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轮到颜理主持，只见她行至正中央，也就是光柱腾升的位置，脚下阵法即现。首先由别觉门门主递上卷轴，颜理代为汇报，整个场地便能清晰知晓详情。
终于轮到第六门，乔易棠视线落在正举起双手上呈卷轴的唐翊身上，清晰可见少年眼眶通红。
“后悔吗？”
乔森饶有兴致一问，令他心中更掀波澜，短暂合上双眸，再睁眼时，已不愿去看台下人。
“当然不后悔。”
整一轮听下来，今年得觉门的综合实力最优，虽然有新人加入，但门中已无仅得通炁期实力的学子。其余门亦是只剩寥寥两三人尚未突破，相比之下，大部分是通炁中期修为的妙觉门，则显得逊了些。
但乔森不问，他也不打算主动解释为何尽收些筑不了基、结不了丹的“差生”。
出乎他意料之外，明磊另立了首席弟子，只是脸上未见喜悦之色。虽不妨碍徒弟一脸兴奋，可在他看来，心酸至极。
明磊显然是放不下故人的，更何况这个人因自己而故。
乔森抬手挥去灵力融入首席弟子令牌，在其迸发出光芒后，一门之中仅次于门主的大弟子身份才被正式承认。
颜理朝高台行了一礼，在天尊一声“散场”后，大典结束。乔易棠远远地目送唐翊与一众学子越行越远，再三纠结，还是选择在天尊阁多待两日。
不一会儿，却有普明门门生来报，“天尊，大觉门门主求见。”
尽管他认为不该与明磊打照面，但乔森十分坚持将他走到哪带到哪，多说无益，他再次硬着头皮站上议事堂主位，也再次窥见了那份错愕与不解。
但与傲满那时不同，明磊能收住情绪，心神亦稳得快，没有过多犹豫便直言道：“请天尊允我与乔门主一战。”
乔易棠望着明磊愣神一阵，方悟其根本——战之意，是要争出个胜负高低来的。
“乔门主已经在这儿了，本尊说了不算，你二人自行商讨吧。”
乔森直接将决定权交给他，实际上并不反对这从未有过的宣战。他若应下倒没什么，若拒绝，那便得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了。
“曰战而不曰切磋，想来是有条件的。”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明磊一声笑，“没有条件，不过想正式与你较量一番，赢要赢得彻底，输也要输得心服口服！”
这番令他无法想到拒绝理由的说辞，可谓彻底断了他深敛锋芒的念想。堂堂通灵期修士，得丹鼎派最强之人亲传武道，要是仍以灵脉有损佯装身体抱恙，即使骗得过其他人，也定叫天尊起疑。
“还请明门主为此战择日。”
“七日后戌时，十圣演武场见。”
明磊行礼拜别乔森，离去之前再言一句，“谢天尊成全。”
议事堂安静下来，乔森忽而偏过头来，疑道：“应他的是你，他谢本尊做甚？”
他不知师父的思虑是什么，在他印象中，任何事情好似只要天尊不阻拦，那就该谢。
这一战来得突然，哪怕是为了不给师父丢脸，他也得重拾修炼。恰好师父特允他不必见证迁门仪式，他索性闭关足足七日，把握好通灵初期巅峰境界，又不至于再上一阶暴露状态。
只是他原以为师父会来作见证，可自卯时天空破晓到酉时日暮西斜，依然不见男人身影，天尊阁里除他之外便无他人气息。
乔易棠来到演武场时，明磊已站在场中央，正出神凝望夕阳。
这个时辰，大家该用膳的用膳，想休憩的休憩，倒是鲜有人来练武。
“前几日雨下得很大，乌云蔽日，令人也闷闷不乐的。”明磊说，“今日的天色很美。”
晚霞映红天际，又似在这琼山之上镀了层金，如诗如画，更宛如仙境。
他也是许久未曾欣赏此般美景，可他二人相会于此的目的并非谈心。他正好奇明磊何故与他聊起家常来，转头却见身边人面目变得狰狞，未见长剑出鞘，眼前却银光乍现，直冲他项间而来！
“明门主怎如此不讲武德？”
长逸及时拦住了毫厘之间的利刃，乔易棠执剑震开明磊，同时足尖点地飞退，这才看清了对方手中的武器，并非那日砍断椅背的佩剑。
“论德？你配吗？”
明磊双手微动，原先一体的长剑变为各执一刃，继续向他发起攻势，“今日的天色很美，他却赏不了！”
挡住直刺他咽喉的一剑，仍有另一剑为取他心脉而来，乔易棠迅速变换手势格挡，虽一直是游刃有余，但始终只是在守。
“这把双手剑是我为他锻造的礼物，明明还有两个月，便是他的及冠礼了。”
纵然明磊脸上只有怒意，可他观察许久总觉得这人状态不对。他一跃躲掉交叉砍来的剑气，随即御动长逸离手飞去，以剑柄打掉了明磊的左手剑。
他回落地面，惊道：“稳住心神！”
明磊干脆弃掉左剑继续袭来，似乎根本听不见他讲话，自顾自道：“他说，他想双手执刃保家国，左手护良善，右手斩邪恶——”
“你会入魔的！”
“斩尽世间恶人！”
他不欲伤明磊，然而此时若不断了这人的思绪，待心境崩溃之时，损伤再不可逆。思及此，他咬咬牙一剑砍向明磊肩头，终于唤回了其涣散的神志。
但下一秒，失神的人却换成了他。
“乔易棠，有人告诉我只要把你除掉，他便也活不了。”
“什么？”
“你来告诉我是真是假，如何？”
一旦在战场上乱了心，便是给他人可乘之机。他明明早已将师父的教诲熟记于心，可总有人能突破他的防线。
因为这是一件本不可能被他人知晓的事情。
明磊见自己一得手，立刻兴奋起来，奋力将他推至与高台相连的石壁，力道之大甚至折断了剑刃。
他索性顺势与之拉近距离，几乎用尽所有力气钳住男人执剑的双手，语气却丝毫不颤，“是谁如此胡言乱语？明磊，通敌是要被施以极刑处死的。”
他有种浑身无力的失重感，也许是腹部被捅穿而失血过多所致，也许是终究守不住秘密的心力交瘁所致。
可他得不到任何回应，在他说完这番话的同时，一道黛紫色灵力将明磊裹挟住，随后重重扔在与他相对的，武器库的外墙上。
他自愿接了明磊这一剑，是为了化解对方久萦不散的怨气，为了稳住对方心神不致走火入魔，更是为了打听究竟何人一次又一次地逼他与洛千常入绝境。
只可惜，始终是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