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痛我的是人们之间关系的具体形式:情景:或者说,被别人称之为形式而在的体验为一种力的东西。情景一一种令人魂牵梦萦的具态一就是物自身。恋人就是艺术家;他的世界实际上是反转过来的,因为在这世界中每个情景都是它自身的目的。(在情景外而也没有什么了)。——罗兰·巴特
疯的理由:亲爱的,我疯了吗?
哦,门铃,这是世界之中的一个出口也是入口,门铃是在一个午后响起来的,我躺在床上午休,我的第一个念头油然升起:是谁按响了门铃。因为连脚步声也没听到,是谁在午后会按响我的门铃呢?我脑子里搜寻了一遍也没有与我事先约会的人,然而,并没有一个人会在我午休的时刻按响我的门铃,现在,按响门铃的人给我提出了一个问题,谁在门外。哦,我的门铃镶嵌在白色的墙壁上,银灰色的一个圆点,只要用手指轻轻·碰,就会发出声音。而我无论呆在房间里的任何地方,都会听到这声音,都会被这声音干扰,是的,它就像一种突然而至的声音,让无声的潜意识世界响动起来,那个突然敲响我门铃的人,会是谁?就在门铃响起来的那一刹那,我抬起头来,这突然而来的声音,我从床上起来,在-·秒钟里我的目光在书籍、家具、墙上的照片中移动着,在另一秒钟里,我已在领会这门铃的声音中一步步来到了门后,我有些愠怒,是谁干扰了我的午睡时间,但是我仍然打开了门。
是-·位年轻的推销员站在门后,他的理由很简单,他要让我买下他推销的按摩梳子,这位精明而笨拙的推销员张开嘴,他的嘴型是月牙型的,一个男人长着一张月牙型的嘴唇可并不好看,为了节省时间,我迅速买下了那把白色的按摩梳子,我现在不用追问,是谁按响了门铃,我只是想着那门铃,它除了使你来到门口之外,它还会把个十分陌生的推销员站在门口,我耐住性子,亲爱的,因为你现在不会按响门铃了,而在过去,你的手刚放在门铃上,电流就会停留在我身上,打开门,我们站在门的背后接吻,每当这样的时刻,我们各自伸出手去,触摸到世界化为缤纷的那一刻,门铃是把时间召唤到我们面前的真实的一刹那,除非我们已经变心,变心也就是改弦易辙。
亲爱的,经历了约会的许多次门铃,我们面临着什么样的问题呢?
玫瑰花是约会中的最灿烂的花朵:我们坐在被玫瑰花枝映现的空间里,爱情的信物,为我们盛开,但是在这样的约会中,我们都正在改弦易辙,故事是在玫瑰的凋零中变味的,我们站在故事的情形中,从抒情到沉醉,是不是应该把一个人已经确定了的时间推翻,假如我们都想改弦易辙亲爱的,我们拥抱的双手分开了,玫瑰花正在凋零,这样的生活已经来到了面前,我们正在穿越着已经成为既定时间的事实。冰冷的肉体碰了碰,没有火花了,没有温暖了,没有语言了,在一个清晨醒来的每分每秒,你我都已经发现,杯子里的水是那么凉,窗帘布已经陈旧不堪,成群的蛾子正在焚化成灰,过去的爱情已经不再令我们激动,亲爱的,真正改弦易辙的时刻已经降临,我们都像着了魔,就在那-一刻,我们冰冷地分开,两臂垂直,这是改弦易撤的场景,我们必定是把一切时间禁忌都抛弃了,我们看不到我们的未来但看到了我们自己的未来。从房间里撤离,从最心爱的影子里撤离,我们松开了手,恋人关系没有了,那么约会也就终止,这种情景让我们各自发疯。
亲爱的握着酒杯,你离开后我找到了酒杯,过去了多少个夜晚,我听到附近的一个人在吹箫,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在黑暗之中,我想这个人一定呆在黑暗之中,他捧着黑色的箫,那是一管乐器,它伸进黑暗之中去了,如同我安详地坐在“爱情的黑色内府之中”。天长日久,我并不想追究那个吹箫人是谁,更不想有一天见到他,也许我拥有了黑暗,这黑暗对于我来说就是自身的颤动,但是,有一刹那,我也会想象那只黑色的箫,它也在颤动,随同我的呼吸颈,身体中的虚幻色彩在颤动,有一刹那,我承认,我想起了爱情,想起了你,就像那只箫在黑暗中每颤动一次,我的心也会浮升一次一样,爱情在夜晚的黑暗中变得柔和起来了,它是那些箫中的鸣响,是帷幕之外的鸣响;有一刹那,我想去拥抱一个人,这个人不是你,也不是他,这个人会是谁呢?
这个人在酒杯中迷惑住了我的双眼,我正在利用这只酒杯和你约会,你到来时我把你的酒杯斟满了红色的酒,喝吧,请干杯,然后让我们说话,亲爱的,听就像说或写那样重要吗?在爱情中我看见你一边说话一边扭转头去,在另边是你的斜坡和深色的沙土,是你独立的床,床上有更加独立的枕头,你会把它们带给我吗?在最眩中的你说话,你扶着我的腰,听你说话,所相爱者在表达爱情的谎言之词,在我视线之外,有一对男女正在亲吻,你在说话,你在肯定我们继续相爱的同时已经让我的耳朵听到了声音,在声音之上,你要赞美的肯定是我们之间的爱情,为此,我欣喜若狂,似乎我们已经就此占领了爱情的城堡,仿佛你的声音已经在时间之前到达那座城堡,城堡里人群躜动,因此我感受到了你声音的恍惚,在恍惚之中,我既可以深陷而不可自拔,又可以清醒地面对你,伴随情动或物语,我可以等待你,但我也可以转过身去送别你,我还可以离开你。
亲爱的,让我上妆去房间里会见你,你看见我在上妆吗?镜子在前方,我要去会见你,因此我要为你而上妆,所以,坐在镜前,浑身浸润犹如在沐浴之中使自身感受到了关怀和体贴,今天,我要为你而化妆,这就是为男人而化妆,约会使我着了魔,为了不再让你挑剔出我身上的瑕疵,我开始用越来越完美的化妆学包装着自我,当我面对你的目光时我在诘问:我还是原来的我吗?它把我带到你的房间,你在变,亲爱的,你的房间在变,你的床在变,床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性,与床的约会意味着我们的关系进人了相互的奴役之中,把我带到床上的那一时刻,我服从了你的奴役,在床上约会一很大意义上来说是变幻我们的身体,触摸到另具人体其本质是为了让我们看到悲剧的发源地一肉体的核心一只是为了演绎悲剧。在床上吻我,在无妄的挣扎和死亡中吻我与我们淋湿了细雨在苹果枝下接吻是两种场景和两种宣布为爱的滋味,咀嚼着那滋味,最亲爱的人啊,让分离成为现实吧!
电话是爱情中的一件凶器,电话中的约定就像缭绕着根银色的蜘蛛,我为什么疯了,因为电话是一件凶器,在电话中诉说爱之外也在解释我们的贞操和谎言,有天夜里,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为什么接你的电话,亲爱的,上帝无法帮助你与我沟通这件事,在我抛弃你之前你已经抛弃了我,电话,但是除你之外还有别人的电话,还有另一个你在电话线的另一端,小心翼翼地揣测我的脸上的暗影并猜测着我的房间有没有别的男人存在,亲爱的电话它是我们约会中的亲爱之物,从电话的线头绕进屋,明天我将穿什么衣服。
是你掐灭烟蒂的情景让我想起了我衣裙的颜色,烟灰色,哦,衣柜里的那套烟灰色的长裙难道是为你而准备的,我告诉过你,我喜欢梁家辉扮演的情人角色,在那双细长的眼睛里,颓废的情人色彩即是燃烧之物化为灰烬的色彩,亲爱的,我迷恋过电影中的梁家辉,我曾经想过,如果与梁家辉去约会,那套烟灰色的长裙最适宜我,但梁家辉只是电影中的角色,生活中的角色是你而不是梁家辉。你,噢,你并不那么颓废,你掐灭烟蒂的那一刻非常动人,在与你整个交往之中,使我迷恋上你的时刻就是掐灭烟蒂、眼帘垂下的时刻,那么我将穿上那套烟灰色的时装,前去与你赴约,与你的眉头间的那丝颓废还有那束缚在衬衫下面的身体,那上了浆的领口束缚着你的脖颈,而我身边的女人们,这些可爱的女人,无论是年轻的女人还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噢,除了我你并不会看见她们,在我们约会之前你曾经与她们呆在一起。
她们的笑声就像银铃那样猛然回荡起来,房间里女人们来往穿梭,谈论着令她们兴奋的话题,除了谈论时装以外,她们谈论得最多的话题就是男人。她们盯着自己的脚和鞋子,毫无疑问,她们的脚是优雅的,她们把自己的脚放在鞋子里去,她们叫喊着,那声音是性感的,使她们的孤寂感减轻。
房间里女人们来往穿梭,这是一种否定的时刻,她们已经向一场游戏摊牌,她们承认了她们的厌倦,深红色的裙角发出窸窄声,仿佛在帮助这些已经厌倦的女人们彻底放弃一场游戏一场梦。在她们被褶丝中的蓝色裙装裹紧身体时,房间里女人们来往穿梭,在经过了那些家具的磨擦和唠叨不休的语言之后,她们闭上深色红嘴唇,片刻之间,当她们在房间里穿梭之后,她们突然高傲地转过身去。她们企望着从那匀称的窗户之中掉下去,她们的身体游动着,在夜色中,她们在房间走进浴池,她们企望在沐浴液中被粉红色的泡沫淹没她们的咒语,而当一群生活在城堡之中的女人,她们在城堡的深处赤棵,柔美的线条使其中的时间嘘地一声,人和城堡在这些时间中沉沦。
烟灰色的女人已经来到你身边,很久以前,我认识一位模特,她不幸身患绝症,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她睁大双眼,死亡难道是一种最大的极限,人们在无可奈何中想到死,人们在走投无路中想到死,人们在绝望中会想到死,人们在平静中也会想到死。死带给我们的好处是什么呢?死带给我们的好处就是让自己的身体从世界上消失。一个模特曾经用自己的身体穿过无数的时装,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她为自己选择了一套白色的时装,她似乎在告诉别人,她要穿着这套白色的时装去见上帝。当人们帮助她实现自己的最后一次选择也是帮助她找到了自己的梦想,我看见她被装在棺柩里面,她闭上双眼,她化成一片白色,翻开她的时装史,她身前从未穿过一套白色的时装,她穿着白色的最后一套时装躺在棺柩里,正如她所说,她将要去会见上帝了。在她死前,她的梦是这么纯净,时装的魔法给予她一片没有色彩的光线,她是那么纯净,躺在冰冷的泥土下,她再也不会受到时装的束缚了,在天堂的另一边,她像来时那样赤裸。用身体去完成最后的仪式。白色的时装伴随她到天堂去了,当时我想,将来有一天我也许也会选择白色,在那个快死的时刻,我累了,我身上的色彩尽管那么华丽但我已经没有力量去伴随那些华丽的色彩了;将来的有一天,那些白色的颜色没有泡沫和声音,在去天堂的路上,白色的魔法使我的身体不会再感受到那些斑斓色彩中的戏剧。
亲爱的,而我身穿烟灰色的长裙来见你时,这场约会使我承担的是猜疑,约会中的猜疑就像烟灰色,你问我昨晚为什么与另一个男人在马路上散步,哦,散步,昨晚。我确实跟一个男人在马路上走着,并且去寻找一座酒吧。你问我在酒吧里我们都干了些什么,亲爱的,我说我们除了说话就是说话。你沉默了,那是一场不愉快的约会,我不想让你把我带到床边去,带到你猜疑之后粗糙的抚摸之中去。
现在,我们徘徊在电影院门口,我们是一对恋爱中的朋友,看电影也是一种生活,亲爱的,在黑色的空间里,坐在电影院时看着漆黑中的帷幕,我的手放在你掌心,这是最好的场所,看着电影中形形色色的人在解释生活,这种生活来源于我的童年,来源于各种地名和它的电影院。电影使我们能够尽快地忘记现实,因为现实像一种受潮化开的泥灰,每时每刻使我们感到尘土飘扬,电影永远在前进,因为它必须诱惑人,必须把我们这一对恋人带到电影院去,所以,电影永远在解释生活。瞧瞧吧,电影中的前景和近景,台词或音乐像一种用之不竭的语言正在将我们在电影院中的生活载往别处去。电影让我们热泪盈眶,这就是说电影已经把我们载人别处的生活,不断地让诱惑紧随而来;它来自远方,但却离你是那么近,通过帷幕我们就可以感受到言情片中爱情那无休无止地予后的解释,我们还可以看到我们幻想中的那些男人或女人,他们会有我们幻想中的身材和思想感情,会有我们梦寐以求的一切美德,他们在帷幕上真实地露面,随身带去一个秘密又把他们的秘密解释着,他们解释着让我们热泪盈眶的悲剧,解释着令我们焦虑不安的故事,直到最后,电影将我们带往结束的地方。我们手牵手终于从电影院里走出来了,旋律、音响、画面,演员和解释生活的热浪都已经留在电影院中,走出电影院,意味着我们从故事情节中走了出来,意味着我们要贴近生活,生活的解释者已经消失了,一个人或另一个人走在你前面或后面,一群人和另一群人在四周游动,他们的嘴沉默或张开,你感到的却不是像电影画面上一样的诱惑,因为他们还来不及解释就被你一一地否定了。电影院之外没有和谐的音乐但充满了无尽的噪音,电影院之外有电影院中伪造的喜剧或悲剧的故事情感但却充满了陷阱和令你厌恶而紧张的危险…现在,亲爱的,我们去哪里,更现实的生活在等待我们,亲爱的,站在电影外的黑暗中,我们接了一个吻,这是现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