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正视我们的身 体,那梦想的诗意如何寄寓 在我们身体中心,我们的身 体如何去承担我们的梦想: 现在梦的真实和缥缈性附在 我体内,我用我的身体去产 生了一次梦想,去遵逅了一 次梦想,去实现了一次梦想
我从哪里来?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在房间里我可以看见我, 这是镜子产生的魔力,然而,在我未有鼻子、眼睛、 脸和嘴之前,我到底在哪里。在我的身体在镜子中 映现之前,我模糊地看见了我的父母交媾的场景, 通过他们的床,我可以尽可能地寻找到他们,因为 两个人灵肉的结合而产生的欢鸣。而我看见的那张 床据说并不是他们交媾我时的床,在很远的一个地 方,到底有多远,他们在石头上、花朵草丛之中有了 我。在他们做爱时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母亲的子宫 里?现在我的身体已经开始理解我的母亲和父亲为 什么会在一场交媾之中就会产生我。
当母亲躺在草丛花朵上时她枕着的是整个大 地,当她的身体被父亲覆盖时,她仍想看那些彩云 飘荡,母亲一边看着彩云飘荡, 一边呼吸着草棵和 花朵的芬芳,就在这时候她感觉到了我的存在;而 我的父亲用整个身体覆盖住我的母亲,他用尽了身 体之中全部的力量想贴近母亲的身体,想把那个柔 美的女人征服,他一边覆盖着母亲, 一边看着从母 亲身边流过的河流,就在这时候他感觉到了我的存在。
他们在草棵和花朵之间的交媾中有了我。这是 世界上最诗意的交媾。因而我的到来不同凡响,在 我母亲躺在大地上一边交媾一边看着彩云飘荡时 就注定了我的身体我的命运将是一种飘荡的命运;
当父亲覆盖住我的母亲,在爱情的交媾之中征服我的母亲时,他看见了从母亲身边流过的河流,这意味着我的身
体我的命运将类似一条河流般流动。
现在,让我们忘记,停止我身体的梦境,想象我的父母为 爱情而交媾我的那个秘 密的地方,让我酣睡在 星座之下的梦境之中, 当我的父亲母亲随着乡 间小路寻找到那个爱情 的巢穴时,我既没有影 子也没有灵魂,经过他 们的交媾我有了影子, 也有了灵魂附体,也有 了梦境。身体的梦想使 我游荡于“磨坊、风车之 间”,这意味着我早已经 离开了母亲的肉体,这意味着我早已经摆脱了父亲用宽大的勇猛的身体覆盖我母亲 的那个秘密的地方。
现在,我在彩云的覆盖之下四处游荡,我从哪里来?难道 我仅仅是我的母亲和父亲在那次亲密的交媾中产生的爱情结 晶体?难道我是延续他们爱情佐证的影子?
这还不够说明我从哪里来的虚幻性,加斯东 · 巴什拉已 经看到了身体被梦想所罩住的缥缈:“夜里的梦不属于我们。
它不是我们的财富。夜里的梦是劫持者,最令人困惑的劫持 者:它劫持我们的存在。夜,夜没有历史。夜与夜之间互不相 连,人生经历了长久的生活,经历了大约两万个夜以后,却从 不知道在哪一个特别特别古老的夜里踏上进入梦乡之路。”
很显然,我的母亲和父亲只不过把我的身体经过漫长时间的 持续融合,经过一次又一次的长久结合……将我的身体交给 了人类。
那么说我已经在人类的“磨坊、风车之间”生息,我仍然不 知道我从哪里来,有人看见我在离开母体的那一刹那用一种 令人兴奋的速度那么快就获得了自我的一个形体;有人看见 我在有了自我的形体之后,展开我的速度,倾身于一次奔跑之 中;有人看见我用人类所有迷醉的方式笼罩自己,所以当我生 活在“磨坊、风车之间”时我仍然不知道我从哪里来。
不过,我的父亲和母亲证明了我在他们一次幸福的交媾 之后的第十个月出生于人世。他们抚养了我然后当我的翅膀 硬起来时就放开了我的手臂,这么说,我是从我父母的一次幸 福的回忆中走出来的一个人体,我的身体现在仍然一次又一 次地无法离开这个既有磨坊又有风车的世界,随着一辆小马 车的摇动,我证明了我从我母亲和父亲的那次爱情旅途中而 来,现在就我独自一人,我的身体的梦想性使我随同一辆小马 车去经历我身体的碰撞,在离开磨坊和风车之后,还有小树 林,戴草帽的人知道我从哪里来。
我希望有一次触摸
我希望有一次触摸发生在这样的现实之中,不知不觉我 已经19岁。我是男孩,我希望有一次触摸把我带到一个秘密 的世界。我认识的一个女孩,出现在她与我的现实世界之中。 我们的现实依次排列为:出了门槛,出了马路上的警戒线,出 了城郊,出了公路,出了公园——来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她 就站在那里,那个我一看见就会令我感到心跳的女孩,穿着背带裤,已经在我们约定的现实之中等待着我。我已经在这样 的约会之中与这个女孩约会了好几次,我们之间总有一段距 离,现在,就我独立一人,我可以做梦,梦到我第一次触摸那个 女孩的另一种现实,在这个现实之中,我倾身跨在摩托车上, 为了尽快地见到这个女孩,我似乎就是那个男孩:“只去注意 正在飞跃的那秒钟;他紧紧抓住这个与过去、与未来都切断的 一瞬,他从时间的持续中抽离;他处于时间之外;换句话说,他 处在一种迷醉的状态…… ”(米兰 · 昆德拉语)。很显然我就 是处于那个迷醉状态之中,我的身体仿佛骑着摩托车,越过了 一片火红的热海,我的心沸腾着,让我来到了那个女孩身边。
我应该如何去触摸她,让我来分析女孩已经裸露在阳光 之下被我看见被我感受到的那双手,因为这手是裸露的,就 像她的脸一样裸露着,所以我可以从触摸这双手开始,我要
轻探这双手会不会被我所触摸到,于是我站在女孩对面,我对女孩说:你的手那么纤细, 一定很柔软……我已经会赞美一个女孩了,当一个男孩子会赞美一个女孩时,意味着他的身体已经有了对这个女孩子的梦境, 一切都是这样开头的,我的话果然对那个女孩产生了魔力,她羞涩一笑,这给了我一个极好的机会,当一个女孩子对你羞涩一笑时,她的身体已经有一种倾向,她要面对这个男孩,她要在与这个男孩单独约会的时刻寻找那些秘密。我的手显然就这样伸了出去,毫无 疑问,我已经触摸到了女孩子的 手。她的手轻轻地在我手心中幸 福地、紧张地痉挛着,很自然,我 第一次触摸到的这双手虽然只在 梦想中出现,但这双手无疑是世 界上最动人的手。
在梦境之中恐怕没有一个男 孩子想起一个女孩来时,没有想 触摸她的冲动。在另外的一个梦 境之中,我感觉到我离那个女孩 子的脸很近很近,我们每人背靠
着一棵树,她的脸就在我对面,女孩子的脸对我来说是可以点燃我 人性与兴奋的狂热火焰,因为脸可以证实那个女孩子是独特 的,其实她在成千成万的女孩子中间跳舞,我也同样能认出她 来,再就是她的脸上有皮肤,那凝脂如玉的皮肤使我的手忍耐 着那种冲动,我怎么才能触摸到女孩子脸上的皮肤呢?哦,让 我想到一种人性的技巧,当一个女孩子面对面地与一个男孩 坐在两棵树下谈心的时候,当一个女孩子用她的脸面对一个 男孩的脸时,她已经不知不觉把她的脸交给了这个男孩子的 眼睛,她已经让这个男孩看她、凝视她,其实在凝视这个女孩 的过程之中,这个男孩是已经触摸过这个女孩的脸……我寻 找到了人性的一种技巧,盯着这个女孩的眼睛不放,让她感受 到我对她的感情,让她在这种感情之中变得眩晕起来,于是你 就可以触摸她,伸出手去,趁她的皮肤随同思维、情绪感情变 得眩晕起来的一刹那,伸出手去轻轻地去触摸她的脸……在那次梦境之中,除了触摸到这个女孩的脸,我还第一次触摸到 了她脸上的皮肤,那种触摸对我是一种净化,使我的灵魂在赞 美着这个女孩,她的手和脸被我在我的梦境之中一次次地触 摸过之后,我已经在梦境中雕塑这个女孩的形象,她的形象即 由她的人体来完成,我应该如何去面对她未被我的双手所触 摸过的人体呢?我想着这个梦境的另一部分,我想着那个女孩 被衣服所覆盖住的秘密的人体,我没有伸出手去触摸她,在我 的19岁, 一切都是那样紧张、新奇,也许明天晚上我会在梦境 之中伸出手去,这需要一种温情和勇气,不过,我决心跨出这 一步。
我希望有一个远方
身体已经在不同的雀跃之中使我以女孩子的形象出现在 世人的面前,为什么我的身体只可能在一座现实的房子在我 的镜子之中出现呢?我希望有一个远方,整个18岁,我都把自 己交给了我身体的某一个重要梦境:那个远方有游船、汽车站 和火车站,有一个陌生的男孩站在一道木栅栏旁东张西望,之 后我走过去,他的目光就在我身上漫游,但我骄傲地走过去, 因为那个男孩和那排木栅栏并不意味着我已经进入了远方。 因为我不停地走,我的梦就醒来了。
18岁女孩子梦境中的远方在哪里?在那天夜里,我的身 体虽然躺在木床上,但我的影子却在行走,我在慌慌张张地行 走,因为那个男孩一直用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漫游,我想,那个 男孩漫游的决不是我的影子,而是我的身体,摆脱那个男孩的 最好方式是进入或寻找到 个不确定的远方,并在其中 漫游。也许是那个男孩看我的目光使我想起了一种漫游:无拘无束地带着我的身体去出游世界,用我的眼睛感受每经过座山, 一片荒野, 一座塔楼, 一片大海之中的奥秘,这也许就是漫游。
也许是那个男孩站在木栅栏边看见我到来,我的到来改 变了他情形的眼神,他的目光开始在我身体上漫游……也许 是这种梦境使我必须摆脱那个男孩的目光,我必须有一个远
方。
现在,除了梦境之中的那个男孩在囚禁着我,还有我的 床,我头顶的房子也在囚禁着我,我只好入梦,我的身体只要 落入一张床,也就落入了一场睡眠,在那个18岁的每天每夜, 只要我进入睡眠,似乎都会展开梦境,而我的每一个梦境似乎 都为远方有关系:似乎我的另一个梦境里有我身体摆脱那个
男孩的方式,我迅速地攀上一辆高大的汽车, 一辆从林区而来 的汽车显然装满了圆 木,巨大的圆木负载着 我18岁的身体,我在梦 境之中已经感受到了, 如果你想摆脱一件事, 一个人最为重要的是将 手臂升起来,寻找到一 种攀援的姿态,我就是 在那一刹,在攀援之中 抓住了一辆车并攀援而 上,就这样我已经随同 那辆车从林区小路进入 了一条宽阔的公路,看 见那条陌生的公路,我的身体的梦境使诞生了一条通往远方的路,我摆脱了那个陌 生男孩在我身上漫游的目光。
所有梦境之中的远方都与路有关系,因为唯有路的出现 才能够使我从木床上的梦境之中雀跃出去,那辆汽车中的圆 木晃动着我的身体使我朝着一个远方下了车,作为18岁的女 孩子,作为那个那个心怦怦跳动的女孩子的远方仍然不是现 实生活之中展现出来的一座驿站,尽管在这座驿站中我看到 了各种颜色的旅馆,门敞开着,尽管在我停顿下来的时刻见不 到一个我所熟悉的人,见不到我所熟悉的那张单人小木床每 天晚上都在束缚着我的梦境……如果人要进入远方,人必须 像我一样摆脱总是束缚我的那张床,床的改变意味着我已经 离开,我的离开意味着离那个远方已经不远。
远方,我的远方不在那陌生的火车站,不在人海之中,不 在一座突然出现的小旅馆里 ……我的远方在梦境中为我保持 着秘密性;它在我梦境之中的身体里来回闪现,只要让我的身 体感受到,现在让我来研究我的身体:我已经18岁,我早已来 了月经,并且双乳正在发育中成熟,这是我身体的最基本的生 理现象。最为重要的是我身体中有一种现象,它像民谣小曲 一样在我身体中上升,更像幼芽朝着阳光旺盛地超越它的根 须,这便是我身体中的一种无法看见的精神。所以,18岁的 我,有一个自己的远方,它只展现在我身体的溪流之中,不知 道为什么,只要我想触摸到梦境中的远方,我总是会听到一种 溪流的声音。于是,所有的现实景观都无法代替那个远方的 出现,出现过的陌生男孩、小旅馆、火车站等等只不过是我进 入这些远方的必经之路,必须会见的人或事。所以,我的远方 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美等待着我的身体去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