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除了阿苦之外,都是身强体壮的青壮年。
阿苦当然跑不过他们,很快落了单。
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自己这饭碗怕是保不住了。
阿苦想了想,反正都追不上了,索性还是回到祖坟那边看看。
现在阿苦唯一的期望就是那两天杀的狗东西还来不及干些什么,这样一来,好歹也算自己发现及时,没酿成大祸。
到时候说话求情的时候,底气也能足些不是?
但万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小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来,直愣愣地站在祖坟面前,也没撑伞,整个人被雨淋成了只落汤的小鸡崽!
“我的天,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跑出来了?”
阿苦见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忍不住怒了。
这丫头才多大,虽然平日里头皮得像只猴,但要真感冒发烧了,这里距离县医院就是开车都得半小时呢!
阿苦也顾不上王家祖宗们的事了,立刻伸手就要将小丫头给扛起来,却不料自己的手被一阵大力给拽住,怎么松也松不开!
阿苦只觉得这股力气是前所未有的大,绝不是这一个不到五岁的小丫头能有的!
正巧这时,天上一道闪电落过,照着小丫头那微微泛红的眼,唬得阿苦彻底愣住了。
她的眼睛,变红了!
阿苦在很小的时候,曾听村中长辈说过一个古老的故事。
传闻中,龙偶尔会在人间寻找替身,被选中的人往往是走在雷雨夜的人,一道天雷落下,那人的眼睛就会变成红色。
这丫头!
被附身了!
阿苦本就不是什么胆大的人,配合着落下的响雷,两眼一翻,晕了。
后半夜的雨越来越大了。
泥泞的小道通往城郊,有一个年轻女人,她一瘸一拐的走在路上,形容狼狈,雨水顺着她的脸冲下,混着血水还有脂粉,将鹅黄色的衣裙染污。
因着失血过多,原本姣好的脸上毫无血色,若有法医在场,稍加留意,便能看出她的异常。
正常人是不会像她这样僵着四肢走路的,但奇怪的是,她的动作虽然僵硬,但却走得飞快。
她的左手紧紧攥着一根老式样的棒槌,平平无奇,甚至打磨得略有些粗糙,但这根棒槌,却救了女人的命。
女人的身后隐隐跟着一大一小两人人影,男人死命托着女人,小孩子就跟在他的身后,电闪雷鸣之间,小花身后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仿佛长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好在,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女人。
以及仿佛中了邪一样的父女两人。
救一个也就救,管两个也是管。
很快,他们三个就被赶来的救护车给拉走了。
梅城不大,很快,接到报警的警察赶到了医院。
比警察更快一步的,是那女人的家属。
经过简单的了解,这户人家的情况警察算是弄清楚了。
伤重的女人名叫孙灵,今年刚二十二岁。
来得那夫妇也不是她亲生父母。
男人叫孙青,女的叫毛英。
老两口操劳了一辈子,也没什么文化,平日里头很少管这丫头。
今天见她迟迟不归,正暗骂这死丫头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却没想到接到警察的电话,告诉他们自家的闺女现在正躺在医院里头,生死未卜!
老两口顿时吓掉半条命,最后是抖着手挂了电话,赶紧穿好衣服带上钱就赶了过来。
虽然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头爬出来的孩子,但养了这么多年,他们对自己这个养女还是很有感情的。
但该配合还是要配合,面对警察们的询问,老两口仔细回忆了一下,总算给警方破案提供了些线索!
毕竟,梅城已经太平了多年,如今出了这一桩恶性事件,他们自然有得忙活。
从手术室出来,医生长长松了口气,出了这么多血,却还能保住性命,不得不说,这丫头真是命大。
要换成正常人,只怕这个时候已经死透了。
虽然医生心存疑惑,但这种话,他们自然不会当着病人家属的面来说。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女人手中的棒槌,却出现在了负一层的太平间内。
太平间是整个医院阴气最重的地方,对于消耗了不少力量的老鬼来说,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
里头存放着数具尸体,也不知什么缘故,已经停了好久。
老鬼姓陈,单一个沪,死在了1937年的冬天。
但其实,陈沪不老,死得时候也不过三十二岁。
陈沪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死而复生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死得时候正值乱世,百姓们命如草芥,连口薄棺都没有,与那些可怜同胞一样,落了个死无全尸的结果。
但陈沪觉得自己死得不亏,至少死之前,还杀了几个小鬼子,一条命换那些鬼子几条,值!
七月七日,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
后人称这次事件,七七事变,抗日战争全面爆发!
他不能向自己那些同学一样战在前线,但也有一颗红色的心!
只不过,大势所趋,他改变不了天命,面对沦为炼狱的故土,陈沪有心无力。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们老王家平反了没有。
哦,认真论起来,他其实应该姓王,只不过当初为了保密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跟着好兄弟改姓了王。
当年他受上头的命令,卧底潜伏在小鬼子身边,将有用的消息传递出去,这身污名一背就是五年,连带着一家老小都没个好名声。
只不过,这点子遗憾也就是遗憾,自己死的时候,王家还是背着一个汉奸的名头。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惦记着这事,希望能有后人祭奠的时候说一声。
但听后来下来的兄弟说,整个九州都沦陷了,当真到了亡国灭种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奋力反抗,但在绝对的差距之后,他们的同胞死得越来越多。
青壮的男人死完了就老人上,老人死完了就女人上,女人也没了,就孩子上。
那些兄弟说得断断续续,但陈沪纵然没亲眼看着,也知道那是一场接着一场,惨烈,但却毫无退路的反抗!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时候的华夏,当真到了亡国灭种的时候,谁都不想做亡国奴,哪怕再软弱的人,也扛起枪,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好在,刚才下来的时候见到那些人,都是黄皮肤,黑眼珠,说着一口熟悉的乡音。
想来后辈争气,总算保住了自己的国家!
一想到这,陈沪欣慰地笑了。
天不亡我华夏!
陈沪欣慰之余,更多的还是茫然。
今夕是何年?
这外头又是个什么世道?
陈沪迫切的想要知道。
但他现在就像个刚到一个陌生时代的孤魂,什么都不知道。
陈沪不能在太平间久呆,在吸够了足够的阴气之后,他选择回去看看那个倒霉丫头。
哦,还有那对倒霉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