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第一天我们在路上,第二天我们在路上,晚上进人了旅馆,这是第三天,我睁开双眼时你已经不在房间,我想,你也许去散步了,我穿上了那条红裙子,亲爱的,这是我为你而穿的红裙子,我来到旅馆门外,寻找你,大厅里的服务员告诉我,你一早就到大厅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就出去了,也许到河边去了。服务员告诉我往右拐100米就可以看到河流,我并不在意你给谁打电话,因为我知道你有一个家庭,依赖你而存在的婚姻的家庭,你一定告诉他们你突然出了差,你现在在外地,离家很远,这是我看电影时看到的情节,世界上也许没有纯粹的私奔者。因为在他们私奔的时候他们无法摆脱理念,在理念中装满了正在磨平的一只只砂轮,我已经看到你,你伫立在河岸,亲爱的,进人第三天,你的那种犹豫和矛盾的东西开始暴露出来,我来到你身边,你问我为什么穿红色裙子,我说因为我感到幸福,你大声说:快回旅馆换一条另外颜色的裙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讨厌红色,但我看到了你的焦躁,我问你发生什么事了,你摇摇头,但你却无法掩饰住你的焦躁,所以你害怕我的红裙子,因为红色会使你变得更加疯狂和焦躁。噢,我们私奔的生活到了第三天,我们仿佛正站在悬量峭壁,而你焦躁的情绪正沿着坡往下跌落,而昨天晚上当我们在性事中,你紧紧拥抱住我大声说:“亲爱的,亲爱的,别离开我,抱紧我。”为了平缓你的情绪,我回到旅馆换了一条白裙子,你从河边回来了,我问你我们今天到哪里去?你想了想说我们离开这里吧!而我连这座城市的任何风景都没有看到,但我已经决定服从你的支配,你是男人,这无疑会使我丧失掉自己的个性,不过,我想起了那些窒息了的鱼群。我想起了在路上,我们会寻找到让我们变得快乐起来的真正的私奔方式,那也许在我们出发的边缘之地,亲爱的,在那里,私奔环绕着一座有荆棘生长的圆形的水池,那座水池可以让你遗忘掉时间和你的婚姻,有可能会让你遗忘掉让你焦躁不安的那种空气,因为我一直认为,空气会影响我们的心情,会影响那轻快的幻念,会将我们蜷缩进一团干草之中。就这样,第三天,我们来到了与荒原衔接的一座城市,亲爱的,下了火车你就在寻找电话亭,我想弄明白,电话为什么对你那么重要,你说你每次出差都给家里打电话,我明白了,与我呆在一起,你给家里出售的是谎言,只有这样,你才能安心。
我们住下不久,你给我从街上带来一束玫瑰,你已经察觉到了我的不悦,玫瑰替代你在这次私奔行程中的另一种谎宫,以此证明你是爱我的。我将那束玫瑰放在窗头,因为没有花瓶,玫瑰很快就会枯萎,我探出头去,我将玫瑰的花瓣撒向窗外,一对正在旅馆的院子里交谈的男女肩头飘满了花瓣,那一时刻,开窗的那一刻,我得了感冒。晚上我开始发高烧,你将手伸进被子里对我说:“你怎么会发烧,我不该带你出来…”你开始追究自己的责任,你开始杆悔,我在高热中望着你的前额,进入了第三天的半夜。
现在:亲爱的,躲避你并不意味者不回忆你。此刻,火焰所照亮的是事物也是人的环境,火焰紧接着来到皮肤上,我睁开双眼,时间已到午夜,在上面,匀称的人体,模糊的人体,想像中的,抽象中的人体,…我们的躯体来到了草坪,这是一片远离人群的草坪,从草坪中央升起一股炊烟,刹那烟柔软地飘到额前,在它的前面,是我们的躯体,是优雅的肉中的血液,骨中的技巧,而当暮色垂临,我们的躯体又将重新回去,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躯体面对着另一个人和另一堵墙,生命如此短暂,我至今仍然不知道,我是穿越那个人呢还是穿越了那堵墙,我不认为是我的臆想在带领我前进,使我前行的是时间,而不是我的臆想,但我正将双手重新伸出去,给我一点点抚摸影子和事物的时间吧,就是在那种抚摸中,我的躯体才会感到意外的惊喜。
从此以后我的躯体进入了另一个过程,我想一避又一遍具体而仔细地体会到生活,于是,我将手伸进了那只瓮中之水,我是女人,我正感受到我的躯体所需要感受到的·切,甚至是死亡也不会使我撒离或畏惧。
亲爱的人,我穿上了一件蓝色的睡衣,由此,我躲避你,现在看看我的想象,在我即将死去前夕的我,在弯起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突然弥漫出一种蓝颜色,这是一·种优郁的颜色,它更多的时候只在我们的想象中间出现,通常来说,蓝色来源于星空,现在我仍能回忆起来站在午间的草垛上看星空时的情景,除了星空之外,所有大海几乎都是蓝色的,在弯起的食指和中指之中弥漫出来的蓝色就像诗人兰波沉浸在蓝色的条纹中的那些过早天折的生命,蓝色是属于诗的人,它应该由诗的嘴唇吟诵,亲爱的,蓝色的睡衣在拂动,它区别于石榴红睡衣,黄色睡衣和紫色睡衣,蓝色在颜色中堪称梦想的颜色,所以,当蓝色的睡衣在拂动时就形成了梦幻的城堡。似乎有人可以昼夜在蓝色中穿起,他们毫不疲惫,因为早就有人为蓝色所淹没,那些在蓝色中跳舞的人,那些因忧郁的蓝色而死去的人已经形成了蓝色的符号,已经讲述了蓝色的故事,现在,又有一些人被蓝色所迷惑,蓝色除了是星夜和大海的颜色之外,蓝色把一个时代和另一个时代衔接在一起,所以,蓝色就像一团难以磨灭的梦幻一样可以使他们感受到死的气息。
亲爱的,我并没有将手伸给你,蓝颜色的上衣在拂动,我们也无法追亿到底是谁利用蓝色使我们开始做梦的,不过,蓝色的历史除了牢固地系紧我们忧郁的心灵之外,也正在迎接我们在蓝色中再一次获得梦幻的权利,蓝色在弥漫有更多的人会在蓝色中死去,也就是说,有更多的人将死于蓝色,包括我自已。
第四天:高热退去后我醒来了,你坐在我身边,你说外面正在下雨,这是让我高热退去的主要原因,我问你我昨晚上是不是快死了,你正在拉开窗帘,你说我根本不会死,一场高烧怎么会让我死去呢?你站在窗口,我看到了你的背影我看到窗外的雨滴,下雨太好了,看上去,雨丝使你的焦躁减弱,你又坐下来吻我,我问你今天到哪里去,你说外面下雨,出门不方便,那就呆在旅馆里吧!我顺从了你,不过,我们总得找一种玩游戏的方式,你问我会不会玩扑克牌,我说两个人玩一副扑克牌太乏味了。这句话使你很震动,似乎这句话变成了两个人的游戏太乏味了。在这个世界上,你我都很敏感,尤其在一条私奔的路上,除了我们的眼中还闪烁若一种狂热之外,我们敏感地忍受若笼罩在我们面前的一层薄雾,雨点越来越大,我看着电话对你说,如果没有其他事做,你就打电话吧!你问我是什么意思,我穿了件外衣准备出门,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告诉你:给你家里打电话吧,最好告诉家里人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关上门将你留在屋里,而我也并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我穿过大厅,站在门口,就在那一瞬间,我与另一位旅客的目光相遇,他好像对我微笑了一下,我给了他一个秋波,那一瞬间,是我私奔中最为秘密的一刻,我希望时间保留下这一刻,雨一直下着,他好像要出门,他在等雨停下来,他仍然站在那里,平静地注视着雨滴,半小时过去了,雨仍然下个不停,他走了过来,问我是从哪里来,我刚想回答,一只手拉住了我,亲爱的,你,为什么偏偏在这一刻来到我身边,那个男的告辞了,他并不尴尬,他对这样的事心领神会。而你却对我说,我为什么与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起,这是为什么?我贴近你的耳朵只说了一句话:两个人的游戏太乏味了。
现在:我们早已分开,从那次私奔失败之后,我们之间已经各自分解了形象,曾经在多年前的某个时刻,我们已经拆散了距离,所有那些存在中的暗影都被我们清晰地拉近了,在某个时刻我把我的钥匙给了你,你也把你的钥匙给了我,从我们交换钥匙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就对彼此的生活开始干扰,或者说我们正在占领由两把钥匙形成的空间。于是,我不断地喊道:“爱我吧,亲爱的人。”
两者的自由正在慢慢失去,我们用各种各样爱的理由把彼此之间拉进一道缝隙之中去,而且不断地告诉对方,你是我最爱的人,你是属于我的,我们正剥夺了对方与别的男人和女人交往的自由空间,我们倾听的爱情话语只是占据了相爱者的生活空间,我们打电话、约会、同居等等,我们使对方不断地感到只有这个女人、男人才是爱我的人,世界上只有这个女人、男人与我正在合二为一。
爱情的关系正在蚀空相爱者的心灵,他们把心灵,抽象而装满时间和想象的心灵毫不保留地送给对方,他们的心灵被蚀空后,他们便占据相互的肉体。
你在私奔之前是我的谁?亲爱的,不朽的偶像在另一个世界里,当我认识你的那天,我就不断地离开那个心目中创造的不朽的偶像,所以我告诉我自己:“偶像是没有的,但我可以幻想一个偶像。”你使我幸福,你使我快乐,你使我患了相思病,但不朽的偶像给予了我一种不可缺少的至善至美的东西。
洛丽塔曾经是纳波科夫心中的偶像,所以,他写道:
“我爱你,我是一只五足动物,可我爱你。你可鄙、粗俗,坏到极点,可我爱你,我爱你!有时候明知你的心情,可我真该死,我的小宝贝,洛丽塔,勇敢的朵莉·席勒。”
爱上偶像可以使相爱者置于死地,所以,纳波科夫写道:“这样的话,等读者打开这本书的时候,我们俩就都不在人世了。但是只要鲜血还在我写字的手中流动,你就和我一样参加了这件倒霉事,我就还能从这儿和远在阿拉斯加的你谈话。忠于你的迪克,别让其他任何人碰你。别理陌生人。但愿你爱你的孩子,但愿是个男孩。但愿你丈夫永远爱你,否则我的脚灵就会像一缕黑烟,像一个发狂的巨人落在他身上,将他一片一片撕得粉碎。于是,我们为爱的偶像而发疯,在我们一生中的另一些时间里,我们犹如坐在一堆炽热而燃烧的煤堆旁边,我们转过头去望着身后,在过去的日子里,我们到底有多少时间是为偶像而活着的,而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爱的偶像,又像一个变幻多端的魔鬼,用其诡计把我们不断地抛进一个火炉般的地方。
第五天:私奔,亲爱的,我仍跟随你不顾一切地前行,因为这种道路像绳索一样捆绑着我,捆绑着我的激情和爱欲,甚至也在捆绑着你那颗男人疲惫的心和无奈的方式似乎这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惟一方式。那么,第五天已经到来了,我们怎么办呢?我们是谁?我曾在第四天到来时贴近你耳朵说:两个人的游戏太乏味了。不错,我们正突破一道道灰色的墙,在这当中你不断地去给你的婚姻打电话,给你的妻子,那位被虚假的幸福所彻底笼罩的女人,那位在你不忠诚的行踪中保留住想象的女人,我站在雨水里,看着你走进了电话亭,雨…直下个不停,是的,纵横交错的雨丝布满了眼帘,我的眼帘是一幅男人的风景画,他钻进了电话亭,房间里有电话,但他根本无法面对我给他的妻子打电话,因为他知道这是战争,这是游戏,这是无法言喻的烦恼,所以你钻进了电话亭,你的脸上洋滋着谎言,因为你妻子,你的婚烟无法看见这种谎言,所以你的身体在谎言中转动,面且你也看不到我,我已被雨丝罩住,我的高烧刚退,我就在注视你的行踪,因为我窥视你是为了了解我的私奔会不会像一条绳索捆绑的道路,我垂眼帘,我在哭泣,眼泪溶进雨滴之中,我仿佛听见火车在猛烈地嘶鸣,我仿佛被这种私奔的凄凉风景载动着迷失了方向。你来了,你走进我,你无话可说,你背转身去,我问你今天到哪里去?你拽紧我的手大声说:你不害怕死吗?昨天晚上你在发高烧,我又扑进了你的怀抱。
第五天,我们带着各自的疲惫不堪的面孔和身体在那座城市的固墙上行走,你撑着一把硕大的雨伞,仿佛想把我拉进你再一保证的前景之中去,可我们有未来吗?我们的爱情有未来吗?我开始用这个话题折磨你,视乎折磨得你愈痛苦,我才会看清楚在深林里迷了路的那人男人的形象,后来你撑着那把雨伞,因为我宁愿在雨中行走也不愿意贴近你的身体,视乎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动摇,仿佛有一轮锯齿形的光环使你无法解答,我厌倦你的这种形象不如说是已经开始看清楚了我们这种荒谬的私奔。
现在:我在哪里?我来会见你但已经在回忆中不想再见到你。我自由了吗?
自由——是陷在囚禁之中惟一想到的词汇,一个深陷囚禁的人,自由就是飞翔,扶着锈迹斑斑的栏杆,梦想以自己的身体环绕在现实范围之中,梦想触摸到空中的枝杆和花茎,所以,囚禁之中的我,当我占据着禁止我的锈色栏杆时我常盼望飞,哪怕从空中掉下来。自由,从初始阶段,我们就期盼身体能够脱离母亲的手,后来我们又期盼身体能够脱离别人的手,犹如我们在囚禁之中向往着一个词:自由,自由一一是一个柔和的词,仿佛来自一团微光,使我们身体的各个器官都在敞开,只有身体是敞开的,透明的,才能感受到自由就在你身体中激荡。
我深陷囚禁,自由在锈色栏杆外游荡,那是一个球,它可以自由地飘动,那是一束花,它可以自由地盛开,那是一只容器,它可以自由地使世界感到孤独,由此,证明自由的最为重要的就是人,只有人才能越过河流,只有人才会被囚禁,从而升起对自由的向往。
自由一从屋顶上空升起来的一个词汇,使我想到我的童年,那时候我总是在南方的木栅栏中穿来穿去,你如果小时候置身过栅栏,你说你知道自由就像一块冰冷的玻璃,我曾是那个孩子,用面颊贴在玻璃上,试图想把自由给予别人。试图想把自由给予自己,然而,我没有忘记,那些春夏秋冬的山坡上木栅栏曾经给予过我无限的自由,那就是在木栅栏中穿越,即使踩着荆棘也穿越。
我自由了吗?亲爱的,我的圈套没有了吗?噢,我们各自的圈套似乎从出生时就存在了,久而久之,我们在与世界的交往之中,也就把自己的圈套送给了别人,圈套也许是忌妒,也许是爱,也许是占有欲,也许是篡改生活的权利,也许是一个具有悲剧气质的人在制造危险的结局…总之,你在一点点地将自己的圈套送给别人,因为你无时无刻都在想摆脱自身的圈套,这是一幕有始有终的戏剧,你在摆脱自身圈套时,殊不知你已经接受了别人的圈套,生命就如此地延续,圈套也就不停地交往,生命就如此地延续,圈套也就不停地交换等到我们累了,疲倦了时,圈套也就失去意义,因为那时候死亡已经来来临了,只有死亡的来临,才会终止圈套的交换。
亲爱的,你知道吗?我们总是这样不停地,不知疲倦地把自己的圈套一如既往地送给别人,心,我们的心从来也没有停止过编织自己的圈套,它是一簇簇火花之上的利箭,它是恋人的泥泊,它是恋人的谎言,它是自己的彼岸之光,我们从来都是如此,从来都习惯于在圈套中跳舞或自认为是,而我们的圈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人置入死地,危险的圈套又是生命的绸带,我们甘愿被勒死。
第六天:亲爱的,一层泪水浮在我眼帘之上,而那时你还睡着,没有醒来。我们已经进人第六天,我站在窗口,在以前,当我爱别人时我就发现了一个秘密:这就是我被俘虏的秘密,我究竟感受到了什么?究竟是感受到了我爱别人并被别人篡改了影子的秘密呢?还是感受到了我浑身颤抖的秘密,我被别人俘虏的那个时刻是一个所有虚幻中最虚幻的时刻,俘虏即变成奴隶,当我爱别人时我发现我变成了一个奴隶,我愿意为他去做任何事情,我愿意为等待他而耗尽我生所有时间,我愿意为他去死,瞧一瞧,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他人的奴隶,瞧一瞧吧,我是不是已经忘记了男人和女人这种古老的分歧,然而,我确实是那样,忘记一切地真切地记录了一个非现实的时刻,宛若梦幻中一个最富悲剧的形象,我虚幻得快要死去,我虚幻得变成了他人的奴隶,同时也变成了一幕戏剧中的失败者形象,因为如此,戏剧才会上演,惟其如此,生活才会延续下去,我成为了他人的奴隶,我愿意为别人去死,我看到了一切戏剧之中最终的结局的告别,“互相告别就是否认分离,等于说:我们今天假装分别,但是明天还会再见。人们之所以发明再见是因为尽管他们知道生命短暂偶然,然而他们认为自已在某种程度上是不朽的。”
亲爱的,变成奴隶的人向她所爱的人告别一是戏剧中最精彩的尾声,噢,有朝一日我们会再次会面,到那时候,我还会感受到我爱别人时发现的秘密,成为别人的奴隶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哪怕我将死于毁约的时刻,死于某个幻境四分五裂的时刻,死于某个醒悟的时刻。
亲爱的,进入了第六天,你已经明确了目标带着我去另一个地方,地方是陌生的:香镇,我愕然地看着你,我全身投入到我们的私奔的情节之中去,我想,到了香镇会怎样,也许那是一座没有电话亭的小镇呢?因为电话亭让我想到谎言,电话亭,哦,有联系你婚姻生活的线,此刻,香镇,使我摆脱着一切,亲爱的私奔者,我又把手交给了你,火车奔驰起来后,我便坐在你旁边,我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了香镇火车站,我们下了火车,你就朝着一一家电话亭走进去了,你并不在乎我的存在,你把所有荒唐的问题都放在我面前,从电话亭出来后,你的神情慌乱,你告诉我,你的儿子住进了医院,哦,我睁大双眼,我看到锈迹之中的铁轨伸长在一片尘埃之中,在遥远的地平线尽头,我们竭力做一个私奔者,似乎想维护爱情的翅翼,但我们飞得越远,就意味着回归原来的本性和回归原来的生活。就在第六天,我们决定终止私奔的生活,亲爱的,我站在你面前,似乎对你说:亲爱的,请为我插上翅膀。
现在:与你会面已经不可能,我们又到了告别的荒谬时刻,你试图吻我,我没让你吻,我曾伴随着城里寂静的夜色就像一只虫蜕变出壳,四周那些静寂的声音使城市变为一座巨大的城堡,它旗杆上的旗即使在夜晚也在坚定不移地飘逸,在旗打下面是深蓝色的闪烁着雾露也闪烁着黑色的波涛,那些蚂蚁似的人群转眼之间消失不见了,他们已经走进城堡之中去。
我过去的私奔者,你在哪里?
而夜晚也会像一把透明的扇子张开,这时候生活在城堡里的人们会鱼贯而出,他们拥向码头和火车站,拥向工厂医院,拥向道路,在透明的已经张开的扇子里面,我们又会扮演一只积极向前的蚂蚁,焦躁不安地向前,继续向前。我们在城堡中的涌动,投人了白昼怀抱,于是,阳光照着城堡中的银行,学校,手术台上的麻醉师的面孔,阳光同时也滚动着马路上的灰尘和细菌,在那些四面无限广阔的城的台阶深处,每一·个人都在飘零中靠近了自己的心灵,他们生活在城堡之中把自己同时也融解为一片混浊的空间,就在这座城堡里,你会发现当黑暗中的灯照亮了他们的脸,他们被黄色的雾笼罩着,如同在尝试着去触摸从乡村飞来的一只蚱蜢那巨大的腿。
亲爱的,你曾经是带着我私奔的那个男人,如今,你正带着你的婚烟走在城堡之中,并以此乐不可支,此刻,亲爱的,请帮助我插上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