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约见的地点是在余妈妈家门外一公里不到的一家快餐店里，这样的三口齐聚场景还要追溯到江西怀二胎之前，所以呼呼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很开心能有这样的场合。
趁孩子兴冲冲去点餐，余楚直接开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缺钱吗？我卡里还有点，应该够。”
江西愣了愣，笑着说：“我不缺，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就别跟我这儿耽误功夫了。我，决定离婚了。所以最近还挺麻烦，但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和呼呼无关。别告诉他。”
呼呼端着一大盘东西回来，坐下又有些遗憾：“可惜小噗没来，这个炸鸡腿他最爱吃了，”
江西笑着拿起一个鸡腿，说：“我也爱吃啊，怎么就记着弟弟了？去国外玩得开心吗？难得出去这么久，都玩疯了吧？看这脸黑的，都快成碳了。”
呼呼摸摸脸，有些不信：“哪有，还白着呢，爸爸天天给我喷防晒，一天五遍那么多。”
江西惊讶：“这么多遍你怎么还晒成这样？不会是睁眼就在外面晒吧？”
呼呼有些怀疑了，看向爸爸问：“爸爸，我真黑了很多吗？没有吧？”
江西又一声笑，说儿子：“怎么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好骗？你也该多教他点防骗技巧，这要被卖了，还得替别人数钱。”
呼呼不满，靠到妈妈肩膀上说：“那你是我妈妈，有什么好防的？跟别人，我聪明着呢。”
余楚也笑着摇摇头：“这小子再聪明点，学校得一周叫我去开一次家长会，他奶奶带他就跟着他挨训了。你说奶奶都那么大岁数了，让她天天跟着听数落，你好不好意思？”
呼呼侧头，看着爸爸说：“那怎么办？你又没空来给我开家长会，而且奶奶可喜欢来了，她说还能多看看我，巴不得我犯点小错呢。”
余楚一脸的嫌弃，看着儿子直摇头。
江西也点了点儿子额头，笑着训：“你这张嘴啊，也不知道像了谁？一句句的歪理。好好坐好了，多大的孩子了，还动不动就这么歪着。”
呼呼坐起来，又喋喋不休问起弟弟的近况，江西却回得很冷淡，儿子十句里她也就会捡个两三句回应三五个字。
余楚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态度，刚才急匆匆的就只知道她要离婚，却不知道孩子是打算给谁。可这个问题，似乎他也不该问。
余楚犹豫良久，他还是只塞了张卡过去，似是而非地说：“一个人过日子总归艰难，万一有不凑手的时候，也是个退路。别推啊，我可不是为你，好歹看在呼呼面上，把自己过好了，别让个孩子成天为你操心。”
江西是想推回去的，可呼呼已经从厕所出来了，余楚又加了句：“这我自己的钱，你放心拿着吧，伤不了你面子。”
江西无法，就接了放进口袋里，她手藏在袖子里，握着那张卡，她似乎还能感觉到余温，可到了今天，她便是连对余温的留恋也不敢太明显了。
说说笑笑吃了顿饭，临近十点，江西才说要去接孩子。
两辆车在快餐店门口分开，一辆向东，一辆向西，直到互相都看不见了，江西才将车拐回前一个路口。
从决定离婚开始，她就住在酒店里，孩子也简单，直接送去乡下给家里带。
对于小儿子，她母爱是不多的，因为孩子的父亲只是她排解寂寞的工具，怀胎十月又给了她太多煎熬，这孩子，她真的爱不起来。
但也不能送出去，让周波有孩子在手，那就不是伪造些赌债这么简单了，他兴许还能住到赌场，一辈子都勒着她的脖子吸血。
看着窗外的夜色，江西眉眼冷漠，她闲闲端着个杯子微微摇晃，里面的红酒起起伏伏，却怎么也晃不出杯外。这多像她的人生。
不管是找比她好的，还是找比她差的，婚姻都是一摊烂账。
她低头笑了笑，“找个男人都能一过十几年，怎么我都生了两个了，还是狼狈收场？什么孩子是黏合剂，什么嫁人才稳定，都特么鬼话连篇！”
“砰”的一声杯子砸在地板上，看着酒液四溅，她又后悔起来，喃喃说：“好几百呢，我砸它干嘛？”
十几年间，江西一直在职场上高歌猛进，正如她当初说的那样，很快就在娱乐圈打出了成绩。
现在也算是财务自由了，不用出去逛街还得算计价格了，可日子，怎么就越过越没劲了呢？
江西走到沙发边，拿起衣服翻出那张卡，她打开电脑去查，用她的生日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到最后改成呼呼的生日，她才查到卡里的余额。
江西颓然靠在沙发上，她还记得，以前都是用她生日的。
可以前是多久以前呢？
是离婚的时候。
那天她骂得难听极了，可他递过来一张卡，还是气狠狠说：“密码是你生日，我就这么多，你爱要不要！”
听到第一句，江西就后悔了，她不该把事情闹到这么不可收拾的地步，可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是要杠：“你是该给我，这点针头线脑，留着还显得你心不诚，金主该嫌赎身钱给得太痛快了。”
就那么不欢而散了。
在之后的很多时候，江西都在想，如果当时她抱上去，说：“老公，我怀孕了。”
是不是就一切都不一样了呢？她根本不在意那些男人之间的事，她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又不肯拉下脸来服软，硬着硬着就把好好一个家作没了。
江西摩挲着那张卡，流着泪问：“是不是没有呼呼，你理都不会理我？我如果说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在后悔，你会不会原谅我？我不该要那笔钱对不对？我该说些软和话，我跟谁都会说，怎么就总跟你硬梆梆的？我后悔了，我有在改的，可什么用也没有，还是一塌糊涂。还是一塌糊涂……”
独居后的江西每天都爱喝上两杯，喝多了就爱这么神经质地念叨，说些不着边际她平时又不敢说出口的话，每天光鲜亮丽地出门打拼事业，到夜里就在这视野极好的顶层套房里醉生梦死。
余楚就没这些心理活动了，他从来就不是个会回头的人，也许那天发生了很刺耳的争吵，也许之后又有过意难平，但十几年过去，这些早都放下了。
看到江西另一段婚姻的失败，就像旁观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故事，只有一点淡淡的伤感，和物伤其类的感怀。
他问：“哥，人家有孩子都那么不牢靠，咱俩这样的更加得随时崩吧？”
秦吾随口说：“牢不牢靠得看大人，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别把婚姻这么重的担子压到孩子身上。你吃东西能不能有点讲究？看这葡萄皮吐的，”
余楚没等他说完就塞了颗葡萄过去，无所谓道：“这又什么都没有，一会儿扫地机器人一来，干干净净。你说把家里都换成智能家居为什么？是为了更自在，还谨慎小心的，那是我住房子，还是房子奴役我？”
秦吾看满地扔的，他干脆直接吞了葡萄，又说：“让你请两个阿姨做事，你又不肯，成天那么几个钢镚也护得跟宝贝似的，你还想都存着传给孙子啊？”
余楚下巴一抬，“那怎么了？我不只传给孙子，我还传给曾孙子！怎么也是几百万的身家，传给他们还寒酸了？他们还未必能挣到这笔钱呢。”
他往桌子上一坐，得意洋洋道：“我跟你说啊，我现在已经有个很有前景的计划，我打算把我的酒庄再扩建一下。”
秦吾忍不住笑：“那葡萄树都让你薅的只剩几百颗了，你还好意思说那是酒庄？你那规模，顶多就是一葡萄主题民宿。不是哥说你，小楚，你真没什么长性，头一年兴冲冲要酿酒，第二年看民宿生意好，你就把房子扩大了，后来又说没精力管，刚有点成果的树又铲掉大半，你一年就出百来瓶酒，你那酒庄酿的是仙酿吗？还扩建，你这次又打算薅掉几颗树啊？”
余楚被挤兑得翻白眼，等终于停了才说：“我就百来瓶怎么了？葡萄吃着最鲜美，酿酒干嘛呀？就这么吃多好，”
他又塞过去一颗葡萄，“你觉得这品种怎么样？是不是最适合在嘴里爆开？又甜又水，又香又醇，比酒纯粹清新多了。”
秦吾摆手不肯再要第三颗，皱眉道：“甜齁掉牙的东西，哪有你这些说头，自己到旁边玩儿去，别跟我这儿瞎晃悠。”
余楚还是坐在桌上，一副监工模样：“不行！医生说了，要注意休息，快到十一点了啊，你别忙起来就没完没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