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动静之大很难不引起大家的注意,可众人躲在隐蔽处观察时,只能瞧见明磊从坍塌的武器库外墙瓦砾中挣扎着起身。借着微弱月光,隐约能见其唇间汩汩鲜血不止。
忽然另一道挺拔身影不知自何方位而来,驻足在明磊身前,眼尖的学子认出来者尊贵,低呼一声“是天尊”,便无人敢再好奇一二,纷纷作鸟兽散。
“本尊还疑惑何来成全一说,原来是成全了你的杀念。”
乔森伸手引来另一柄一直未被拾起的剑,银光没入明磊腹部,将他钉在了地面。
“原来选择七日之期,是因为你摸清了本尊每年今日无人能寻。”
“天尊……”明磊放弃了挣扎,“属下……请求斩刑。”
“你是该死。”乔森又是隔空一掌下去,“你这种欺人心善,加害于人的孬种,最是该死。”
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至,众门主陆续到场。行在最前头的风潇失了往日的文雅,跌跌撞撞跑来,最后一下子跪倒在乔森脚边,一遍遍地呼唤着挚友的名字。
“天尊!是否有贼人入侵?”傲满看着眼前景象骇然说道,站在他身边的颜理却犹豫了,“可结界并无异动。”
乔森冷眼注视着正被救治的伤者,虽未有阻止,一句话却让风潇滞了半响——
“贼人此刻不正躺在地上。”
场上顿时鸦雀无声,各人脸上皆有疑色,但乔森不打算解释太多,只居高临下地吩咐道:“吊着他一口气,明日午时问斩。”
惊愕神色浮现在所有人脸上,向来负责行刑的凌若冰和傲满不约而同出声劝阻,“也许事情另有隐情!”
乔森不接话,一声轻笑竟透露出森冷无情的肃杀之意,令二人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谢天尊……成全。”
明磊撑到现在终于昏死过去,余下众人恭送天尊离开后面面相觑,无人敢追上前求问一个真相,而风潇最后无力地跪坐在地,摇头带着哭腔喃喃道:“内丹碎掉了……我救不了,我救不了他……”
此时大家终于意识到温尔并不在场,颜理撂下一句“我去寻”便匆匆离去。当她行至得觉门时,见子乌端出盛满血水的金盆,脑子倏然一片空白,忙问:“是谁?”
“回颜门主,是乔门主受了伤。”
颜理松了口气,继续朝敞开的墨意阁大门去。她刚跨过门槛,温尔的声音便从内室传出,“是天尊让你来的?”
“非也。”
温尔正为昏迷不醒的乔易棠渡去灵力,她候在珠帘外,叹了一声,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缘由我亦不知,待我赶到时,他已经倒下了。”
“明磊他——”颜理犹豫片刻,“他性命垂危,风潇说救不了,但我觉得你也许可以。”
“那我也救不了。”
温尔回绝得果断,诚然在颜理意料之外,“可天尊要他今晚不死,待明日午时行刑。”
既是天尊的要求,那便违抗不得。温尔挥去一青瓷小瓶,颜理到手后没多问,道一声谢后转身离开。
子乌很懂事地把门掩上,子时将至,屋内屋外静悄悄,一股熟悉的气息却自窗边传来,温尔隐去指间红环,低声唤道:“进来吧。”
不敢光明正大走前门的墨翎翻窗而入,与温尔打了声招呼,视线却始终落在乔易棠苍白的脸、失了血色的唇上。忽然他面色一变,转眼看向难得失了笑容的男人,支吾半天不敢言,“是、是毒……”
“腹部一剑虽狠但不致命,也许有失手的可能性,可淬了千丝缠的剑,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千丝缠,由千丝草提炼出毒液,无味,入体后会感觉四肢百骸如有丝线束缚,七日不解毒入心脉,最后受压力束紧而亡。
但若其毒性不被激发出来,普通的千丝草,是助灵线成环的主材料之一。
“这是你艮族的东西。”
“是……”
“而且是只能在艮族生长的东西。”
墨翎尴尬地挠挠头,“温门主真是博学多才。”
温尔嘴角勾勒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脸上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我倒是想听听你的看法,慧相卿阁下。”
可墨翎给不出任何见解,灵线阁中人嫌疑最大是真,最没有嫌疑亦是真,其余人等更不可能取得此物。
对于墨翎半日不作声,温尔有些恼了,背过身去坐在床沿,不欲再理会他。墨翎见状当即拜别,现在当务之急,并且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去拿解药。
离开得觉门后,他悄然唤出指环又隐去,犹豫再三始终没有与尹烁月连通,最后选择偷偷溜去聚华楼,询问是否有货。
但正因为千丝草不离艮族大地,甚至不出灵线阁门,谁也没有想到会在琼羽仙发生千丝缠中毒一事,这解药一时半会是到不了乔易棠嘴里了。
元霜示意若竹加急回族一趟后,回到房中继续听墨翎细说,而后深表惊讶,“你是说,他被毒剑一剑穿腹?是什么深仇大恨,一要见血,二要下毒?而且,以他的实力,竟然如此轻易便被得手了?”
“那人始终将自己错手斩杀弟子的错归咎于他。”墨翎托着脑袋,依旧愁眉不展,“我亦不知事情缘由,饭后只听门中嘈杂,道演武场出了事,我赶去瞧不见乔家大小公子,便去得觉门寻人。大公子……很生气,我真的担心他的情绪会引来注意。”
元霜靠在椅背上,无奈地叹息一声,“怎会如此多灾多难。”
墨翎顿了顿,似在深思,片刻继续道:“乔易棠将自己亲近的人都送走,我没有经常到访妙觉门的理由了。木香毕竟是普通门生,唐翊不在,她同样难以随时收到消息。”
他回绝了元霜想将若竹也送进丹鼎派的提议,留下联系用的纸人便回山去。今夜这桩事引起的轰动不小,宵禁时间熄了灯,仍能听见四面八方窃窃私议的声音,甚至连洛千常叛逃一事都再次被提及,大家一如以往的气愤,却又隐隐暗含对那少年强劲战力的惊叹和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