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史4
书名:疯狂的石榴树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6163字 发布时间:2024-07-13

4.水边的医院和风景
金属窗栅隔开了坡度对鸣镇的回忆,水边的医院座落在一片山坡上,医院旁边有一口形状似庞大的巢穴的池塘,坡度记不清来到这家医院有多久了。他经常用筷子敲打着金属窗栅,看着山坡上一排排静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的身穿病服的病人和医生,往往是这样病人和医生交叉而过,他们那模糊不清的影子经常使坡度感到自己从睡梦中醒来。他从窗口回过头来,因为他突然嗅到自己在几天前藏在床下面的那只留有残肴的盘子,盘子里的残肴已经全部腐烂了,他不喜欢吃那些东西。现在他决定去处理床下的那只盘子,他将头伸进床下面,用右手抬起了盘子的边缘,他看到盘子里的一只苍蝇正在残肴中嗡鸣着,坡度感到一阵恶心,他决定将那只装有腐烂残肴的盘子抛到山坡上去。他想:现在是午休的时刻,医生们大都在休息,他们不会发现他手中的盘子。坡度迅速地把盘子端起来,他感到这是他一生中嗅到的最恶心的东西。他用极快的速度将盘子抛进了山坡上的那片土洼里,坡度觉得,他抛弃了一件脏东西。他站在山坡上的那棵大树下,凭眺着那口池塘。这时他看见池塘中有一女子的手臂一起一伏,坡度想起了小娟在水草中的身体,他慢慢地又看见那女子正往岸上游,她来到了岸上,她在穿衣服,坡度想:这是那位女护士,她曾经给我注射过针水,她看着我的时候,双眼想远离什么?也许是想远离我带有疾病的目光。坡度站在池塘边,女护士看见了他,但她并没有慌乱,她大概已经习惯了在有人注视的情况下去池塘里游泳,要不她根本没有在乎这些居住在医院中的病人的目光一她将这些目光同别人的目光区别开来。坡度看见了舅舅正从池塘那边的医院门口走进来,舅舅显然看见了坡度和女护士,舅舅径直走向女护士,坡度看到舅舅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女护士的眼睛深处。后来,舅舅似乎在跟女护士谈论到坡度住院后的情况,女护士的目光注视着平静的池塘,她似乎说:你把坡度带到这里来是错误的。舅舅问道:那我应该带坡度去哪里?女护士又说:我感觉坡度的病跟这医院没一丝联系。舅舅说:坡度的病没有别人的重,但也不是太轻。女护士说:坡度是一位漂亮的小伙子,他不应该住到这医院里来。说完这话女护士便走了。女护士说的所有话坡度都没有听见,坡度看着女护士的嘴唇张开又合拢,嘴唇的形状使坡度感到层层叠叠,像无数层花瓣,这时坡度感到多年前在姥姥家看到的那些紫红色花瓣重又吹拂而来,他感到自己的前额就像指纹密集的一些事件,它们将众多的有口难辩的事件汇集到坡度的前额,晕眩的沉重使坡度的嗓子干涩焦渴,他扶着一棵树才没有使自己倒下去。护士跟男舅说话时看到了池塘之中坡度摇晃的身影,她抬起头对舅舅说:坡度,坡度...声使舅舅飞快地来到坡度身边,坡度感到舅舅在扶着自己的胳膊,女护士走上前用手摸了摸坡度的前额,她的声音使坡度感到羞涩万分:坡度,坡度,你不该独自到很远的山坡来,医生吩咐你的事你好像没有听见,你应该懂事些,你跟其他病人不一样,你有理性,坡度。她说着帮助舅舅搀扶着坡度离开了那片山坡。坡度又一次感到女护士手上的体温使他遭受到一种色彩纷纭的晕眩的袭击,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舅舅给他带来了母亲的信。舅舅对坡度说你要有耐心面对自己,过一天我就接你出院,现在你必须医医你的病。坡度问道:舅舅,我真想出去,在医院里我睡不好觉,再说,我每天服很多的药,这是因为什么。舅舅说:你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从那以后你的大脑就有毛病。坡度想:舅舅对我说的许多话都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我只是看见舅舅的嘴唇在动,我为什么听不清楚舅舅的声音呢?
舅舅站起来告别坡度,他说坡度,舅舅必须回去了。坡度站在医院的门口目送着舅舅的身影,他手里拿着母亲的信,他来到一条石径中间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去,他拆开母亲的信,用手指轻轻抽出几页白纸,他听见母亲在叫唤自己的名字:坡度,坡度。一阵凉凉的风吹来,他感到眼前吹拂着一种黑色的类似悲凉的树身的影子,他抬起头来,他看得那么仔细,他看到一个肩头披着长发的女子正在向他走来,女子穿着白色的裙衣一步步走向坡度,在离坡度几米的地方她突然站住了,保持着一段对峙而立的距离,她开始对坡度说话,她一张口坡度感到一股潮湿而有力的风挟裹着冰冷的呼吸向自己的额前袭来,他手中的信纸突然被风吹落在地,他刚想低下头去找回那封信,那个女人的声音使坡度的手似乎在蜿蜒而出的小径上摸索。女子来到他的身边,用手抬起坡度的下巴,坡度感到母亲的来信那一瞬间已经被风吹远了,他感到衰弱的前额此刻正在后退着,那女人的声音却清晰如耳:你是我的儿子,你就是我身上的皮肉。坡度站起来一步步后退着,终于他已经逃离了女子的一双手和拂动着他头颈的那些乌云般的长发,然后他抬起脚跑了起来,他的身影像受伤的兔子穿过小径中带有精巧结构的花园,他来到那片山坡上,他看到舅舅和女护士的身体滚动在暗红色的山坡上,他们的身影似乎像蚯蚓般一起一伏。他开始重新掉转身子奔跑,他感到那个披着乌云般长发的女子仍然在向自己追来,有一种不可遏止的恐怖纠缠着他,他投人了那块巢穴般的池塘,他的身体带着一种欢呼雀跃的姿势从高高的山坡上跳下去,他身体和水接触的声音惊动了一群树上的鸟,他站在水中看到那些鸟仓惶逃去。
舅舅和女护士站在池塘边高声呼唤着坡度,他们的声音就像从那群仓惶奔逃的鸟翼下面呼啸而来,使坡度感到一种从未到来的虚弱,舅舅来到水中将坡度拉上岸,舅舅说:坡度,坡度,你往水里去干什么?坡度想起那个满肩乌发的女子,他说舅舅,你带我回去吧!女护士走上前对舅舅说:下周你来接坡度吧!然后他们将坡度送到了那间小房子。舅舅走了,坡度想,舅舅是怎么回来的,我曾经送他到门口的,坡度想起那一幕情景,舅舅和女护士的身影在山坡上像蚯蚓般细小,看上去像寻找着山坡上的一只只手臂,所以他们缠绕在一起,他们的身体在宽阔的山坡上相互重叠时就像滚动的蚯蚓。
坡度掩上门从床架上将那只红木箱子提下来,刚才他身上湿漉漉的,全身没有一点是千的地方,他打开箱子,找出了那件黑色的上衣换上,他脱去身上的病服时得意地想:我为什么要穿这样的病服,我为什么要穿这样难看的病服。他将病服踢向一边自言自语道:明天我要抱着病服到那片山坡上去,我要用火点燃病服,是的,我要用火燃遍病服上的细菌。
坡度换上干净的衣服后重新坐在窗前。刚才舅舅给他带来一个包,舅舅说里面有他需要的一些东西,坡度将包拿过来放在桌上,他想他并没有告诉舅舅自己需要些什么东西,那么,舅舅会给他带来些什么东西呢?他解开包的拉链,他感到链条在拉动时被什么东西阻塞了一下,但同样拉开了。
他从包里取出一面镜子,金属镶嵌的镜子使他面对着自己,他将镜子放在桌上。坡度的面庞在镜子中停留了很久很久,他的面庞就像停泊在风景中的一段被迫缩小的狭窄的地方,他伸出手来触抚着镜子上那个人的鼻子和嘴唇,他想这个人便是我,现在被送到这家医院,仿佛连同一些信札折叠在笔直倾斜的那道窗口。他从包里取出的另一件东西便是一本书,一本绿皮书的新华字典,对了,他想起来曾经对舅舅说我要一本字典。他喜欢翻开字典,他的目光渐渐盯住那字,旁边是拼音,他渐渐地念出那个字,那些语音混淆的字组成了无声的语音,因为母亲替他收拾行装时将那本每天翻拂的字典遗漏了,他在火车上脑子便嗡地响了一下,他将紫红木箱子打开,舅舅问他干什么,他说糟了,我的字典没有带来,舅舅说:坡度,满城市都有字典卖,我会给你重新买一本。坡度想:打开字典我会找出许多名字,比如,鸟,孔雀,兔子,老虎和燕子。他每一次拼读燕子时眼里都在拍击着一根潮湿的线,燕子就在线上颤动着。坡度此刻翻开字典中的“医院”、“池塘”、“女护士”等等词汇。他试着往窗外看,他想看到穿白衣服的女护士,手里端着药盘,装满了针水、注射器和透明的药瓶。坡度将手伸进包里,他从包里取出的最后一件东西便是一双新鞋子,一又铿亮的黑皮鞋,这跟舅舅的细腻有关,那天舅舅盯着坡度的运动鞋说:坡度,我要给你买一双新皮鞋。舅舅是一位讲究衣着的人,他在一家乐团拉小提琴,舅舅善于把精力投人那潺潺的音乐中去,他的衣着通常是一尘不染,然而,舅舅还没有成婚,甚至还没有具体的女朋友,来医院之前,坡度从没有看见舅舅跟什么女人在一起。
坡度脱去脚上的运动鞋,将新皮鞋穿上,现在,坡度感到自己的身上发生了异常的变化,坡度想,人如果换一双新鞋子,他就会放弃昔日的生活。这句话他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那么坡度将会放弃什么呢?
那天下午女护士来给坡度注射针水,她纤长的手指按住坡度手臂上的静脉,女护士的手指苍白如雪,坡度想这样的手指伸在风中就会折断,想到这种情景,他禁不住看了女护士一眼,她所有的皮肤都是那么白。女护士对坡度说:你过几天就出院了,坡度,到时候你舅舅又会来接你。坡度说:我感到手臂有些痛。女护士抽出针管小声说:你的静脉很不好找。坡度说我过去从来没有打过针,也没有看见过你这样的护士。女护士抬起头来对坡度妩媚地一笑说:坡度,你过去在哪里?坡度说:你知道鸣镇吗?那是一个小小的镇子,来到这里之前我从没有离开过那座小镇。女护士注完了针水将坡度的衣袖放下来,她又轻声说:我一点也没有发现你有病,真的,坡度,你跟其他房间的病人并不一样,坡度问道:那些病人,他们到底患些什么病?女护士摇摇头,她似乎陷人一种无法解说的谜语之中,她抬起头来看着窗外的那些树影,她说:你真的不知道他们生什么病,那么,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医院。坡度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说完以后才感觉到女护士已经走了。
女护士过了一会又回来了,她给坡度带来两包药然后便走了。坡度感到很闷,他将窗户拉开,这时他嗅到一种阴暗的气氛正悄无声息地环绕着整所医院,一种无形的恐惧来源于窗口,他已看到三个两个的病人正在院里的花架下散步,他们互不认识,他们的面目毫无表情,他们是一群带有麻木的四肢走路的人,坡度听见一声唿哨,紧接着他看见一个男人就像踩着露水和蛛网在散步,他走到阳光明媚的地方仰起头来又打了一声漫长的唿哨,然而,他的唿哨并没有影响另外的人,那是一些遭受到挫折的人。坡度想:我跟这些病人真的不一样,女护士说得对,我跟他们并不一样。坡度感到有一个人在窗外召唤自己,那是一位老人,他站在窗外看到了坡度,他召唤坡度到外面去。
坡度的新皮鞋穿过走廊时发出悠远的声音,他来到那位身穿病服的老人身边。老人对坡度说:你来这里主要是治疗什么?坡度摇摇头说不知道。老人陪着坡度来到那口池塘边,老人凝视着池塘中央的那根水草说:我来这里是为了恢复记忆。我将时空完全颠倒了,你感到奇怪对吗,我记不清楚很多桩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二十多年前我看到一场谋杀案,我--自仕回忆那个地点以及那个凶手的模样。坡度感到老人的声音犹如池塘中央的那根水草在颤栗着,他和老人同时坐在池塘边,老人说:他们一直在调查那个被杀死的人的事件,但是目睹者只有我一人。我告诉他们凶手是一位盲人,他居住在一座古式的老房子里,那天我路过时听到了屋里的呼喊声,我走进屋时,发现盲人的手里举着一把锃亮的刀刃。后来当警察包围这座房子时盲人突然消失了。那个被杀死的人是来请盲人算命的一位少女,盲人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死她。这桩杀人案一直纠缠不清,律师认为杀死少女的并不是一位盲人。多少年前我一直维护我记忆中的场景,然而律师不相信我叙述的场景,律师对我说:你的记忆力是虚构的,你记忆中的场景和人都是你虚构的现象。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我都是目睹者和参予者,但我被人们称为是一名混淆了全部时间体系的伪造者。老人注视着那根水草的瑟瑟颤栗之后又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哦,你说你叫坡度,你的记忆是完好的,对吗?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你应该逃走,小伙子,你如果逃走的话,我会帮你的,我年轻时代也逃走过,不过那是逃避一次婚姻,母亲要我娶一位叫四小姐的女子为妻,我不喜欢那女孩,然后我就开始了逃跑。坡度,注意到没有,前而的那堵矮墙,中午的时候人很少,你就从那里攀过去,坡度说:舅舅会来接我,他已经告诉过我下周就来接我出去。老人说:坡度,我要是你早就逃跑了。坡度说那你为什么不逃跑呢?老人说坡度,我告诉过你我必须恢复出一种清晰的注意力,我记不清很多事情,我容易混淆天气,每当天气一变我记忆中的很多人都像一盘棋,他们的名字穿巡在一盘棋中,最重要的是这盘棋像一盘很漠然很疏远的棋。我似乎一直等待一种凉风吹拂的早晨,我走到一览无余的平地上去,我能认出那些知道我名字的人。坡度说:你忘了他们的名字。老人说:当他们来到我身边时,我的内心深处飘荡着众多的亡灵,我认为他们死了,但他们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有一位妇女,她一直伴随着我,她说她是我的妻子,但我从来没有跟她有过婚姻生活。诸如此类的很多生活总有些被湮没,消散的痕迹,我在医生的帮助下回忆这一切
坡度想:这个老人难道真是在如此遥远的距离中试图恢复记忆力吗?我的记忆力有没有错,母亲和舅舅说我的大脑有问题,我置身在一个无法进人透明的真实世界中,在紫藤树的花瓣撒落在我前额之前的事我大都记不住了,包括那只燕子,舅舅将我送到这家医院就是为了帮助我的大脑从一种束缚我的美丽的紫藤树花瓣中逃离出来,然而,我并不需要忘记覆盖我前额的那些花瓣,它们像层层的潮汐,使我能够在飘浮不定的时空中看到我从未看见过的景象,噢,比如那口陷阱,它们设置在夜色朦胧的深处,它们吞没了我的兔子,也许还吞没过我的那只燕子。
老人抓住坡度的手说:明天中午我们来这口池塘边,然后我帮助你逃跑。坡度说:围墙那边是什么,我能逃到哪里去呢?老人说:顺着山坡往下走就是一座城市,你可以到任何一个地方去,当你进人城市就像到达了你内心最为激荡起伏的地方,比如邮局,你可以去发一封写给朋友的信,对了,你一定要到邮局给你的舅舅发一封信,告诉他你已经从医院出来了。坡度感到老人的一席话为自己找到了一种相互接触的东西,他现在透过风和池塘边的草幔看见了一座用绿色的栅栏围成的邮局,他想起母亲写给自己的一封信已经被湮没,坡度似乎抓住了某种接触和摩擦的契机,这便是那座邮局。他假设自己闯进邮局的大门,他跟邮局里的工作人员要了一枚邮票和信封一一而他的文字却纷繁复杂,他在一页白纸上写呀写,他把记忆中隐藏的所有汉字都写到了白纸上,那页纸上飘拂着紫藤花香,他把一封信交给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指着邮筒让他往下投,他就把一封信从邮筒中投了下去,当时他感到两只手臂随着那封信在下沉,一直沉人到盘旋着的紫色云层中去,在那里他重新看到了一群奔跑的兔子,而那只燕子飞在高高的天上。
坡度就这样坚定了逃跑的计划。第二天午后,他提着那只紫红木箱子穿过了小径中的花栏,他抬起头看到老人在池塘边向他招手。
老人伸长手臂接过坡度的箱子说:快点,坡度,再-会儿那位漂亮的女护士要来池塘边游泳。坡度迟疑了一下说:你看见过她游泳吗?老人说:我每天都藏在前面的那片竹林里看她游泳。坡度说你看见过我舅舅吗?老人说我不知道你舅舅是谁。坡度说:你没有看见过我舅舅跟女护士在一块。老人拎着箱子站住了,他看了看坡度又看了看池塘后播摇头坡度,我分不清你舅舅是谁,女护士经常跟许多陌生的男人在一起。坡度说:我来提箱子吧!老人说:快到那堵矮墙了。坡度现在感到自己的前额上重又弥漫着一阵阵紫藤树的花香。他感到晕眩,他自言自语道:紫藤树,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紫藤树花瓣。到了那座矮墙边,老人说:走吧!走吧!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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