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西装中的城市绅士
西装确实是古老的,但它至今仍然成为城市绅士最显著 的服装,它似乎永远流行在这个世界上,如同我们身体的欢 乐和疼痛一样存在着。男人被西装笼罩着,他必须做一名城
市绅士 也就是表现出一名城市绅士的派头和味道来。
穿着西装的男人体面地坐在一座豪华的大厦中工作。他 们必须以工作来显示他们灵魂的过程,灵魂在叙述着穿西装 男人稳定的社会地位- 他们不需要飘荡,而且他们在穿上 西装之后就永远表示出他们的稳定的位置,这是灵魂的需 要。
西装笼罩住了他们,如同笼罩住了一座工业文明带来的 城市。这座城市需要被西装笼罩住的男人走在其中,成为它 的主人,而穿西装的男人同样也借助于一座城市的繁华被映 出自己的绅士姿态。
城市绅士怀着许多梦想穿上了最古老的西装,当他们脱 离了最高建筑的办公室,脱离了他们显示稳定社会地位的地方,现在他们必须寻找到一位优雅的女人。
女人必须优雅才可以进入一名城市绅士的视线之中:也 就是只有优雅气质的女人才是一名城市绅士梦中看到的女 人。他看到她是为了借助于她身上的优雅看到自己理想的世 界。于是,他的身边出现了一名优雅女人,他的绅士味道在看见一个女人后便慢慢地显示出来。
他寻找到了上好的酒吧,上好的餐厅,上好的公园深处——他坐在一个优雅的女人面前,点燃了一根香烟。他必然点燃那根香烟,理查德 ·克莱恩说:“香烟这支魔杖打开的虚 幻神奇的另一个时空里,是无所不能的。这支燃烧着的细小 白色的魔杖可为你召唤未来,可让你控制未来。它是期待和 幻象的催化剂,在你出神的刹那,把你从现实中拽到未来,在那一刻,现实已经不复存在。”
一根香烟在幻变着现实时也可以让一个优雅的女人欣 赏你的气质, 一个城市绅士的男人穿着一身古老的西装吸烟 时,他的手指被烟熏黄,他的鼻孔中荡漾出两股灰白色的烟 雾 · 他显得无限的深沉和成熟。 一个优雅的女人和一个城 市绅士坐在一起沉浸在温情中度过了短暂的时间,这个城市 绅士让这个女人和一个世界看到了他抽烟时的绅士味。
但一位真正的城市绅士必须同样借助于一位优雅的女 人 他想方设法地把她带到旅途,游乐场所,商城,他要让 这个女人和世界看到他使用信用卡和打开钱包的一刹那:他 愿意为这个优雅的女人而花钱,他愿意为这个女人服务,他 愿意为这个女人带去物质生活的一切快乐。而且,为一个心爱的气质优雅的女人花钱,可以显示出一位城市绅士的品位,可以显示出他的成功感。
他穿着西装出现在最尴尬的一个场景之中, 一位真正的城市绅士决不会在困境之中逃之夭夭,也决不会在最尴尬的场景
之中逃之夭夭。因为这是显示他智慧的时刻,他沉稳地介入其中,他不动声色地介入其中,他果断地驾驭着 · 人生旅途中最困境的一刹,最尴尬的一刹 那。
即使当他置身于一个倾斜的世界,他仍然要置身在其 中,他每时每刻都在维护自己的尊严,在每一次预见已露出端倪的危险时——总是依赖于自己的沉稳智慧改变局面。
一名城市绅士变幻着西装的颜色和领带的颜色 · 永远 不变幻的是他们被城市工业文明所笼罩中的那颗灵魂。
灵魂已被古老的西装包裹住,因而他们必须带着那颗躁 动不安的心,收敛住自己的激情和疯狂 隐藏好自己的本性,在西装的笼罩之下生活。
城市绅士隐藏着的无限滋味,也许是丧失了疯狂之后的 一次平静的叛逆,也许是丧失了激情之后一次稳重的毁灭, 但他们也许是这个世界上让我们无法看到失败的另一种人。
车身隐蔽住一个男人的灵魂
车,成为男八的伙伴后从而把男人的身体藏进去。当他 反抗现实时,唯一的方式就是想到了车,那辆停在车库中的 车——使男人想到了路,各种各样的路被自己的车所环绕,这
是一条反抗现实的路。
男人的现实是婚姻、办公室、金钱等樊笼,男人可以为了 对婚姻的厌倦打开车库的门,在那个半夜,男人 · 显示出自 己的力量,从婚床上逃走驱车向漆黑的夜空而去- 文是 种遥远的距离,车身那微小的空间就可以藏住一个男人的躯身,而他的灵魂通过隐蔽——寻找到了另外一条道路。
车,向着崭新的高速公路驶去,这个男人抛开了他的婚床,抛开了婚床上的女人——他想嗅到田野上纯净的气息,他打开车窗,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吹醒了他疲惫的心灵。这样的 男人无处不在,他用他的车身改变了他的现实,从而让道路荡漾着稻谷的清香,荡漾着自由的气息。
车,因为巨大的可以被心灵所驾驭的速度成为了男人亲 密的伙伴。当一个男人反抗现实时,他的灵魂在巨大的速度 之中穿行:明确地说是在攀援着速度,让无所不在的速度来
摆脱身后的一切。
所有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他们希望用心灵驾驭着 速度,到达一个崭新的地方。在那里,幸福突然降临,在那里,欢乐突然降临。
新的环境,新的面庞,新的路,新的夜景 · 是一个用心 灵驾驭着速度的男人急于想看见的东西。把一切现实抛在车身之后,这个男人到哪里去呢?他到底想得到什么?
米兰 · 昆德拉一遍又一遍地沉浸在这样的世界里:“生 命中无法承受的不是存在,而是在作为自我的存在。造物主 用他的电脑将数十亿的自我连同其生命一起送到世上。然 而,还是可以想象这许多生命之外,仍有一个原初的存在, 个造物主动手创世之前就有的存在, 一个曾经是,现在不是游离于造物主影响之外的存在。”
也许他寻找的就是这个世界:摆脱一切的安排,摆脱一 切的现实,摆脱一切的困境,摆脱一切的同床共眠,摆脱一切 的秩序,摆脱一切的成功感,摆脱一切的笼罩感 驾驭着从 未有过的心灵之源泉,车在这一刻,帮助一个男人的灵魂摆脱他身后的任何存在。
所有的男人在反抗时都在用手抚摸着车钥匙,它比一座 城堡更诱人,它比一个女人和一座银行更诱人,因为它是强 烈的速度,这个世界需要的是速度,这个世界折磨人的同样是速度。在无限的速度之中一个男人在车身中向前,不断地 向前,为了摆脱身后的存在,他必然会与一种“插曲”相遇,这 就是米兰 · 昆德拉歌吟的:“倘若我们的生命是无限的,像远 方时代的神祇,那么插曲的概念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因为在 无限的时空中,任何一个事件,无论它多么微不足道,最终总 会与它的结果相遇,并构成一个故事。”
他的“插曲”就是陌生的客栈,陌生的海滨泳场,陌生的 女人之唇,陌生的男人交锋,陌生的电话——这一切都是他在改变速度中看见的一系列“插曲”。
驱车在路上——是一个男人把内心强有力的力量带到秘 密生活之中去的时刻,我们在任何场景之中都可以看到:那 个男人在路的中途面对面说话的另一个人,不是身后的任何 人,而是一个新的人,也许是男人,也许是女人,但都不是过 去已存在中的那个人,那个男人在路的中途寻找到的一座客 栈,不是过去居住过的客栈,而是一座崭新的客栈——这一切 必将为一个男人的生活制造“插曲”。
他的人生给了他驾驭自己速度的权利——这就是一个男 人通过驱车远行的方式释放自己心灵之秘密的时刻。摆脱的 欲望使他在另一个遥远的速度中创造了从未有过的“插曲” 式生活。
男人女人都需要屏风
屏风——可以创造一种意境,我们在屏风中既是自由的, 又是不自由的,在这两者之间,男人女人有一个如同一辙的 需要,他们都需要屏风,并希望生活在屏风之中。
在屏风中交流——在一个筑起的小世界中,男人手里夹着一支香烟,烟熏着了女人的眼睛,他们“十分隐蔽地藏在 ‘隐约的气息’”中,这样的世界可以使他们看不到旁边的眼 睛,旁边的影子,旁边的戒律,旁边的屏风中的人。
男人需要屏风——用来专注地面对一个女人,当选择屏 风时,他唯一想面对的是一个女人,在屏风之中,他可以随意 地谈情,也可以随意地评判世界。
当有一张屏风时,他的眼睛面对的不是许多双眼睛,而 是唯一的一双眼睛。男人进入屏风之前已经让自我的灵魂被屏风中的女人所守候,他不需要打扰——他的世界既需要隐蔽又需要敞开,只有屏风可以满足他的希望。这是他身体的希望,因为屏风发挥的重大作用就在于让别人看不到他的身体,然而,屏风却是敞开的,屏风的另一侧仍然是屏风。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守候着一侧的屏风世界-—与之交流的故事仿佛是一场冥想,它不需要真正的、完全彻 底的隐蔽,但它又是被屏风所隐蔽的世界,就像一次美丽的 冥想……
同男人一样坐在屏风中的这个女人从未丧失过自己的 立场,她并未因为与一个坐在屏风中的男人的交流而彻底消 失自己的形象,外面的侍者,外面的屏风都可以看见她,但她 隐蔽地坐在屏风之下,看着那个男人吸着烟,尽管她已经被 烟熏了很长时间了,尽管她和这个男人的关系仍然是那么暧昧(也许这就是她需要屏风的理由,让四周的屏风挡住这种 暧昧好了),她仍然呆在屏风中低语着。
他们的世界并不因为屏风失去它的敞开性,坐在屏风中 的男人女人 · 都怀有一个相互的目的,在这既隐蔽又敞开 的世界里——寻找到他们共同的世界。
男人需要屏风;他坐在屏风中研究女人 通过研究一 个女人的世界,假设世界的多种形式,此刻他假设着在屏风 之外,如果他和这个女人在屏风之外,他们会不会寻找到相 互的道路,通过屏风,他们暂时寻找到了大千世界的一个角 落, 一个诗意的地方,隐蔽时让他们能够触摸到彼此的灵魂, 敞开时可以触摸到世界万物的灵魂。
女人坐在屏风中研究男人:男人离她是这么近。她在研 究他吸烟的姿态,研究他的目光、服饰、声音。她研究屏风中 的男人时忘记了一切男人,也看不见任何男人。她的全部诗 意都在她的眼睛中流露出来,尽管她柔情,但她还没有被男 人所束缚,男人之所以把她带到屏风中来,是因为男人还未 能束缚住一个女人。
坐在屏风中的这个女人 · 同样还没有奴役男人的手 段,也许他们相互奴役的方式就是寻找到他们的屏风,他们 进入了一座不是樊笼的笼子,男人和女人都沉浸在这种自由 之中,男人看着女人在变,女人因为善变而充满魅力,只有既 隐蔽而又敞开的屏风——才可以让女人多善变,男人因为没 有奴役女人而变得遥远,坐在屏风中的男人显然是遥远的。 当女人在屏风中善变时,男人在屏风中不知所措时 变得 遥不可及。
屏风之外是一个男人消失的地方 · 这个从屏风中走出 来的男人,这个经过女人的目光沐浴过的男人,仿佛穿越了一条阴性的河流,男人要消失在屏风之外,因为屏风永远只
是一个男人生活中的片断。
女人消失得更快,她的身体一旦离开了屏风就是男人无 法抓住的幻象,作为一条阴性的河流她在屏风中的生活已结 束,她要流动,她要比男人更轻快地流动出去。屏风只是一个
圆圈,它无法让女人居住,所以她必须溜出圆圈之外去。
男人女人都需要墙壁
当男人面对自我的身体时——他们需要墙壁。掐灭一点 香烟的余烬,就是一个男人独立的世界,也许会继续点燃一 支烟,让烟熏着书架、胃、肌肤、杯子、手,就在这时候男人中 的你筑起了坚实的墙壁,它可以给你的身体带来最真实的时 刻,墙壁是为自己的身体而筑起的防线,不让女人进来,也许 一只蚊子会飞进来,你想听着那只蚊子的鸣叫开始吸另一支 烟。
男人的勇气可以在这墙壁之下轻轻涣散,此时此刻,他 的身体像只蝉轻而可以吟唱,也可以呻吟。在墙壁上下,你筑 起了防线,锁好了门,让自己身体中的勇气轻轻地涣散,这里 已不是你面对的角斗场,你已脱下盔甲看不见血腥,也看不 见女人的目光,这里不是旅馆,不是婚姻所筑起的温暖城堡, 不是任何外在的用来收容你灵魂的地点。它仅仅是你自己的 墙壁,是上苍之手为你筑起的使你的身体可以变轻的一个地 方 。
怎样让自己的身体变轻,让我们进入你身体变轻的状态 之中去:犹如离开了一个角斗场所,离开了一个女人。你现在 解开了沉重的盔甲,卸下了汗淋淋的快乐。在水中沐浴了一
次,开始吸烟——男人在自己的墙壁之下吸烟是为了彻底拒绝外在世界的干扰;香烟已经弥漫在你身体之中,这是身体如香烟一样可以变轻的时刻,香烟燃烧的整个过程就是烟雾——你躺在烟雾之中,所有的勇气和力量都开始由变轻而涣散。在这一刻,你不再是一个实现理想的现实主义者,经过了盔甲似的生活,你放下了盔甲,墙壁让一个男人的身体变轻从而让一个男人在人生的中途停留,为了重新虚构理想而停留。
而女人为自己筑墙壁的时候是为了让自己轻盈的身体 变重,让身体变得沉重起来。她们的身体一向以轻盈的飘动 而展现于世界,为什么她们想让身体变得沉重起来。由于飘 动的禀性让女人感到茫然,当她们的身体在降落时—— 已经 寻找到了那个可以筑起墙壁的地方。是男人让女人的身体在 下降,这不是一个神话,这是一种从亚当和夏娃以来就有的 现实,当女人的身体受到男人的诱惑而下降时——她必须降 落在一个有墙壁的地方。
只有墙壁筑起来才可以让一个女人有降落的归宿之地, 从而把一个女人的身体变得沉重起来。女人从降落在墙壁中 的那一刻就进入了一个世界由轻变得沉重的时刻,她在墙壁 之中看到了可以照亮自己身体的境子,她在镜子之中看见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体,从那一刻开始,她的身体就变得沉重 起来。四周筑起的墙壁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是房屋、城堡、旅 馆 · 与男人不同的是当女人筑起墙壁时是为了让身体变 重,她为一个男人从而让轻盈的身体下降从而使自己的身体变得沉重。
墙壁为了一个女人下降的身体从而筑起了房屋,她在房 屋之中等待一个男人,从而把自己的钥匙交给他,让他开门 进来,尔后她的身体进入了墙壁筑起的一座城堡之中,在这 里,她走来走去开始操纵起一个男人和她自己的私人命运, 她拥有了最高权利来守候她的男人,旅馆是为她筑起的另一 种墙壁,为了让她的沉重身体出游而筑起的旧时的墙壁,在 这种路途中的墙壁之下, 一个女人有可能叛逆生活,有可能 永恒地回到原来的墙壁之中去。
男人为了力量、勇气的涣散而为自己的身体筑起一道墙 壁,他的墙壁让他的身体得到了一次独立的、清新的畅游过 程,从而让他找到了另一种力量和勇气。
女人则是为了回到大地,回到尘埃和花朵的大地而筑起 墙壁,也可以说是为了男人而筑起墙壁,她们为男人筑起了 四壁,从而让男人和她的身体形成历史。就这样,上帝创造女 人的身体让她们由轻盈而变得沉重。
墙壁从存在的那一刻开始,就具有了为男人女人的身体 承受轻重的语言以及收藏好他们身体的秘密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