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楚一直没在意前妻的小儿子,儿子这些年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也攒了些积蓄,照顾个半大小子半点问题都没有。他跟那孩子又没血缘关系,怎么也不该去管到他头上。
但还是该去看看的,葡萄收获期过后,他拎了些小男孩爱吃的零食上楼,却一路走到底都没看见小孩。
不过看室内干净整洁,这孩子兴许真只是被动的邋遢,他妈妈可能是没怎么上心过。
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余楚又站起来到处看,这房子是秦吾送给干儿子的成年礼,面积很不小,也在城中的黄金地段。
当时他的打算是让孩子借此独立,没想到这小子从来不过来住,好端端的房子居然就这么空着。
走到卧室里,他听到点动静了,走到卫生间门外,问:“噗噗?是你吗?”
没得到里面的回应,余楚顺手就拿起旁边架子上的花瓶,再次问:“噗噗?我是余楚伯伯,是呼呼的爸爸,是你在里面吗?是的话,你开门。”
又等了三秒,看玻璃门上始终没有人影显出来,他猛地一脚踹开门,看到里面的场景,他一下子愣了。
卫生间里的小男孩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样,这样的场景余楚也见过,早年在圈里,他见多了用毒 品来排解压力的同行。
他们嗨起来的时候,就是现在的模样,可这孩子才多大?呼呼知道吗?他有没有跟着学这些?
余楚猛地摇头,儿子一直跟他们一起住,真有这种可能,秦吾早把他腿给打断了。
余楚后知后觉地想:“这也是他给买的房子,要让他发现呼呼收留了个瘾君子,估计他能飞到英国去打断那小子的腿。可现在怎么办?这小子才刚成年吧?要放着不管,那不是一辈子就毁了?”
周顺缓过来,突然看到面前的人,他惊得都说不出话来。这是余楚,他当然记得,是他那个幸运大哥的幸运老爸。
他慌张站起来,又赶紧把烟头挡在身后,聊胜于无地撒着谎:“余伯伯,你来啦,我刚才玩手机,没听见。”
余楚微微皱眉:“你这才多大,怎么也抽烟啊?听说你在这儿读书,我最近比较空,你要不要来我家住?你哥去国外了,他走前说很担心你,这就你一个,我也不放心。”
周顺愣愣的,既没想到他的拙劣谎言有人信,也没料到余楚会让他过去住。
“可是,我在这儿比较方便,”
“那你妈也住在城里,要不,你去她那儿?”
周顺忙摇头:“我去你家吧,那,我去收拾行李。”
余楚摆摆手:“不用了,你哥的房间什么都有,你们身量也差不了多少,什么都不缺。”
周顺顿了顿,又说:“那我把课本都收拾过去,”
余楚还是没余地:“你那些课本也有,他以前用的教材都还在,刚好给你用。”看孩子还是不动,他又问:“你还想再蹲会儿?那我出去等你。”
周顺在卫生间里磨蹭片刻,才摁下冲水键,看着针筒和那些小瓶子全都顺着水流消失,他愣愣出神:怎么办?所有的东西都在卧室里,他去了那边该怎么熬过去?
余楚已经发现了所有的事情,周顺确定这一点。可为什么还要带他回去呢?是同情还是另有打算?
门口的余楚也一阵懊恼,他刚才不知道脑子怎么短路了,居然让这小子去他家住?就算秦吾这阵子出差在外,他总有回来的时候,他回来了怎么办?
可这事要不要跟江西说?
这个想法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瞬,余楚就略过了,这一刻,他也认为江西这个母亲非常的不合格。
才十九岁的孩子,他怎么会染上毒瘾?母亲得是多么漠视他的存在,他才会活成今天这副样子?
余楚是单亲家庭长大的,他很清楚家庭温暖对单亲孩子的重要性,如果他妈妈、他大姨当年放松一点对他的关注,他兴许也会自暴自弃学坏。
孩子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利,但父母有选择生不生的权利,他们既然选择了生,那就该对孩子负责。否则,就是枉为父母。
正如他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也可以理解这个孩子对自己母亲的恨意。
毕竟还小,还没办法做到形同陌路,如果是想作践自己去吸引母亲的注意,那这孩子就太可怜了。
周顺一直战战兢兢的,他很紧张,因为印象中,这个大哥的爸爸似乎并没有脾气多好的样子。
小时候他听大哥说的最多的就是他爸怎么收拾他,似乎是个特别暴躁的父亲,动不动就会揍他一顿。
可大哥长成了那样,他呢?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他去找自己的父亲,门里出来一个年轻女人,她骂骂咧咧的,连门都没让他进。
他明明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可他就是没出现,小时候那些慈爱瞬间也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
电梯门打开,周顺从过去抽出神来,他跟着余楚一阵快走,又畏缩地保持着距离。他不知道,年轻时候的他父亲也是这样。
余楚看不上周波,就是因为他无赖得半点不像个男人,吃软饭都能吃出高高在上,还理所当然地让江西出钱出力养他一家子。
这如果是两情相愿,他不能说什么,可一方不情愿的情况下,一味去乞讨威逼又是多么难堪?
可周波就不觉得,每次都借着旧事索要好处。一开始江西也乐意给点,大家也能相安无事,可随着孩子长大,周波的心越来越大,还想从公司挪公款给他外面的小情人花用。
这才让江西下定决心甩开这段委曲求全的关系,对于一心跟他爸亲近的小儿子,她也是强硬地送去了娘家。
这些年她并非不想管小儿子。只是大儿子太贴心,越发显得小儿子像他贪婪无耻的父亲,对于自己厌恶的男人的翻版,她自然不能有多少好感。
但面对余楚的指控,她依然很恼火:“我怎么不负责任了?我一年几十万几十万的往家里汇,给他找了一家又一家好学校,他不肯念我能怎么办?有的孩子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再怎么管也还是没得救,我是没办法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也成年了,我也不指着他养老,就跟他那爸一样,白眼狼一个!你是不是见到他了?让他赶紧回来,这死孩子,真是一点儿感恩之心都没有!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可他呢?满世界说我虐待他,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应该生下他!”
被这么对连珠炮似的抱怨砸在脑门上,余楚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只能含糊地说:“我就听呼呼说了两句,又没什么意思,至于这么激动嘛。行了,你忙吧,我还有事。”
周顺刚要打开院门,余楚的电话就打来:“噗噗,你要干嘛去呀?作业写完了吗?”
周顺疑惑地打量周围:“哦,我有点闷,想出去逛逛。”
余楚看着画面里的孩子,严厉道:“学习哪有不闷的,别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老实在家待着学。回房间去。”
周顺终于看到了头顶上的监控,他怏怏回头:“那我能点外卖吗?”
余楚很受伤的语气问:“余伯伯做的饭不好吃吗?”
周顺忙说:“没有没有,我就是想出去逛逛,透透气。”
余楚又转成严厉的语气,“不行!老实房间里待着看书,别懒驴上磨你屎尿多啊,老实在家待着,敢出去我立马让你妈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