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部亲爱的扑克牌你在哪里1
书名:亲爱的践约者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4371字 发布时间:2024-07-10

我被幽禁在这个上下左右都是可怕的天蓝色屋子中,只有那个天窗不是蓝色的。我举目望着天衡,一截松树枝映入我的眼帘。只见它本身浙渐错位,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枝;随后,两根树枝又像幻影似的慢慢靠近、复合,变成了一枝。我久久不能理解其中的奥秘,最后害怕起来,大声说或非常清醒地想:“我出不去了。我处在一个受魔力控制的地方。”——比约卡萨雷斯
教会我用扑克牌来算命运的是一个女人,在我二十岁时,我们家迁徙到一座热带城市,即使走在大街上呼吸到的都是香蕉树和菠萝蜜的清香。所以,在我生命垂危的日子里我想去那座热带城市看望那个女人。那是滇南的城市红河,我乘着一辆小火车来到了红河县,拎着箱子,扑进了滚滚的热浪之中,在这里即使冬天也是一座火炉,所以,我得把大衣脱下来,把那套秋装塞进箱子。然后,我买了一只削好皮的菠萝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我党得它太甜,此刻,它几乎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尝到的最甜蜜的物质,我品尝着那种甜蜜进人了另一座城市,一座已经被全面篡改过的热带城市。
从火车站到我们原来居住的那片小山坡只须15分钟,记忆中的那条小路此刻变成了宽阔马路,我们住的那片山坡已经矗立起一座几儿十层的商业大楼,面对着这一切,我挺直着身体,因为一不小心,我都会被岁月的浪花卷走,因为就是在那片小山坡上,住着我的邻居,一位比我大十岁的妇女,就是她,教会了我用纸牌算命,她不是红河人,她来自异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她从未告诉过我,她租住着一套房屋,仿佛只是为了用纸牌算命,或者等待一个男人回来,她等待的那个男人叫蛋,我经常听见她叫着蛋的名字,霍是一位商人,将红河的水果贩送出去,每每出门都是几十天,她无聊的时刻就用纸牌算命,她叫秀,她让我叫她秀姐。
一副纸牌摊开之后,在闷热的热带气候之中,她棵露者手臂,她的手臂洁白纤细,她还裸霹着脚坐在草席上给我讲每一张纸牌的意义,在她那里,每-一张纸牌都暗示着一个场景的降临,她穿着浅蓝色裙裾,她不是女巫,她只是一名用纸牌打发时光的女人,因为时间寂寞难耐,那些纸牌上就布满了命运的暗礁和命运的多种可能性,有时候,她开始打呵欠,她将一副纸牌摊开,她缠绻地站出来,她来到窗口,她的思绪有些纷乱,她告诉我霍在别处会找女人,我问她为什么,她告诉我纸牌上已经潜伏着一个危险的女人,她正在霍的旅途中干扰霍的生活。我无法去安慰她,久而久之,我也学会了用纸牌算命。
亲爱的扑克牌你现在在哪里?
你当然在我箱子里,在我的衣服深处,你已经是我的护身符,离开了你我就会心神不定,我携带着你就像携带着我的另一种灵魂在周游世界,我把你摊在我的膝头和床上,你的存在集中在我对你的迷信上,因为我迷信你存在着我的秘密,而当你的秘密集中在那些窗外的没有凤景的地方时,我知道风景就要降临,你集中着我轻微的颤栗,你使我发出过惊惶失措的声音。你使我费尽了力量把我的幻想重新找回来,是的,你还集中了我的爱情并把我所爱的那个男人带到身边来,你热切地帮助我活着,直到如今,你仍然升起一股热气,潜藏在我体内,并使我去寻找旅途,寻找朋友和恋人。
亲爱的扑克牌,你到底在哪里?
寻找秀姐,现在她已经五十岁,我想,她肯定还住在这座热带之城,仍始终如一地坚持着用扑克牌来算命运。因为她的一生就是用秘密辗转的一生,秘密几乎是她等待中热切渴望的一种凉爽的泉水,我看见过她站在泉水中沐浴的情景,那是霍即将归回的头一天,她带我到山脚下的温泉池边,她让我把衣服脱去,我们在温泉池中沐浴时她告诉我,纸牌告诉她,霍明天就会回来。噢,纸牌,因此,我知道秀姐在纸牌中完成了她的一次又一次探紫。
比约·卡萨雷斯说:“我被幽禁在这个上下左右都是可怕的天蓝色屋子中,只有那个气窗不是蓝色的。我举目望着天窗,一截松树枝映人我的眼帘。只见它本身渐渐错位,一分为二,变成了两枝;随后,两根树枝又像幻影似的慢慢常近,复合,变成了一枝。我久久不能理解其中的奥秘,最后害怕起来,大声说或非常清醒地想:“我出不去了。我处在一个受魔力控制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红河一一座常年被阳光所终日照耀的城,我钻进了它的触须和绿色长藤之中去,因为既找不到旧迹也无法寻找到秀姐,我只好住进了旅馆。
在越来越明亮的阳光下面,亲爱的扑克牌,你在哪里,我住进旅馆的第一件事就是摊开纸牌,在浓密的纸牌所暗示的那扇门的影子中我看到了秀姐仍生活在红河,于是,我才松了一口气,寻找秀姐,也就是寻找她教会我的也许是毫无意义,也许是乐趣无穷的那副纸牌。
秀姐,我仍记得你拿赤脚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除了等待霜,你几乎无所事事,纸牌在你手上移动着,二十年过去了,你与霍仍生活在一起吗?你们生孩子了吗?你曾那样喜欢孩子,希望在霍安定下来后跟他生一个孩子,然而,霍总是像许多男人一样不停地出门,你知道你的命运就是等待的命运,不停地玩弄那副纸牌的你在纸牌中有没有把你的命运改变。
只有我做了女人进入纸牌生活时,秀姐,我才慢慢理解了你赤棵着脚在屋里的草席上走来走去等待蛋的那种焦虑之情,所以,我一直忘不了你,因为你是如此生动,这说明你每天都在举行仪式,只要霍出了远门,你就每天举行自己的仪式,用纸牌、用秘密、用疲惫、用爱情、用忧虑、用绝望。
“哦,小姐,你想用纸牌算命吗?”在一条深巷里,我去寻找秀姐,突然从我身后传来了一种声音,这声音尽管很沧桑,但仍然很熟悉,它仿佛出自打磨过的石片上发出来,然而我似乎了解这声音的过去,我愣住了,回过头去,一位梳着发髯的妇女徐徐向我走近,哪怕她已经被热带雨林的阳光吹拂了几百遍,我也能认出她来,然而,当我想叫出她秀姐时,她却低声说:“小姐,我有话需要告诉你,你的脸上有凶兆,到我家里去好吗?我可以用纸牌为你算算你的未来?”
在她眼里,我仍然是一位小姐,即使已经到了四十岁,我感到想去抚摸她的影子,因为她并没有认出我来,因为我的着妆使她认为我是一位小姐,因为她是阁楼上住着的幽灵。我不想让她进人往事之中去,我要跟她而去看看她家里有没有霍的存在。
亲爱的扑克牌你在哪里?
她走在前面,她仍然步履轻松,进屋后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动作,我看见她将一双脚从鞋子里退出来,仍然铺着草席,因为天气太热,只可能铺草席,她赤着脚并让我也赤脚,她说惟有这样才能感到我的命运,我竭力想让她认出我来,我说二十年前我就生活在红河,她看了我一眼说二十年太长了,许多事情已经面目全非,很显然她已经忘记了住在旁边的那个女孩,我想是因为蛋使她的注意力转移了,那么霍在哪里呢?我环顾她的家,始终没有感受到蛋的存在。她让我洗手,然后再洗纸牌,我竭力想引起她注意所以我用了二十年前洗牌的方式将纸牌洗了三遍,她愣了一下抓住我的双手说:我知道你是谁了。
亲爱的扑克牌你在哪里?
此刻,你就在我手中被我的手指移动着,秀姐已经认出我来,她松弛地耸了耸肩膀,我可以看到她的无奈,但认出我来她毕竟很高兴,她说只有有缘分的人才会再次重逢,是的,亲爱的扑克牌你在哪里?我问起了霍,她笑了笑说蛋在二十年前就无数次地背叛过她的感情,这一点她通过纸牌所暗示早已知道,只不过她仍然在等待,但她只等来了最坏的结局,蛋终于从旅途中带回了一个女人,霍说,如果你能够容纳她,我们依然生括在一起,如果不能那就只能分手。纸牌再一次铺开,她遵循了纸牌的暗示的道路离开了蛋,她本来想永远离开红河,但在沿着红河水寻找路线时,她遇上了另一个男人,并与那个男人成婚,不幸的事仍然在等待她,一年以后她的丈夫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丧生。从那以后她一直用纸牌卜占命运来维持生计,这就是秀姐的命运。她讲完了她的故事,事实上,她早就已经平静,她说奇怪的事总是发生着,擂领来的那个女人只跟霍生活了几年时间就无法忍受红河的热带阳光,她跟着一个男人私奔了,霍没去找回她,过了很长时间,霍薇开了秀姐的门,蛋想重新与秀姐生活,但秀姐的感情已经变成了冰,她不会再接纳霍了,但多少年过去了,霍总是一次次地被门,秀姐说她开始迷惑了,纸牌也不能够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亲爱的扑克牌,你在哪里?
秀姐用纸牌为我算命时,我便开始虚弱,因为我非常惧怕秀姐透过纸牌看出我可怕的命运来,秀姐说,你选择旅行是对的,因为惟有旅行才可以帮助你。她隐去了许多事情因为她害怕挫伤我:事实上她知道我了解自己的命运,就在这时我们听到了敲门声,秀姐说只有霍会这样敲门。
霍进屋时我便告辞了,霍已经不像二十年前那样风流倜傥,他散乱的目光此刻正集中在秀姐身上,他不可能再去旅途中寻找故事,他已经决定把秀姐当作他追求的最后一个女人。
这是亲爱的纸牌告诉我的。
走出那条小巷,纸牌已经证明了秀姐的命运,与秀姐见上面似乎我的心事已经了结。就在我回旅馆的路上,我却见到了我的老师艾德,他当初是我上高中时的语文老师,我二十岁那年他刚三十岁。他说他能够很快认出我来,取决于他喜欢读报,因为我是几家报纸的专栏作家,报纸上还刊登过我的照片。他邀请我到他家里去喝茶聊天,我看着我的老师,二十年前我曾悄悄地暗恋过他一阵子,当时,他有一头茂密的头发,他现在依然还保持着他那头茂密的头发,尽管里面添了几根白发。说真的,他并不是我旅程中会晤的人,也许我已经将那段暗恋他的记忆忘记了,自从我的生活中出现了那个旅行者以后,我就不再暗恋我的老师了。那个旅行者并没有出现在红河,他出现在我二十一岁时,那是在我的短途旅行之中。我自然会去会晤他,到旅程中去会晤他。
那在让我回到红河来,当我的老师艾德邀请我到他家去喝茶时我没有拒绝。
我坐在艾德老师的小阁楼窗前喝茶时发现我正用我的双手托着茶杯的圆圈,为什么茶杯下面会有圆圈呢,因为我正在想那副属于我自己的扑克牌在哪里,由于我总想着扑克牌正在控制着我的情绪,实际上我的情绪却在变成圆圈,因为我深知只有圆圈才能让心灵保持着平静,因为我仍被烦恼干扰着。
“你身上仍有一种气息,”艾德老师坐在我的对面,他似乎在勾勒出我的往事,勾勒出一根根缓慢增加的线条,以至于我完全不能察觉他往下会说些什么。
“气息”,我身上的气息他会嗅到吗?难道他过去曾经嗅到过我的气息,他突然站了起来,他就站在我的身后,他伸出两手放在我的肩上,我轻声说:“别这样,艾德老师,请别这样。”他毫不理会我的请求,他的声音清晰,果断:“你是不是害怕别人看见我们,这座城里的人已经不认识你,而我已经快死了,你不知道我已经快死了吗?”我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他,就在这一刻,他的声音仿佛不是从嘴里发出,而是从一黑管中,类似萨克斯管,锈迹斑斑的铁管,废弃在郊野的管子中发出来,用来让我感觉不到自身死亡的进程,或者用来让我获得另一种勇气,直面另一个将死的人。
阳光照在他的嘴角上,这是一种意想不到的、有益的效果,它使他的嘴唇变得噶动起来后不会苍白,他的嘴唇在阳光中隔动,如同在喝动他的某件乐器,只为了让那件充满灰尘的乐器发出声音,他说:“我二十年前就嗅到了你身上的气息。”我愕然地看着他,变得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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