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隐秘岁月4
书名:仙乐飘飘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5935字 发布时间:2024-07-18

夜色奇暗,潮湿的空气弥漫在空中,溪水哗哗流过,发出的 声音像要告诉人们什么,它永无休止地在絮叨呀,也许直到有一 天被人听懂后才会安静下来。整个峡谷的一石一木仿佛都在静 悄悄地睁着眼睛凝视夜的秘密,但它们会永远把看见的东西深 藏在沉默中、
次仁吉姆全身无力,她爬到供佛的土台前,拨亮了油灯,端 起一碗洁净的圣水,仔细端详着自己的面容,她还年轻,才二十 三岁,有一双明亮的大眼和挺秀气的鼻子,嘴角边一对浅浅的小 窝隐隐显露着整个面部微妙的表情,右脸颊洒着几粒浅色小点, 那是两岁时英国人给她印下的永久的痕迹。她抬头看看昏暗的 墙壁,上面密密麻麻地划着一排排各种横道、竖道和斜道,这些 岁月的记录排列在一起,显示出一种深奥的启示。她数了数自 己划的新痕,不知怎的,果然给洞中高僧送食物的时间过了三 天。
半夜时分,她提着裙角轻轻走向岩石洞口,天空上,遮挡住 月亮的黑云看起来像一座黑黝黝的奇峰怪石,形状狰狞,旁边的 碎云块的轮廓看起来也像一些鬼兽的爪尖和獠牙。恐怖的黑 夜,仿佛一幅地狱里可怕阴森的图景倒悬在高高的苍穹之中。 忽然,她的心痉挛一下,差点没失手将茶壶脱落。因为从洞里传来了异常清晰真实的声音:“天上有护法神下界吧?”
次仁吉姆犹如傻了一般不作回答,双腿一软,身体像砍倒的 树杆扑通一下匍匐在地。
“足下原是瑜珈空行母的化身啊。”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 彩,平静地点出了次仁吉姆的身世,真像是晴空霹雳,次仁吉姆 久久不能言语。
接着洞里的声音次仁吉姆一点也听不明白了,那些深奥的 音节时而似流水潺潺,时而如海潮低鸣,但是她知道,此刻自己 站在洞外已不是瑜珈空母,只是一个普通的尘世凡人。她本能 微妙地预感到,就在今夜,从未体验的一种毁灭般的痛苦和梦幻 般超脱的圣洁境界将在她身上得到完美的体现,这是一个最隐 秘不可告人的神示,那场火焰燃烧的梦便是这一切的先兆。
“外面真亮啊。”那声音渐渐激动起来,“是火吗?是极光 吗?”
“尊师,尊师,”次仁吉姆浑身像发疟疾般颤抖不止,她开始 变得神志不清,意识进入了迷乱狂热的朦胧状态。
“太亮了,亮,”那声音喊道:“挡住它,不能亮,挡住,我怕, 怕,挡住它。”
次仁吉姆呜呜咽咽奋力爬去,张开双臂,全身扑向了岩石洞 口。
月亮穿出黑云明晃晃地像把钢刀泛着寒冷的青光。
次仁吉姆一动不动,像是背后射中了一支利箭被牢牢地钉 在了岩石壁上。
次仁吉姆全身披着月光。
达朗坐在帐篷里擦着那支很少使用的俄式步枪,枪管生锈 了,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把枪管擦得锃亮。女人在帐篷外一块石 头上晒牛粪饼,大儿子和小儿子在帮母亲干活,二儿子扎西尼玛 则机灵地看着父亲摆弄枪。 一声从未听过的巨大的声响把达朗引出了帐篷,声音来自空中,没等他抬起头辨别方向,女人像鬼 魂附体指着达朗脑后大声叫起来。 一只巨大的从没见过的神鸟 发出震耳的鸣响在他们头上盘旋,似乎想降落在这里。孩子们 像小老鼠见了猫头鹰似地吓得躲进了帐篷,只有扎西尼玛对那 只神鸟欢叫,女人扯破了嗓子边叫边拍巴掌,吐唾沫,驱赶那怪 物。
“不能下来,你这个魔鬼。”达朗急了,举枪照那怪物砰砰地 射击,那神鸟盘旋了几圈,最后无可奈何地呜哀着飞向东方。
这是一架四引擎的美国军用运输机,在二次大战执行对日 作战的任务中从印度飞往中国的途中,由于迷失航向油料耗尽, 本想在哲拉山顶这块理想的天然降落场着陆,因受到下面当地 牧民射击的威胁不得不重新拉起机身,最后在哲拉山东部的桑 耶寺附近名叫朵的一片沙滩上坠毁。机身倾斜,左侧的翅膀深 深插进沙地里,美军驾驶员罗克希尔侥幸生还。不久,机身的残 骸被有关当局清理后便遗弃在那里。当地人竖起了一根木杆, 把机身翅膀的残片系在那上面,直到六十年代后不知是谁取下 来作了收藏。
西藏人在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了飞机。
达朗从平原地平线上再现了,女人和孩子们站在帐篷前手 搭凉棚远远地向前眺望。他扛着一只跟他身体差不大小的猎 物。枪管上的银光在他脑后闪闪发亮。
“好家伙,这么大的獐子。”大儿子扎西达瓦说。
“不像,是头牦牛。”二儿子扎西尼玛说。
“偷的吗?”老三问。
“磨什么嘴皮,还不快去迎接。”母亲喝了一声,除了扎西尼 玛,其余两个儿子赛跑似地争先上前。他只站在原地平静地看 着。
达朗扛来的是一个血人,差不多死了,连羊毛细的一丝气息也停止了。他全身流出的血把达朗背后浸染得湿漉漉的。“唉 早知活不了,我干吗费这么大劲从山下扛回来。难道我是天葬 师吗?”达朗沮丧地把死人扔在帐篷边,坐在草地上大口地喘着 气,他已经五十多岁,身体开始苍老了。在山下,他躲在一块岩 石目睹了一场强盗行劫的激烈战斗: 一群强盗躲在石缝里,用步 枪频频射击峡谷中的一队商帮,他们枪法准确,第一排枪就射中 了几百步之外的三个商帮。其余的商帮一声口哨,那些受过训 练的骡子立刻形成一个环形卧倒在地,它们身上驮着沉重的从 印度运来的各种毛料、手表、金币以及其它商品。商帮们用骡子 作掩体也抽枪还击。强盗不打骡子专打人,相持一阵后,强盗们 纷纷跳上马,喊着嘿嘿的怪叫声手举腰马奔下山来,商帮们抵挡 不住开始抛弃骡子逃命,被冲过来的强盗团团围住开始了拼刀 格斗。那个小伙子砍翻了几个强盗要去救遭马蹄践踏躺倒在地 的父亲,他身上被捅了好几个血窟窿,最后惨叫一声扑倒在父亲 的尸体上。强盗们把死去的同伴绑上马背,赶着一大群骡帮飞 快出了峡谷,扬起一团弥漫的灰尘,马蹄敲磕在石头上的脆响在 峡谷中久久回荡。等一切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达朗才跳出 岩石,十几个商帮被乱刀砍死的惨状比饮弹身亡的人可怕得多。 他看见最后那个倒下的年轻人的腿还在微微抽搐,就弯腰把他 扛了回来。
那人大难不死,当晚活了过来,三个儿子想在他身上搜取点 什么,除了一把德国造的二十响驳壳枪、几件女人佩带的金质项 链以外,还有一叠面值不小的印度卢比,上面印有爱德华国王的 头像。这些对哲拉山顶上的人用处都不大。老三对那把手枪很 感兴趣,放在手中掂掂很沉重,他乱摆弄枪时走了火,子弹从扎 西达瓦腋下飞过,擦过坐在帐篷里喝茶的达朗的鼻尖,穿透帐 篷,最后击中一只在湖边吃草的公羊头颅,它扑通一下就倒在地 上,鲜血漫流到湖水里。过了三个月,那人伤愈,身上留下了二十七处刀痕,其中一道从右额头长长地斜拉在左下巴,整个面孔 变了形,像两片拼接的镜子映照出来似的。他是康巴人,是拉萨 城有名的大富商邦达洋佩骡帮的成员,临走时别的东西全留下, 只要回那把驳壳枪。他从此要去深山做强盗,寻找杀死父亲的 仇人。为了感谢达朗的救命之恩和女人的精心护理,他说在二 十天之内一定扛来一牛皮口袋金币,他保证这金币的数量足够 日后在拉萨买下一幢豪华的别墅,还能买到一个相当地位的官 职,足够牧人一家从此荣华富贵。
“不必费这个心。因为我们不会离开这个地方,所以,金币 对于我们,不见得比牲口过冬的草料更重要。”达朗摇摇头。
“除了天上的星星,恩人,你只管开口吧。”那人变形的脸狰 狞可怕。
“儿子们都大了。你看见的。他们 ……经常无缘无故发疯 似地互相打得头破血流。他们……精力旺盛,像发情的公牛。” 达朗眯起眼。牧场上,三个体魄健壮,皮肤黝黑,结实墩墩的小 伙子正抱着一块圆滚油亮的大石头在比力气。
三天后,那人又上山来,他牵匹马,上面坐着一位年轻的姑 娘,两边驮着两大包盐巴、布匹等日用品。儿子们在湖边放牧, 远远注视来人,他们都很清楚那个姑娘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但 是没有一个人跑过去。直到天黑后,在母亲长时间急切的呼唤 下才蹒跚回到帐篷里。年轻的康巴人来到达朗前,把缰绳交给 他说:“请收下,愿菩萨保佑你们幸福吉祥。”他连一碗茶也没喝, 留下女人和马匹,径直走到平原边缘。
“次仁吉姆啊,难道这是前世的缘份吗?”达朗望着眼前这位 年轻的姑娘,头晕目眩,不由得流出眼泪,“既然许多年前的你剪 去了马兰草一般长长的秀发,为什么今天却又让达朗我看见你 永远不衰老的仙女般的娇容?让达朗我回想起梦一样的往事 呢?”
年轻姑娘抚摸着马颈的鬃毛,望着这远远近近的几个男人, 不知自己今夜将属于谁。她困窘道:“多谢主人用妙法得知我的 名字,可是次仁吉姆我的头发生来没有剪去过,在白天和晚上的 梦中也没见过主人你。”
达朗猛然清醒,面对即将成为儿媳妇的次仁吉姆十分尴尬, “嘿,嘿,姑娘你别在意,刚才我…… ”
“啊啧啧,”女人刚才不知跑哪儿去了,像一阵风刮来,站在 姑娘面前。“你会挤奶吗?”
“会。”
“会提炼酥油,做衣服,做饭吗?”
姑娘点点头。
“会读经书吗?”
“我……不识字。”
“没关系,”女人亲热地搂她肩膀,“没关系,只要能生孩子, 这是最重要的。”
次仁吉姆当晚在达朗家三个儿子的帐篷里住下,成了他们 的妻子。
达朗这以后苍老了许多,脸皮松驰下来,眼神暗淡无光,白 天精神恍惚,深深对着家犬,对着帐篷边的绳子,对着牛粪自言 自语。早饭时,次仁吉姆把茶恭顺地端到他跟前,他接过来哆嗦 几下就打翻了。他巡视草场时常常会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爬 起来看看身后,什么也没有,次仁吉姆挽起袖子提着桶去挤奶从 他身边走过,他总是嗅到一股廓康那阴郁霉潮的气息。
“他妈的!”他十分恼火地独自嚷嚷起来。
有一天,次仁吉姆在整日平静的生活中开始了繁忙的劳动, 她把那四五间荒废已久,残壁断垣上的石头一块块扒下来,整整 齐齐堆在草地上,把那些腐朽的梁柱,门框的木头也拆下来放在 另一边。整整干了一年多,把那些破房全拆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自己住的一间石屋。她知道,不久的年月,廓康将常有人来,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不想让来人看见这付衰败的景象。
她想起自己多年没有再洗澡了,于是脱了衣服畏畏缩缩钻 进了冰凉的溪水里。她再不会像年轻时发出兴奋的叫喊,在没 有半点激情和思绪中,她抚摩自己渐渐失去弹性的皮肤和下垂 的乳房,浸泡在水中,只露出半个脑袋,在清澈透明的水底下的 身体像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这时,她看见山脚下狂风飞扬,弥 漫着浓雾般滚滚的尘埃,那沙丘地带上,正行走着一队黑色。风 改变了方向,沿着山坳往山上涌,嗖嗖地贴着岩石刮上来,把峡 谷吹得嗡嗡响,次仁吉姆躲在水中观看这一奇景,那下面有块红 颜色在空中向廓康飞来。她激动不已,断定这是一帖神赐的偈 语,当那块红布从她头顶飘过,她从水中迅速起身,伸手抓住了 它。它差不多有次仁吉姆的半间屋大,是块长方形,上面醒目地 绣着几个黄色的符号,她怎么也不认识这符号,刚一楞神,那红 布一下又从她手中飞走,高高地在廓康上空翻了几个圈,又被一 股回旋风卷下山去、
那是一面红旗,上面绣着几个汉字:“进军西藏!”
那块牛头大的白石块一直在悄悄移动,它爬得比月照的影 子还慢。如果长时间盯住它,会觉得它跟普普通通的石头一样 静静卧躺在那里许多年了,但是眼睛望望别处,或者干件什么事 再回过头来,它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往前挪了一点。达朗是有 一天偶然发现的,他半夜钻出帐篷去小便被这东西绊了一跤。 过去帐篷边没这块石头,起先他以为是次仁吉姆搬来砸牛腿骨 取出骨髓熬汤用的,但是第二天就发现了它在动,向儿子们住的 帐篷那边移动。他什么也没说。
次仁吉姆是个贤慧的好妻子,不但尽力满足三个丈夫的各 种要求,并且把他们调理得像几只绵羊,大家和和睦睦,说说笑 笑地过日子。黎明时,她最早起来生火熬茶,然后把打好的茶倒进圆陶壶里,先走进老人们的帐篷给他们敬上一碗,又提到自己 帐篷里斟给丈夫们。取出糌粑以及其他食物摊在矮桌上,自已 提着木桶去牛羊圈里挤奶,挤出的第一勺奶首先对空中喃喃祈 祷一番撒出去。那女人起来后,也舀起一勺酥油茶走出帐篷,面 对空旷无垠的大平原,撒向空中,大声呼喊着释迦牟尼和其他保 住神、空行母的名字,呼喊山神的名字祈求保佑。这声音大得出 奇,远远地传到平原尽头。儿子们吃过饭后,把牛羊的绳索解 开,打着唿哨,挥动软鞭抛石器,把牲畜赶到湖边茂盛的草地上 让它们自由走动。那些羊羔牛犊则拴在帐篷附近。这时,次仁 吉姆去把一夜间的牛粪揉成一饼一饼地摊晒在太阳下,干后则 作为燃料。
次仁吉姆更依恋老二扎西尼玛,他的身体不比其他兄弟健 壮,也没过人的特殊本领。但是他有一双更加深邃沉郁的眼睛, 次仁吉姆从他时常孤寂地站在牧场上眯眼凝视远山的目光中 感到他的一颗骚乱不安的年轻的心飞越了茫茫坦荡的平原,飞 越了哲拉山,飞向更遥远的未知世界。她晚上总喜欢将耳朵贴 在丈夫袒露宽厚的胸脯上,那发达结实的胸脯像一堵坚不可摧 的城墙,使她有一种安谧的依赖感,男人的胸脯里跳搏的心音铮 铮有力,犹如生命不息的脚步,伴随她进入梦境。扎西尼玛的心 音,虽不像鼓声咚咚,却更有一番美妙的乐音,交织着倾诉和怅 惘,追寻与渴望,次仁吉姆从这心音中听出了扎西尼玛将会成为 一个了不起的人。他的灵魂正在自己幻想和创造出的世界中自 由翱翔、升华。他的生命不会在荒漠无边的哲拉山顶上如同孤 寂的小旋风一样默默无声地运行,最后在默默无声中消隐。总 有一天他会像雄鹰似地远走高飞。
那块白石移挪到离儿子们帐篷只有五六步远了,达朗认为 时机已到,便指派了扎西尼玛赶一群羊和几头牛以及几大砣黄 澄澄的酥油包,几十串干奶酪和几十张柔软的皮子下山去和农民进行交易交换,换取一些盐巴、茶叶、粮食、布匹以及牧人所需 的用品。其余两个儿子也想下山去开开眼界,达朗不允许。冬 天快到了,得转移牧场,先把家中的四百多只羊和八十头牦牛, 还有十几匹马赶到雪峰底下的草场去,等那块草场吃得并不多, 再赶回湖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男人们在外放牧时要边捻着 羊毛或不停地揉搓浸过油的皮子,老人和女人们在家护送羊羔 牛犊,用纺好的羊毛织各种毡垫。有力气的男人还要屠宰一些 牛羊,风干后贮藏起来度过一个漫长的冬天。秋天是繁忙的季 节。
在父母和兄弟们的同意下,扎西尼玛带上了次仁吉姆一同 下山。因为她懂得一个主妇需要给家庭添加点什么用品。
五天以后,达朗走出帐篷,发现那块移动的白石已经钻进了 儿子们帐篷里。次仁吉姆照常提着奶桶走向牛群。她是半夜归 来的,需要换回的东西她全带回来了,扎西达瓦告诉父亲。但是 扎西尼玛没有回来。而次仁吉姆惶惑不安地说她从来没有跟过 一个叫扎西尼玛的人下过山。自从来到哲拉山顶,外面世界的 一切景像都从她的记忆中抹去了,她只知道自己很幸福地生活 在两个丈夫中间,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个什么人。她拍着渐渐隆 起的肚子问丈夫:难道我有一个晚上离开过这座帐篷吗?对于 这样一个令人疑惑费解的问题,男人们很快便抛在脑后,他们不 愿在冥思苦想中仔细分析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也没有那个时间。 昨天既然已经不复存在,那以前发生的一切难道不是像一场梦 吗?他们要干的事很多,这一切只有等到不再与生活拼搏的晚 年时坐在帐篷门口,手摇经简, 一面对神佛喃喃祈祷, 一面闭起 眼对自己一生走过的数不清的路,发生过的数不清的事情,再从 头开始慢慢理顺。
达朗老人感到一阵轻松,罩住心头一年多的阴影驱散了,他 满意地吐了一口唾沫,当晚跪在帐篷最里边供养着铜佛像,燃着昼夜不熄的佛灯供台下,进行了一番长时间的祈祷和祝颂。可 是第二天嘴上还是长出个疗疮,难熬的疼痛一连折磨了他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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