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松湖郡老家的情况,杏平妃一知半解。
她小名银杏,在松湖郡老家长到五岁,就随任怀德城小吏的父亲进京生活。后来由父亲巧安排,她与王爷偶遇,被王爷看中,纳入王府,从山鸡变成凤凰。
生了瑞儿之后,银杏被封为杏妃。三年后王妃与王爷彻底翻脸,杏妃借此机会被封为平妃,代替王妃管理府事。
在此期间,她那原任怀德城小吏的父亲潘德印,从此仕途畅通,做到吏部侍郎,后来又做到吏部尚书,至今已经八年。
能够使娘家门庭光耀,杏平妃甚是自得。她也猜测,父亲在升职过程中,肯定有些私下授受,也委婉暗示过,父亲打包票说若有也是一些小事情,绝对不会牵涉太大,她也就放了心。
对于潘家庄,七年前瑞儿陪外祖父回松湖郡省亲,回来之后也有所描摹。说是近两百亩的大园子,其中有一处名叫翠湖的,风景特别美。因为是从官府拍卖场上购得的地皮,价钱并不贵。
瑞儿特别欣赏翠湖上的青蚨楼。此楼四面环水,只用吊桥相通,里面很有些珍器古玩。回京的时候,二叔父还送了瑞儿好些古玩。
如今二叔在老家出事,但愿不要牵累到京城,牵累到父亲。
谁知道潘老夫人说:“论说,老家是老家,京城是京城,但是,嗯,偏偏你二叔父写信太过啰嗦,有些不该提到的事情,也写到信里......”
杏平妃心口砰砰猛跳,既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又怕母亲说出来自己承受不住。
只听母亲说:“比如这个杜园案,确实是你二叔父做得不对。你父亲回去省亲时,也不是看不出其中的利害!然而,事情已经落定,他能怎么做?况且,再此之前,你二叔父送到京中的金佛手、金樽、金碗银碗等,也是来自杜园,却又被你父亲送出去,要不回来了。事已至此,你父亲只能装聋作哑,还得把那方太守提拔到京中,助他飞黄腾达......”
杏平妃听得明白,吸吸鼻子说:“不知二叔那些来信,父亲可有烧毁?”
潘老夫人说:“烧了,都少了!你父亲还算头脑清楚的,除了自己烧,还叫你二叔无论如何将来往信件全部烧毁。”
杏平妃念了一声佛。
只听母亲又说:“如今你父亲被禁足在家反省,也只能祈祷结果是落到不知情这份上,禁足之后仍能担任原职。”
听到这里,杏平妃觉得不找一下王爷是不行的,开始盘算如何让王爷来蘅芳院。
“你父亲说,事已至此,只能自保。”潘老夫人继续说,“你二叔父那边,实在顾不了了,因为面对的是大公子,更要命的是,王爷站大公子一边!今天早上,王爷接连找了你父亲及刑部尚书到御书房申饬。”
“唉!”杏平妃心烦意乱,叮嘱母亲说,“这时候,父亲千万要在府内静心反省,不要见人,更不要找人!母亲您回去之后也一样,不要见人,更不要找人。”
“听你如此说,我就放心了!你父亲正是担心你到处求人,要为二叔父打关节。”
“女儿哪里敢乱动?”杏平妃说,“上次丘彩办散步流言一事,王爷爷猜测与我有关,最终还是维护了女儿,让蘅兰自尽结案。如果再出事,女儿不能保证王爷还会出手维护。”
“我明白了。”潘老夫人说,“这就回去,跟着你父亲一起禁足自省。”
“谢母亲体恤!”
“儿啊,你也要小心一点。王爷的心可真有点偏了。”
杏平妃江母亲送向门口,含泪说:“女儿铭记母亲教诲!”
见母亲走出院门,杏平妃转头吩咐芳兰:“命厨房准备佐料,我要下厨做晚饭。”
儿子与母亲都提醒自己要与王爷搞好关系,杏平妃打算做一桌好菜,请王爷到蘅芳院用晚膳。
再说王爷,在御书房申饬了岳父及刑部尚书等,忽然觉得心口有点痛,就叫亲侍长宣太医。
太医匆匆赶来,王爷心口却症状全无,不痛了。
太医仍然诊脉,临了说:“王爷这是最近政务忙碌,且忧思过多,致使心肌有小劳损,虽然发作时间短暂,仍须重视。王爷今后注意劳逸结合,多转移视线以减淡忧思,宜多散步,三餐规律,放宽心态,保证睡眠......”
见他絮絮叨叨地老生常谈,王爷不耐烦地挥挥手。
太医连忙后退几步,退出御书房。
王爷抚抚胸口,在书房里踱了两圈,就走出御书房,向后院走去。
亲侍长连忙快步跟从。林长史则吩咐书吏将王爷尚未浏览的奏折打包,一起捧往后院去。
进了正院书房门口,王爷向后摆摆手,让所有人都留在门外,不要跟进来。
亲侍长持剑守在门边,林长史及几个捧着奏折的书吏在院子里侍立。
王爷走进书房右边的偏房。
偏房没有任何变化,仍然是一案一桌,桌边两把椅子,靠窗处一张卧榻。
墙上一副松鹿鹤古画。
王爷撩起挂画,转动莲座,闪入暗室。
暗室里响起叹息声与絮语声:“还是面对你,最自在舒坦。”
“很有一段时间没有来看你,和你说说心里话。”
“只有你对我说,爷做的都是对的,爷尽管去做好了。”
“现今,亭君先在怀德尹任上连破两案,又在观察使任上大显身手,声誉日隆,估计很快就要超过坦君,成为世子的不二人选。”
“在此关头,蘅芳院又差点牵连到松湖郡杜园案,瑞儿还有什么好争的?”
“至于棋儿......”
小半个时辰后,守在门边的亲侍长听到书房里王爷高声唤“来人!”,连忙打开大门,让林长史领书吏们进去。
王爷已经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后面,面色从容。
书吏将奏折放到桌上,叠成一摞后退出。
林长史一边磨墨,一边悄悄观察,等王爷视线落到最后几行,就将毛笔蘸上墨汁,搁到砚池边上。
王爷目光不离公文,熟门熟路地将右手伸到砚池边,摸到毛笔杆,执笔在奏折空白处写批语。
主仆二人就是这样配合默契。
批到一半,亲侍长从门边走来,低声说:“蘅芳院派芳兰给王爷送糕点。”
王爷批改奏折进展顺利,心情大好,哈哈一笑:“好,让她端进来!”
芳兰端着一碟精致的糕点,低头进来。
王爷说:“我正好饿了,将糕点放近些!”
林长史就从芳兰手上接过碟子,放到王爷面前。
见芳兰没有及时告退,林长史正想驱赶,就听王爷说:“哈哈,你主子心虚,用糕点向我示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