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画纸为棋局,持竿钓②
书名:铁马瓜洲渡 作者:玉书见 本章字数:4081字 发布时间:2024-07-09

狐鹿二人换了一身夜行衣,一前一后,相距半步之遥;令狐峥在前,鹿骄嵘在后,向庄子南边走去。夜漆黑,雪飘飘,点点扬花,片片鹅毛。农庄南边是两间并排的大屋子,住着天门七宿。西边屋子一片漆黑,似无人迹;东屋窗户紧闭,然亮着烛光,两间屋子一明一暗,想来七宿都聚在东屋之内。


令狐峥、鹿骄嵘提气疾行,落脚极轻,雪地上几无脚印;临近屋子,令狐峥左足在地上借力一点,身子向上一跃,平平飞度,人在茅屋半空,跟着翻身一转,身上衣裳在风中竟未发出半点声响,他人已轻轻落在屋顶之上,如茅草飘落般悄无声息。


一个人影在令狐峥身旁随风而落,如祥云轻降,正是鹿骄嵘,她能驾驭方天叠云丝,其轻功臻化入境,当今江湖鲜有人能匹敌。两人落在屋顶之上,耳贴茅屋,偷听屋内动静。


屋里传来氐土貉的声音,“五日时光甚是短暂,不知能否找回庐山丢失之物?”跟着是啪的一声脆响,一只大掌拍在桌子上,而后传来斗木獬的愤恨之声,“如今尚不知庐山派丢失的是什么东西,又只有区区五日,谈何容易?若找不回丢失之物,掌门便要受马如虎三掌,我天门七宿也难以洗脱无名。哼,不知是什么人竟如此陷害我天门山?”


令狐峥与鹿骄嵘透过瓦片细缝,向下看去,只见六宿围桌而坐,房日兔则站在毕月乌身后。奎木狼愤愤然道:“若被冠上盗贼之称,便辱没了天门山百年清誉,我奎木狼情愿一死以证清白。”


“说得好!”壁水㺄出声应和,“君子宁死也不担污名!奎木狼,五日之后,若找不回庐山丢失之物,你以死证清白,我壁水㺄一定舍命相陪。”


“好!”斗木獬、氐土貉两人纷纷应和,“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与其担一世污名苟活于世间,不如坦坦荡荡一死以证清白,还能护住我天门山的清誉。”


房日兔道:“我房日兔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大是大非当前一定乖乖听话,师兄师姐若赴黄泉,我绝不独活。”毕月乌道:“我们七人清清白白一条心,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愧对师父,来世还做兄弟姐妹。”


“好!”七人情到深处,说得慷慨激昂,便以茶代酒,共饮一杯,以明心志。角木蛟身为大师兄,不免要鼓舞师弟师妹们志气,便说道:“小圣掌门心怀侠义、有担当、武功之强,江湖皆知,他年纪轻轻便接任太白门门主,后又临危受命,接任我天门山掌门。以他之力,五日之物寻回丢失之物,未尝不可!我天门七宿当全力襄助掌门,寻回庐山派丢失之物,还我清白,不必过早地说丧气话。”


角木蛟轻叹一口气,才道:“倘若五日内不能寻回,我们七人便以死证清白,也绝不让令狐掌门受马掌门三掌。”七人信誓旦旦明了心志,便各自退去,丝毫没有察觉到屋顶有人正在偷听。


待两间屋子烛火熄灭,屋内一片寂静,狐鹿二人翻身一跃,御风疾行,落向远处。借着淡淡雪光,令狐峥瞧见鹿骄嵘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他好奇问道:“你笑什么?”


鹿骄嵘道:“令狐小圣是正人君子,两大名门正派的掌门,竟也干了趴墙窃听之事?”令狐峥道:“此事不光彩,然不得不为之,正如两军交战,兵不厌诈。”两人隐在一跟木桩之后,与夜色融为一体,鹿骄嵘又道:“你此番前往天门山,是为掌门交接之事。我观天门七宿,俱是正直、有担当之人,天门山掌门之位,你欲传与何人?”


令狐峥道:“今夜一探,见七人品性端正,但掌门之位传与何人,还要再做观察。此番风波一了,到了天门山,还须征求萤夫人的意思,再做决定。”


这是天门山内务,鹿骄嵘一个外人,过问两句尚可,却不宜插手,她伸手指向农庄西边,那儿地势最广阔,零星分布着五六间茅屋,是庐山派众人今夜的居所。黑夜之下,共有五处亮光,鹿骄嵘问道:“先往哪间屋子去?”庐山与天门山两派纠纷,鹿骄嵘亦不打算过多插手,是以只听令狐峥意思,陪他行事而去。


令狐峥道:“依次探查。”他先施展轻功,身影向前一闪又向左一折,隐在茅屋角落处,夜色一罩,极难发觉。狐鹿二人,一人内功极强,呼吸吐纳声在风声之下,微不可闻;一人轻功极佳,踏雪无声。


屋里传出的是曹贝休的声音,“韩湘师兄是亲子,师父偏心一二倒也无可厚非,但师父眼中只有儿子,视我们几个嫡亲弟子于无物。”令狐峥与鹿骄嵘相视一眼,原来这三人正抱怨马如虎厚此薄彼。


蓝蚣和长叹一声,道:“我们八人合称‘庐山小八仙’,各有所长,但师父满心满眼只有韩湘师兄,明里暗里打压旁人,我们三人何时才有出头之日?”狐鹿二人微微侧头,远远地透过窗户细缝,依稀可见孔雀姑正安慰两位师弟,“师父向来偏心亲子,此番连一向冒进的大师兄都收敛了锋芒,我们三人断不能出风头!否则便会招来师父更多斥责。明日师父如何安排,我们低头照做便是,大师兄顺从,我们便也乖乖顺从,绝不能有二话。”


蚣贝二人一脸不甘,却无奈说道:“都听师姐安排。”未了,蓝蚣和又问道:“师姐,我们庐山派究竟丢了什么,师父如此紧张?莫非是……”话未说完,已被孔雀姑打断,“休得胡言乱语,当心被师父责罚。”


三人又简单徐了几句,蓝蚣和、曹贝休二人便告辞离去;令狐峥、鹿骄嵘躲在暗处,看着蚣贝二人离开孔雀姑的屋子,不过片刻,孔雀姑屋子的烛火便熄灭了,一片漆黑与夜色融为一体。两人转身看向蓝蚣和、曹贝休,二人向右一转,回到自己茅屋,须臾,屋中亮光亦是熄灭。


令狐峥目光向后扫去,只见五间屋子,有光亮者仅其二。狐鹿二人心下好奇:怎一转眼的功夫,便只剩下两点亮光,何人歇息了,何人又在秉烛夜谈?


寒风带雪,一呼而过,两个身影随风掠去,真是快如疾风,转瞬之间便闪到了右手边茅屋处,两人矮了身子,蹲在窗台之下,侧耳偷听屋内动静。


屋里传来的是马韩湘的声音,原来此处是庐山马氏父子的屋子,只听得马韩湘道:“爹,我庐山派丢的是什么贵重之物,那几个木箱所装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一问当即激起了窗户外偷听两人的好奇之心,两人不由得轻轻探了探脖子。


却听得马如虎答道:“箱子里装的是你外祖父留下的遗物,是为父好友赠予的礼物,还有你母亲的嫁妆,你母亲在世时便放置于她陪嫁的庄子——独萝山庄上。如今,你母亲已过世数年,那些东西也当运回庐山派了。若说贵重,倒也不见得,但它们是你母亲的嫁妆,便也显得珍贵了。”


马韩湘一听是母亲遗留的嫁妆丢失,心中登时添了三分着急,道:“爹,娘的嫁妆非同小可,您可一定要寻回来。”只听得一阵咔咔之声,必是有人怒极了,握拳一捏,指骨发出的声音,马如虎道:“哼,不管是何方贼人,胆敢打我庐山派的主意,我金瓜击顶一定取了他的小命!”


屋内烛光闪烁,窗户上映着两个人影。左手边的人影应是马韩湘,他道:“那小贼许是一时糊涂,咱们追回娘的嫁妆便好,小贼罢了,留他一条小命罢。”此话一出,窗户外的狐鹿二人双双一惊,万万没想到马韩湘竟如此仁慈。


马如虎却哼的一声,骂道:“那盗贼胆大猖狂,盗我庐山之物,损我庐山颜面,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留他性命,岂不让天下人以为我庐山派软弱可欺?”他忽然一声长叹,幽幽说道:“湘儿,庐山小八仙中,你的武功本领并不拔尖,又没有金刚手段,还如此菩萨心肠,日后当了庐山掌门,如何能震慑其余七小仙?”那言语慈爱,却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马韩湘一惊,似乎受宠若惊,道:“爹,孩儿有自知之明,我武功不出众,本事不高,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介凡夫俗子,且心无大志,难以承担庐山掌门之大任,更担不起一派兴衰之责。几个师兄师弟师妹都比我强悍能干,爹何不另择贤能?”


马如虎一掌拍在桌子上,道:“旁人贤能与否,与我何干,你是我马如虎的儿子,便是日后庐山派板上钉钉的掌门,无可替代!”


“爹……”马韩湘还想再劝说,却被马如虎出声打断,“你听好了,明日我自有安排,你须得乖乖照做,不得多言。”话音一落,便是呼的一声轻响,一道掌风豁然打出,烛火登时灭了,屋内漆黑一片。


“歇息!”马如虎一声令下,马韩湘乖乖照做。这边马氏父子熄灯休息,令狐峥回头一看,只见数丈之外的茅屋还亮着烛光,他拍了拍鹿骄嵘的肩膀,两人纵身一起,身影没入夜色中,便听得簌簌轻响,有如轻风拂过,两个人影悄然落在对面的茅屋之侧,借着角落里的稻草堆掩映,悄悄地将耳朵贴在屋墙之上,便听到了屋中动静。


先是钟蜴离的声音,“大师兄,你今日怎如此谦让?竟似换了个人似的。”铁驼李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三下,叹道:“师父眼中有杀气,我若不收敛锋芒,只怕引来杀身之祸。”


狐鹿二人听到“杀身之祸”,不由一惊,马如虎难道会对弟子痛下杀手,但转念一想,邙山派玉掌翻天虎不休连亲生儿子都能杀,何况铁驼李只是弟子门徒,马如虎兴许真能下杀手。


钟蜴离大吃一惊,却也疑惑不解,道:“师父今日怒火极盛,原来是动了杀心;他老人家的杀心应向盗宝的贼人,怎会对我们这些弟子起杀意?”铁驼李冷笑一声,道:“师父眼里只有韩湘师弟,我们七人若碍了他亲子的前程,他绝不会心慈手软。此番,庐山宝物无故丢失,师父震怒至极,但他亦想借着寻回宝物的时机,助韩湘师弟扬名立威!”


钟蜴离似恍然大悟,道:“师父虽是震怒,然心中已早有了打算?他在大堂之上,只向天门七宿的角木蛟问话,他……他……疑心我们?”最后一句,声音微微颤抖,已是震惊至极。


窗户上的人影轻轻动了动,应是铁驼李点了点头,跟着便是他的轻叹之声,“何时腾风云,搏击申所能。”不过片刻,屋中烛火熄灭,再无声响。


狐鹿二人举目望去,偌大的农庄漆黑一片,令狐峥掐着手指清算一番,算算遗漏了何人,他道:“张狲果、吕麝岩两人竟早早入睡了!”他与鹿骄嵘迎着风雪,向东而去,回了东边的屋子。


屋中暖意融融,烛火一亮,鹿骄嵘先问道:“黑夜一行,趴墙窃听,小圣可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令狐峥拍了拍身上的寒气,颇是无奈,答道:“难得行一回不光彩之事,得到的却是庐山内务。马掌门爱子情深,座下弟子对师父偏心亲子颇有怨言!”


鹿骄嵘又问:“依你之见,庐山宝物丢失是天门七宿所为,还是庐山小八仙中出了内鬼,或是另有其人?”令狐峥倒了两杯茶水,其一递给鹿骄嵘,道:“现下尚无头绪!”


鹿骄嵘接过茶杯,饮了一口,道:“我亦如此!如今皆是局中人,不知谁才是画纸为棋局之人。”令狐峥道:“不论是什么棋局,终有破解之法,不必急于一时,且看明日马掌门如何安排,我们静观其变。”


此刻已是夜深人静,困意来袭,鹿骄嵘率先上榻,盖了被子躺在里边,留下一边空位与令狐峥。令狐峥吹灭烛火,亦上榻休息。既然毫无头绪,只能看明日马如虎如何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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