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家父子在家里头嘀嘀咕咕,而彪子虽然满心不服气,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按吩咐办事。
彪子虽然彪,但办起事来却不含糊。
见他说话说得滴水不漏,警察们一来是没证据,二来有老林这层关系在,这事稀里糊涂就此揭过。
相比较阿丁的咬牙切牙,心有怨怼,阿苦就完全沉浸在孩子回来的欢喜中。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苦抱着孩子,感觉自己刚从地狱过了个来回。
如今孩子到手,说是重回人间也不夸张。
面对阿苦连恩带谢,险些膝盖就磕到地上,民警顿时冲上前,险险扶住他的胳膊,说什么也不让他跪。
开什么玩笑,现在县里头迎着检查呢,谁知道哪个是上头派过来微服私巡的暗探?
又不是封建社会,要是他们今天敢让阿苦膝盖落地,明天可能就得换他们吃挂落。
那些小报记者就跟狗一样,神出鬼没善于伪装,动起笔杆子来那叫一个不将武德,要真被那些小报记者抓着,他们可不成了遗臭万年的那老鼠屎了?
但送送锦旗,上上报纸新闻什么的,还是可以接受的。
但无奈阿苦是个木头梆子,愣是没听懂民警们口中的暗示,完事之后,屁股一抬,走得利落。
被这么一闹,天已经黑了。
回家的路不好走,靠着两条腿走到家可不容易。
虽然政府推行了许多利民的政策,可回村的那条路还是那么崎岖,甚至连盏路灯都没有。
更何况,事还没办呢。
阿苦到现在腿还是软,琢磨了一会,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在县里头住上一晚。
当然,阿苦是可没钱住旅馆,于是便找了个桥洞打算对付一晚。
好在他早有准备,在篓子底下装了一条小毯子。
自己是不够遮的,但却能保证小花不冻着。
也是今日阿苦受了惊吓,倒让他走了一回狗屎运,在找桥洞的路上,让他捡到了五块钱。
阿苦看着皱巴巴,还带着些味道的钱,忍不住乐了。
钱臭钱皱又有什么关系,能花就行。
五块钱呢,能买不少东西了。
原本想着这钱得自己收着,慢慢花,但阿苦看了一眼睡着的小花,忽然想起从前听老人说的一件事来。
这捡来的钱可不能过夜,但抓紧花出去。
不然,小心坏了运气。
阿苦原本倒是不怕这个,反正自己运气一向不好。
但如今有了小花,可不敢冒险。
于是阿苦找了个便宜的旅馆,付了一块钱房钱,又到隔壁店里头给小花买了两身新衣服,还有一些奶粉。
这玩意阿苦是第一次买,他有些新奇地听着店员同他说怎么给孩子冲奶粉,不由感慨自己落伍了。
但他还是觉得奶粉太贵,不如米糊来得实在。
要不是事出有因,他可不花这冤枉钱。
等出了店,阿苦身上还剩一块钱,于是便绕到另一边的小馆子里头,点了两个菜,又要了两瓶啤酒。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喝过酒了?
阿苦将花生米丢进嘴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阿苦好酒,可却没什么机会喝。
主要还是因为穷。
这啤酒度数虽然低,但两瓶见底,阿苦也有些醉意。
人一醉,胆子就大,想想自己这苦涩的,稀里糊涂的大半生,阿苦觉得自己失败的很。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这样下去了。
趁着酒劲,阿苦在心底默默发誓,一定要好好努力,混出个人样来!
阿苦其实酒量并不好,迷迷糊糊的连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事实证明,阿苦并不是什么君子。
发过的誓言,说过的狠话,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说得容易,当然忘得也容易。
阿苦心道,自己都五十多了,哪能说发达就发达的。
如果真这么简单,世上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穷人。
当然,这话虽然虚伪,但却十分现实。
阿苦不想吃苦,所有才有了今日一行。
阿苦心仪的工作是给人看大门,也就是他们口中说的保安。
他打听过了,当保安也分三六九等,听说给政府看大门,又闲又有钱。
不过,阿苦也不是没有准备。
这年头,什么都有上头有人。
有人好办事,这话放哪个时代都是真理。
求人办事嘛,总得有些诚意。
送礼这事,阿苦当然没那本钱。
更何况那些当官的也看不上自己硬凑出来的三瓜两枣。
阿苦自有自己的办法。
于是一个压箱底的人就给阿苦想了起来,并且派上了用场。
其实这熟人也不太熟,但阿苦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厚着脸皮上门。
阿苦仔细回忆了一下脑子里头的地址,一边走一边问,直到与看门的保安再三确认,方才松了口气。
他今天要找的人叫杜雨,是他从前的战友。
说出来谁都不会相信,就阿苦这样的,年轻的时候居然还当过兵。
不过他这个兵可不是正经招进去的。
而是机缘巧合,阿苦的二大爷救了几个小伙,正好是军队的人。
虽然都是些新兵蛋子,但为了报恩,还是将阿苦给弄进了军队。
但阿苦不争气,吃不了苦,没多久就跑了。
好在那个时候,军队里头管得没现在这么严,倒也没人来抓阿苦回去。
这社雨就是他那时候认识的。
只是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嘴上没毛的小子如今也当上官了。
看着面前这气派的办公大楼,阿苦有些忐忑。
忐忑之余,更多是感慨。
这人与人果真不能细比,谁能想到,这小子居然混了个官当当。
他们已经三十年没来往了。
苟富贵,勿相忘。
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兑现当初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