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阿苦家几乎是靠着山里头那些野菜过活。
山里头能吃的野菜虽然多,但耐不住村子里人多。
挖的人多了,自然到阿苦手里头的就少了。
为了这,阿苦没少在家门口跳着脚骂娘。
不过,村里人大多看不上阿苦这个好吃懒做的懒汉,只当他在狗叫。
正如大家所预料的那样,阿苦的胆子也够他骂上几句。
农村人武德充沛,且十分团结。
他们打架,对付十个人也是一起上,对付一个人也是一起上。
阿苦没有兄弟,自然在这种事情上就矮别人好几头。
其很多时候,野菜并不好吃。
又苦又涩,还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只不过,为了充饥不被饿死,他们没得选。
谁让这个村子实在偏僻,改革的春风一时半会吹不到他们这犄角旮旯。
看着满院子被晒得毫无食用欲望的野菜干,阿苦略略盘算了一下。
若是节省一点,靠着这些菜干可以挨到夏天。
到时候婆娘可以下地,便又多了个人一起和自己刨食吃。
他们两个一个属羊,一个属鸡。
老一辈常说,这两生肖的人都是苦命人,不是在地里头刨食,就是在山上啃树皮。
如今婆娘已经怀了八个多月,身体越发虚弱,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村里头那些嚼舌根的婆子媳妇都说这一胎恐怕有些艰难,让阿苦多给婆娘补补。
免到到时候没了鸡,连个下蛋的机会都没!
谁都知道,阿苦一心想生个儿子。
不止是阿苦,这世上大部分男人都想要有儿子。
只不过,有些人明着想要。
有些人暗地里想要。
但那些人要脸,面上却死鸭子嘴硬。
别人说上一句,能给自己找上十个八个的理由。
在农村,儿子就像枪,不一定有用,但家里有,这腰杆子就直。
哪怕再不成器,那也对得起祖宗。
闺女再好,也是要嫁出去的,归根到底,是帮别人家生的,连死了都是埋在别人家的坟地里头,能顶个屁用!
每每这个时候,阿苦总是毫不客气地冲她们吐上一口浓浓的唾沫,附带一通臭骂。
呸,你才不好,你全家都倒霉,你家才生不出儿子!
当然,阿苦不会骂得这么文明,直管叫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挨了一顿臭骂。
阿苦看着对方那些不怀好意的脸,恨不得拿鞋底子甩在她们脸上。
但打人的事,现在阿苦已经不太干了。
其实,不是他不想,而是自身条件不允许。
这村里头谁都有靠山,就阿苦没有。
年轻的时候阿苦还能上手,不争馒头争口气,就算打不赢也得让对方挂点彩。
但现在年纪大了,他是有心无力。
现在的自己绝对不是那些婆娘们的男人的对手。
但这口气不出,又憋得慌。
阿苦只能过过嘴巴瘾,专挑对方的软肋来骂。
偏偏阿苦不仅嘴贱,还像只缩头乌龟,一骂完就将门给关了,无论外头怎么叫骂,他都不伸脑袋!
婆娘发作是在一个落雨的夜晚。
虽然已经生了这么多儿女,但婆娘那痛苦的声音还是让阿苦无法安心睡觉。
好在阿苦有经验,早早在锅子里头烧了热水,准备了剪刀纱布,也不送医,就这么等着她生孩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婆娘哼唧声越发的弱,但好歹晚饭的时候,吃了一碗野菜汤,勉强有了些力气支撑到现在。
眼看就要天亮了,阿苦家的动静也引起了隔壁家两口子的注意。
虽然阿苦在村里头人厌鬼愁的,但邻居家也怕真闹出人命,死自家隔壁晦气得很。
那大婶也是过来人,知道生孩子危险,晚饭过后,就忍不住和自家男人提了一嘴。
被自家婆娘这么一说,男人也开始忧心。
于是两口子连着几天于是两口子便踩着泥巴站在院墙外,两双眼珠子滴溜溜地往窗户里头瞅,生怕一个看不住,人就没了。
好不容易熬到半夜,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阿苦将人给送到镇上的卫生院去。
面对对方的劝说,阿苦那叫一个好心当成驴肝肺,对着那两张磨盘大的脸就呸了一口唾沫。
还没等对方伸手去擦,阿苦桀桀怪笑几声,像极了那夜晚出来的夜枭。
“敢情那卫生院是你家开的,送卫生院可是得花钱的,我可没有钱给这婆娘花,再说上头生了那么多个,不都这样过来的?”
“可是……你家婆娘情况看着不太对啊,到底年纪大了万一……”
看着阿苦那副欠他八百块的德行,阿花忍不住有些忧心,硬着头皮又劝了一句。
但一提到钱,阿苦就变得油盐不进,一双眼睛里头凶光幽幽地冒着,像极了一只护食的秃毛狗。
或许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理由,什么事能从他兜里抠出一分钱去,甚至还恶毒地揣测对方是不是想看看自己还有多少钱,好打自己的主意。
啊呸,做梦去吧!
阿苦愤愤地关上了门,将多嘴多事的两夫妇关在了门外。
老旧木门砰地一声,倒吓了阿花一跳,看着自己丈夫那面黑如锅底的脸,阿花摇了摇头,伸出手拽了拽丈夫的胳膊。
“算了算了,阿苦这抠门的,就是可惜了那婆娘,到时候别真弄出人命来。”
她的话只换来自家男人的一口唾沫和几句臭骂。
呸,什么玩意,反正不是他的婆娘孩子,只是可惜了自己离这扫把星这么近,免不了沾上些晦气!
农村人对于这些鬼神之事向来迷信,一想到这,两口子的心情就更加糟糕,连带着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头。
同样糟心的还是阿苦。
不得不说,对方家那婆娘说得句句都扎大阿苦的心上。
他只想添丁,可不像家里头抬出个死人!
自己再不待见自己的婆娘,那是自己的事,还轮不到他们嘴贱咒人!
阿苦在床上翻来翻去,愣是越想越气,怎么都睡不着!
不行,这口气不出,自己可别想安生了!
但一想到隔壁家那小子足足比自己小了一轮,还生了四个半大不大的儿子,阿苦就有点怂!
于是阿苦想出了一个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办法。
就是往对方门口泼大粪!
阿苦家别的不多,可是茅厕里头的存货却不少!
一想到这,阿苦嘿嘿笑了起来。
他记得不错,前天隔壁的刚清过存货,可没机会用同样的办法来找场子。
不仅是隔壁家的,村里头的大部分人家都赶着春天给庄家施肥,大多都清过货了。
去隔壁村借这玩意,对方要真能干这事,村长能将这小子挂村口可劲削!
还要脸不要?
自家丢脸就算了,还让隔壁村的人知道了?
找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