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而抛开这些不谈,所有人需要克服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晕船。
大海的威力实在超乎想象,尤其是深海,刚启航两天,进入深蓝海域,风浪就开始增强,几米高的海墙从远处一叠一叠席卷过来,将近三万吨的大船虽不至于被浪涌抬上抬下,但也开始摇摇晃晃。
昨晚浪大的时候,我觉都睡不安稳,整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耳朵里灌满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那是一种恐怖的金属摩擦声,没法形容,我感觉船体随时可能被摩擦散架,或者从中间折断,我是个从来不怕水的人,但在昨晚,我平生第一次对水产生了恐惧。
别说第一次出海的人,就是经常出海的船组人员,十个里面也有九个晕船,就拿我们探险队来说,九个人里面除了我之外,其他八个人全军覆没,陆天歌和楚炎更是吐得七上八下,几乎整晚都没离开卫生间。
我能者多劳,里里外外照顾所有人,端茶倒水,累的也是一夜没合眼。
我之所以毫无晕船的感觉,石教授说大概还是跟我的特殊基因有关。在上海时,他们提取过我的血液和头发做实验,实验结果表明,我的基因结构虽然跟普通人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但正常人的血红蛋白中只能携带四个氧分子,而我却可以携带几百个。
石教授说,这和近些年体育界被禁用的一种超级血液——M101十分类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我能在水下像鱼一样自由活动。
所谓M101,是从一种叫沙蚕的海滩生物体内提取出来的血红蛋白,可以直接供人体使用,而大名鼎鼎的扬子鳄体内也有这种类似的血液,它们可以增强生物体的耐力和爆发力,世界上很多实验室正在对此进行研究,而我作为继沙蚕和扬子鳄之后的又一个全新样本,也已经被纳入石教授团队的研究范围。
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是抗拒的,毕竟谁也不想成为那些生物实验室的研究样本,搞的我好像不是人一样,但石教授跟我说,沙蚕和鳄鱼都是经历几亿年演化才拥有这种超级血液,我能跟它们一样,说明我的祖先也经历过类似的演化历程,从这方面调查研究下去,或许就能找到我们百里家的起源。
我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会尽量配合,只要他们别太过分,别三天两头找我去实验室当小白鼠,一切都好商量。
航行到第九天,鲲鹏号终于抵达马里亚纳海沟附近的海域,但离我们的目标区域还有一定距离,加之船上的实验项目太多,按照既定计划,要先完成其中几个科考任务,才能轮到我们寻找归墟的任务。
夜里,我和陆天歌来到餐厅,这两天天气好转,风浪小了很多,她终于不再晕船,不再吐得七荤八素,有胃口吃一些东西,非叫我陪她来餐厅用膳。
窗外正对着船头甲板,几十个人正在那里忙碌,灯光把甲板照的通亮,起重机在吊运大大小小各种探测装备,这些东西都是为了潜入深渊而研制,很先进,所以很金贵。
鲲鹏号所在海域的海水深度已经超过8000米,而在整个探索任务的返航途中,我们还要路过马里亚纳海沟西南端的挑战者深渊,那里的海水深度超过11000米,一千个大气压足以压扁任何不够结实的潜水器,可见这些探测设备的结实程度,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俩边吃边谈,正说着,楚炎忽然跑进来,径直来到桌边,一副发现新大陆的兴奋神情,不等我们问,果然听他说,附近海域有新情况,他刚从主控室那边过来,整艘船现在已经进入戒备状态。
陆天歌让他别卖关子,有话直说,楚炎说他刚才跟石教授、陆元鼎去主控室参观,正巧船上的雷达接收到一段重复的电流信号,把信号翻译过来,竟然是“SOS”求救信号。
“这有什么稀奇的?大海这么大,应该是哪艘船遇到风浪,需要救援吧。”陆天歌说。
楚炎却说:“奇怪的在后面,几段SOS信号过后,又接到一长串信号,翻译过来大概是,他们是一艘客船,船长、船员和大多数乘客都已经遇难,只剩他们几个躲在舰桥里,被困在一片海域出不去,大概好像就是这意思。”
我和陆天歌听得直皱眉,我问:“真的假的?你确定那信号是这意思?”
“我哪懂什么信号,都是船员用电脑翻译过来的,可以确定是一段求救信号。”
陆天歌还是不信,“谁恶作剧吧?”
楚炎说:“是不是恶作剧,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技术人员已经锁定信号的具体来源位置,用的什么三角测量法,鲲鹏号正朝那边赶,好像一百海里左右。”
“一百海里,那得四五个小时吧。”我问。
“差不多,林船长说一切正常,午夜就能赶到,如果真有救援工作,咱们有可能帮得上忙。”
听楚炎这么说,我打起精神,在船上闲了十天,总算能有点事情做,还是这种积功德的事,我和陆天歌摩拳擦掌,觉都不打算睡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后半夜,我们仨在船舱里边打游戏边熬时间,却始终没等到什么新消息,困得我直打瞌睡。等过了凌晨两点,我终于熬不住,正要回床上休息,雁凌风忽然回来,说发送信号的船只找到了。
我立刻打消睡意,忙问:“什么船?船上有人么?”
雁凌风表情有些困惑,“我一直跟陆先生守在主控室,雷达一小时前就发现了那艘船的位置,但海面上现在起了大雾,离得太远看不清它,应该是一艘万吨级的客船。”
“你们联系上他们了?”陆天歌问。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不管我们这边怎么呼唤,发送什么信号,那边都没有任何回应,就像船上没人一样。”
听雁凌风这么说,我想起楚炎最开始说的那些话,心弦一紧,“难道船上的人……真都死了?”
楚炎说:“几小时前接到的那些求救信号,确实说他们船上死了很多人,不会是真的吧?”
我听得心里直发毛,暗想这茫茫大海上,任何诡异离奇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就连我们这艘大型科考船也不能确保百分之百安全,不禁感到有些担忧。
陆天歌这时问:“会不会是艘幽灵船?”
楚炎冷笑,“什么幽灵船,电影看多了吧?我猜应该是他们的通讯设备坏了,或者停电了,接不到也发不出信号。”
雁凌风说:“这点有可能,那艘船上确实一点光亮都没有,连手电光都没有。”
“怎么不过去看看?”我问。
“一是因为天气,大雾加上夜晚,视野差,两艘大船不能靠太近,容易出危险。还有就是我们现在不确定那艘船的状况,不能贸然过去,万一遇到海盗的陷阱,那就麻烦了。”
陆天歌说:“这点倒是有可能,防人之心不可无,确实应该提防一手。”
雁凌风又说:“你们几个好好睡一觉,说不定能用到我们。”
“什么意思?真让咱们过去?”楚炎问。
“林船长说等天亮一些,可能会派两艘小艇过去查看情况,陆先生和石教授毛遂自荐,说咱们是探险队,经验丰富,可以跟他们的人一起过去。”
雁凌风说完,又问我们几个谁愿意去,陆天歌和楚炎异口同声答应,争着抢着要参加,我却有些犹豫,暗想石教授和陆先生可真是没事找事,硬往自己身上揽活儿,那艘船莫名其妙出现,不亮灯光,不回信号,如此神秘诡异,上面指不定有什么幺蛾子,去了肯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