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太守继续宣判:“疑犯潘华安,男,松湖郡人,三十有二岁,居松湖城郊潘家庄,经商为业。于八年前,协助其父潘德旺犯事......犯协助犯罪罪、伪证罪、窝藏赃款罪,数罪并罚,判流放儋州十年。”
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这回父子有伴了!”
“做儿子的给父亲送了终,刑期便满,刚刚好!”
“蛇鼠一窝,都送到天涯海角。曲太守判得好!”
“肃静!”曲太守一拍惊堂木,宣读潘大夫人判词,“民妇潘童氏,知情不报,收受赃款,判服刑三年。念其自首有功,将功补过,判监外监督,当堂释放。其所居之处,不在没收之列。此判!”
“谢大人恩典!”潘大夫人感激涕零。
万万没想到,原来只求能留一条小命,没想到当堂被放回家,而且小家庭的家产也没有被充公。
这也是曲太守为自己所留后路。
他判了潘二老爷及潘大爷重罪,但也留出潘大爷夫妇所居的大院子,不予以没收。这样,潘府尚余小部分家产,其余长辈子弟有个临时容身之处。
政事难料,万一将来被潘尚书算账,这一点也能和当个投名状。
楚亭君怎不洞察曲友量的用意,只不过曲这样判决在法律之内、情理之中,跳不出毛病。
再说,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是助纣为虐,也可以理解吧。
杜园一案就此彻底了结。
因为判得公正明白,百姓交口称赞,制作了几面锦旗,上书“明镜高悬”“明察秋毫”“再生父母”“沉冤得雪”等字眼,推举郡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一起将锦旗送给太守。
曲友量真正体会到为民做主的荣光。
很快,又有其他几个案子的原告呈上状纸,要求重审。曲太守乘胜追击,又开始新一轮查案审案、平反纠正。
这时的楚亭君,已经赶赴下一个巡视之地——望江郡,所到之处,无不掀风起浪,中途又回头到松湖郡,检视曲太守审案状况,为其鼓劲打气。
这样,距离回京时间也不远了。
太想念那颗小豆子了!
初春的怀德城这边,一股和风悄悄传到大街小巷,说的是那王廷派出的观察使,才到松湖城门外,就被一位姓杜的公子拦路鸣冤,在松湖郡太守的协助下,为杜家平反昭雪、夺回家产的事。
只不过涉及京城大官时,含糊其辞地用某权臣代替。
更有写戏的先生将此事改编演出,剧名就叫《松湖春》。
因此次巡视,大公子楚亭君赢得一波好口碑。
而刑部钟尚书,见派出去的侍郎灰溜溜地回来,未能押回一人一物,顿时觉得面子无光,就到御书房求见王爷,将松湖郡太守抗拒上司命令,不肯交出刑部所须人证物证一事,禀报到王爷前。
“呵呵,钟爱卿,”王爷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把本王当小孩看待?”
“王爷?”钟尚书没想到王爷会如此反应。
以前,一碰到与潘德印有关的事,王爷都会维护几分的, 怎么这次不同了?
难道,真的如有些人所说,王妃及大公子回到安庆,王爷的心就偏了?
王爷冷哼一声:“钟爱卿,你表面参奏松湖郡太守,实则发泄对本王派出的观察使的不满,是吧?”
钟尚书目瞪口呆。
这哪儿跟哪儿啊!
“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王爷声调凌厉起来,“杜园一案,松湖郡太守审得清楚明白,无须刑部再插手。从松湖郡押送人证物证,枉费人力财力,你当我安庆国国库富裕得冒油不是?”
一连串夹枪带棒的质问,钟尚书毫无招架之力。
“你明明知道本王派大公子为观察使,到松湖、望江两郡视察。观察使所到,如本王亲临。刑部却在观察使眼皮底下,结案审判的关头,公然提取人证物证,意图翻案。这是丝毫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这话说得如此严重,钟尚书额头薄汗渗出,也不敢举袖子去擦。
“说!”王爷迅疾转身,居高临下喝问,“谁指使你这样做?”
“王爷饶命!”钟尚书扑通一声跪地,“此乃吏部潘尚书写信来,言其老家有这么一个案子,郡太守审得极其匆忙,恐有冤情,希望卑职过问一下。卑职不知内情,转念一想,将此案提取到刑部来审,也未尝不可,就、就......”
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磕头:“卑职徇私,然卑职决没有维护潘家之意,只打算亲自审一审!王爷您也知道的,卑职从来无私执法......”
王爷哪里信他:“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与潘德印私下的来往还少吗?滚,居家禁足一个月,视反省情况再行定夺!”
“谢王爷恩典!卑职一定好好反省!”钟尚书感激涕零,退了出去。
走在甬道上,被倒春寒的冷风一吹,这才觉察到后背冷飕飕的。
难道,真如有人所说,杏平妃靠边站,再无起来机会?
没想到,王爷如此维护大公子!
风头转向了!
钟尚书越想越恐慌,回家后因为感染风寒,竟然一病不起。
王爷又将岳父、吏部尚书潘德印叫来劈头盖脑申饬一顿。
潘德印极力撇清:“老臣昨天才得知老家之事,确实不知内情,若舍弟果真犯法,老臣绝不包庇!至于刑部插手一事,老臣更是毫不知情。”
“好。本王姑且信您。若发现您牵连其中,本王也无可奈何!”
潘德印唯唯诺诺而去。
回到府里,对老妻如此这般叮嘱,潘老夫人就到王府后院探望女儿。
“什么?潘家庄被抄家,青蚨楼的财物都被官府没收?”蘅芳院正厅,杏平妃失声叫喊。
“你给我小声点!”潘老夫人小声提醒。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让女儿再次控制不住音量:“啊,叔父和华安被流放儋州?这、这怎么会?”
最近,她听从儿子的劝告,在蘅芳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修自警,竟然不知道这许多大事。
潘老夫人说:“据你父亲了解,这是杜家那根独苗作三作四要翻案。偏偏又碰上大公子当观察使,巡视到松湖郡,被杜家独苗拦路告状。也不知故意或是无意,大公子接过杜家独苗的状纸,替他翻了案......”
杏平妃愤然说:“即使是代替王爷出巡的观察史,也不能这样胡乱翻案吧?明人不做暗事,有什么积怨冲着我来!”
见女儿认定是大公子公报私仇,潘老夫人有点着急:“杏儿,你有所不知。这杜园一案确实有不妥当的地方.....”
“母亲?”
“因为,这事或多或少都牵涉到你父亲......”
杏平妃两眼发黑,扶着桌面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