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笑的影子已经涣散,在你终于跨出门槛的那一时刻 他们已经变成了为你而笑的历史。现在,剩下你单独一个人 了,出了母亲子宫之外,这是你独自一人面对自己的时刻,因 为你已经有能力、勇气、技巧跨出了那道门槛,那些伸在空间那些笑的影子已经涣散,在你终于跨出门槛的那一时刻 他们已经变成了为你而笑的历史。现在,剩下你单独一个人 了,出了母亲子宫之外,这是你独自一人面对自己的时刻,因 为你已经有能力、勇气、技巧跨出了那道门槛,那些伸在空间满阳光的小径, 一只烟囱的显现是必然的,在一个向你全面敞 开的世界之中, 一只烟囱的弥漫交替闪现着一座工厂的原型, 一群工人的身体在交替之中发生旋转之声, 一些漆黑的、锃亮 的武器、炊具、器皿与那座散发出炊烟的工厂有直接的关系。 你在那只烟囱之外移动着脚,开始第一次表现出自己身体之 中的游离状态: 一丛叶簇上闪现的露珠和一只烟囱的弥漫过 程让你既感到欣喜也感到忧虑。前者让你小小的身体在移动 门槛看见世界为你而全面敞开的时刻,看见了可以与母乳的 甘泉媲美的一种无以伦比的美丽,后来则让你小小的身体感 受到了在微风的翅膀下面,你在无意之间看到的一种焦躁不 安的忧虑。
然而,无论是叶簇上闪现的露珠的无以伦比的美丽,还是 一只烟囱之上弥漫的炊烟都没有使你的脚因此停留下来,因 为脚的历史才刚刚开始,只有用脚创造出一系列的历史 才能够倾听到自己脚下发出的旋律之声。
在这个世界向你全面敞开的时刻,除了看见地上的露珠 和空间的一只烟囱,你现在看到了飞鸟和人群攒动的大街,从 一条小路进入一条有人群穿行的大街,世界如此喧闹,你又停 留了片刻,在这有限的片刻里,你看见了各种各样的脚在鞋子 中隐蔽起来,各种各样的鞋子像各种各样的船,所以,脚的历 史和形状也是船,向着河流、波纹、浪涛、潮汐、彼岸和此岸作 一次航行的历史。
因此,借这次机会,在有限或无限的机会之中你依然正在 移动着自己的脚,你的脚,那双孩子的脚在一个大世界中显得 微不足道,那些像船一样正在人生的各个旅程之中航行的脚 使你的脚迅速地被湮灭。不过,从这个时刻开始,你用你小小 的脚的独自移动,看见了城市的出口,从那个巨大的出口可以
通往一片沙滩,在那里你就可以看见海洋,只有看见海洋才有
可能看见帆船的影子。
而你小小的影子已经在你脚下移动,你的身体在一道影 子之中展现出彼岸或此岸:在前面就是你的脚移动的彼岸,在 你的前面有一座沙滩,那些沙砾可以摩擦你的脚趾头;在你的 后面有一片海洋,它就是你可以航行的此岸,从波涛之中你可 以感受到一个世界的波涛史从此处开始。
朝着除母亲之外的叙事而移动
母亲的手已经松开了你,“没错,我们所需要的是创造一 个世界,按照人类的尺度,按照我们的速度 …… ”(昆德拉 语)。在这里,尺度是多么重要,在母亲贴身的怀抱里,她曾经 为你的身体设置了一个尺度,但是现在你出了门槛,看见世界 向你敞开着……朝着除母亲之外的叙事而移动,你看见了一 群孩子,他们同你一样越出了门槛,越出了母亲规范好的尺度 世界。
这个孩子们的世界充满着戏嬉的开端,他们在玩弹弓,玩 泥沙,玩翻墙游戏,玩胶皮子弹,玩火车,玩汽车,玩布娃娃,玩 老虎,玩牛的尾巴……一切玩的世界充满了叙事性:你的脚同 其他孩子的脚交织在许多以线条作为道路的游戏之中,你们 互相掷绵团、沙球,你们相互.在一块游戏的圈套之中跳来跳 去。其中一个女孩子哭了起来,她为什么会哭泣,她在游戏之 中弄痛了手臂,所有的孩子们都看着那个女孩子在哭泣。朝 着除母亲之外的叙事而移动身体,首先移动的仍然是脚…… 当那个女孩停止了哭泣之后, 一个男孩已经站在高高的土垛 上面挥舞着他成功的小红旗,朝着除母亲之外的叙事而移动
的身体,除了看见一个小女孩的哭泣的眼睛之外,你还看到了 那个男孩依靠他脚的力度、速度,脚的勇猛而占据了那个对于 你来说是高高的土垛,你还是他们之中最小的孩子:你问自己 那个女孩为什么会哭泣?那个男孩为什么会爬到高高的土垛 上去挥舞他自己的小红旗?
因为脚的移动你寻找到了除母亲之外的叙事性活动,脚 的移动进入的是一个身体未知的世界,你小小的身体从出门 槛的时刻就在寻找新的置身之地,你找到了孩子们游戏的地 方,每一个孩子们置身的地方都有一个人类身体的尺度:因而 那个女孩因为碰痛了手臂而哭泣,那个男孩因为爬上了高高 的土垛而挥舞他的成功的小红旗。
朝着除母亲之外的叙事活动再一次移动你小小的脚,用 另一种方式说,因为移动脚而有了你身体的叙事活动,你慢慢 地接过另一个男孩抛给你的球,把球从手中第一次抛在空中, 抛在一个未知的世界上,这种新鲜的叙事活动激动着你的身 体……把一个男孩的球抛出去,抛在未知的地点,不知道它会 如何,这种叙事开始于你身体的怦怦跳动,那颗心开始怦怦跃动。
心竟然会与脚的旋律一起跃动,心开始支配你的脚的跃动,朝着母亲之外的叙事活动在个孩子们玩游戏的乐园竞然会有一只球抛出去的叙事性,球在抛出去之后就给你的身体带
来了快感。时间为这种叙事记录下了旋律,心跳及快乐的原则。
从那个时刻开始,母亲为你设置的尺寸就这样被你的脚轻轻 地一一挣脱,你就在尺寸之外游动了。
身体的最初关系是与脚的移动有了协约。脚在每一次的 移动之中寻找到了一次叙事性。你在孩子时期从母亲的怀抱 的尺寸中挣脱而出的世界,使你的脚走上了各种各样的路,寻 找到了各种各样游戏的场所。你意识到了脚是人走路的标 志,许许多多人影都在移动,其实是在走路。
你非常想进入每一次游戏之中去,于是,朝母亲之外的世 界移动的脚把你的影子很自然地带到了游戏之中,你模仿着 那个男孩,移动着脚往上爬行,当你第一次爬到高高的土垛上 往下看时,你看到了一个成功的游戏已经开始叙事,它为你的 身体而叙事,因为一个身体因游动而开始叙事,因叙事而开始 有了游戏。
无论你是男孩女孩,脚飞快地跑起来的那一时刻,你的母 亲已经抓不住你在游戏之中的手臂,她再也不用爱的尺寸捆 住你的身体了。出外游动的小小生命,有时候坐在一个筏子 上开始了第一次漂泊,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漂泊当然是一场动 人心弦的叙事性游戏。身体开始被脚支撑出去,把自己儿时 的世界占领,这种叙事尽一切努力牢牢地抓住游戏的秘诀并 获胜。
朝着除父亲之外的叙事而移动
父亲的存在是除了母亲之外的第二个影子,与母亲不相 同的是父亲并没有为你设置尺寸,他用身体中散发出来的威 力来笼罩你。父亲的形象是那样高大,只要他张嘴说话,他仿 佛就在为他的声音而筑墙壁。 一个想把你揽在他怀抱想让你效仿他的父亲,时时刻刻想做的一 件事就是如何监视你们。但在他失 去监视权的时刻,当父亲外出时, 他的监视权就失效了。当他外出 时,你的小小身体趁机移出了门 槛,朝着除父亲之外的叙事而移动 身体,你将进入一个怎样的世界去 呢?
雷雨来了。这是你出了门槛之 外相遇到的第一场雷雨。站在中 途,你的身体将怎样去遭遇一场意想不到的从天空降临的雷雨。轰鸣 之声从你的耳边擦过,闪电世界为你带来了一场小小的惊悸, 但你并没有跑出去避雨,你仍然站在道路的中央,雨就这样淋 湿了头,淋湿了脖颈,淋湿了身体,脚趾头,鞋子……朝着除父 亲之外的叙事而移动,你的身体遭遇到了一场雷雨的袭击之 后你意想不到地突然长高了,并且有了一种抗拒父亲的勇 气。 一个连雷雨都不害怕的身体,自然也不会害怕父亲的笼 罩感,在父亲外出的日子里,是你外出的最好时刻,在遭遇了 那场夏天的雷雨之后,你遇到了除父亲之外的另一种叙事性 活动。
把身体交给一条河流,让身体在水中穿行,让水面能够浮 沉你的身体,这种叙事性活动叫游泳。不受制父亲的笼罩, 独自将自己的身体裸露,除了在心底效仿父亲的游泳箜;心之 外,更为重要的是为自己的身体寻找到一种佐证:我能不能在 一条河流中游泳,我能不能在一条河流之中自由地穿行。身 体在河流之中的显现意味着一个人的身体已经与一条流动的河流有了叙事的联系,你朝着水流的方向游下去,你有可能就会游到下游的一个村庄去,有可能就会游到一种人们映现身体的镜子之中去。因此,身体的游动性把身体带到了叙事的可能性之中去,所以你的父亲无法监视你也无法长久地笼罩你。朝着除父亲之外的叙事性而移动脚步,你此刻已经来到了一只车轮前行的地方。你跑了起来,看见那辆自行车在滚动,你就在不知不觉中跑了起来,跑是另一种叙事性的到来,想追赶自行车车轮的那种速度使你不顾一切地跑了起来,人 只有通过跑起来才知道在身体与世界之间存在着 条无 法逾越的鸿沟或另一条有可能逾越的鸿沟。朝着除父亲之外 的叙事活动,你为了追赶一辆自行车的车轮而跌倒,膝盖碰破 之后的疼痛感使你的身体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疼痛。 因疼痛而开始的叙事便是身体的第一次碰撞,在这个生命向 前跃动的时刻,你除了感受到疼痛之外,你还感受到了那个骑 着自行车的人多么快就越过了那条道路。
朝着父亲之外的叙事活动移动身体的每一部分,每一部 分都有一种向外喷涌的内在的力量,身体就是这样因为被笼 罩而向外逾越,因为被碰撞而产生的疼痛而渴望继续被碰 撞。在这个阶段,朝着父亲之外的叙事活动,你,小小的你,小 小的身体把自己交给了一个世界,交给了一个时时刻刻为你 设置障碍和陷阱的世界,从此以后你的身体才寻找到了一条 可以游泳的河流,它的叙事性在于通过这条可以穿越的普遍的河流,你尽可以看到岸上人的足迹,人居住的屋宇,你制造 的宫殿;你的身体在追赶一架自行车的车轮时,它的叙事性在 于一架有轮子的世界第一次向你展现身体可以驾驭一个铁 锚,身体可以驾驭车轮下产生的巨大的速度。
那个从父亲的监视和笼罩之中跑出来的孩子,无论他是 男孩还是女孩,都在这种跑的过程中寻找到了身体的原初灵 感。你跑得越轻盈,你就越会寻找到除父亲之外一切世界向 你所展现的叙事活动,它们使你的身体一次次产生了跑的旋 律,你开始与儿时的游戏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地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