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巴黎男人的思维方式
我克制着自己终于没有实施自己的计划带着自己的满腔热 血敲开她的房门。古老的法国文化给予我更多的是遐想而不是 冒险。我想我应该像一个巴黎男人那样等待时机,等到我占据 她心灵的时刻——而为了这个时刻我必须为自己做几件极为重 要的事。第一,我必须经常让她看到我的存在,我可以出现在离 她不远的地方,我应该刺激她的想像力,给她时间和空间想像我 到底会是谁,我到泸沽湖的岛屿上来干什么?第二,在可能的情 况下我应努力接近她,使她尽可能的对我产生好奇和好感,所 以,我要让她到我居住的岛屿上来,在这座岛屿- 阳光是如此 地明媚,我们可以在岛上摘野果吃,而且我可以用我的照像机为 她拍摄照片;对了,她一定会对这架照像机感兴趣。我在路上拍 摄风景时,那些马夫们都跑上来,他们显然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 西。通过种种接触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女人喜欢我,向我敞 开心房。第三,我必须抓紧时间在这岛屿上学习汉语,不仅仅为了与她作心灵或肉体上的交流,更为重要的是为了研究中国文 化和中国人类学。
我终于把她带到岛上来
她的红色上衣飘忽在蓝色的水面上时,我正在往树枝上晾 晒我刚刚洗干净的衣服。她划着双桨,已经离我的岛屿只有60 多米远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将那件红颜色的衬衣举在空中 向她划船的方向挥动着,我的目的很清楚,我想让这个女人看见 空中的红衬衫,从而让她意识到我向她挥动红衬衫是因为我有 事急需找她。果然,她的船向岛屿逐渐靠近了,我嘘了一口气, 把那件将她诱惑而来的红衬衫晒在树枝上。
我有些紧张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欢迎她的到来,她将独木船 停泊好。我站在岸上向她伸出手去,我是想拉她上岸来,她愣了 一下随即伸出手来,这是我第一次与她的手接触,我用一个男人 的手感受着她那纤长的手心,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放在我手心的 那支右手掌心已经轻轻地离去了。我竭力想找到话语解释我挥 动着那件红衬衫的原因,但是我的嘴唇张开了,吹进去的却是来 自泸沽湖的风,所以我嚅动着嘴唇,觉得自己的嘴唇是那样干 燥,尽管如此,她似乎并没有等待我的汉语来解释这一切,我又 看到了她那怯笑时的面庞,她的皮肤有一种太阳的色彩,就像她 生活的地域离太阳很近——阳光把她的皮肤晒成了褐红色,很 有点像画家手中的那层健康的褐红色油彩,她怯笑时嘴唇温柔 地启开,我看到了她雪白的牙齿……我突然想到了那架照像机, 在这样的时刻只有利用那照像机寻找到某种话题。
我跑到木屋里面去抓住那架照像机,就像抓住一架语言的 输送机,我知道这架机器会使那个女人感到惊愕,于是我把照像 机交给她,让她用手抚摸照像机的镜头——这样,我就会用我的汉语解释这架照像机,所有的话题最后都会从照像机开始—— 我将为她拍摄照片,把她那动人心弦的怯笑永存于照片之中。
果然像我想像的那样,她惊愕地看着我手里的东西,我轻轻 地走近她,告诉了她这是一架照像机。她点点头,我们来到那两 张木凳上坐下来,我把像机递给了她,她有些犹豫看了我一眼, 我向她点点头。
阳光照射在这架跟随我多年漫游的照像机的身体上,我突 然想起来解释这架照像机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她看看像片, 但是我一路上拍摄的照片都还没有冲洗出来,我手里只有一张 惟一的照片,那就是曼妮的照片。我又回到木屋把那张放在我 笔记本里的放大了的七寸黑白照片取了出来,这是我为曼妮拍 摄的最为成功的一张照片,那是在巴黎郊外的小树林里,那天的 阳光很斑驳,曼妮甜蜜地笑起来,随同她那纤长的脖颈仰起来的 那一瞬间,这张照片也就成为了永恒,永远地保留着曼妮甜蜜的 微笑。
我把照片递给她,并告诉她这张照片就是用这架照像机拍 摄下来的。她用双手揍着那张照片,很显然她感到双重的惊讶, 第一,她不明白照像机为什么会拍摄出这张照片;第二,从她发 出的那些声音里我知道,她觉得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很漂亮,这显 然是她从未见过的女人,她那开得很低的衣裙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那蓬松的卷发自然地披在肩上也是她从未见过的……
就在这时我把照像机举起来,我按响快门的刹那,她惊愕地 抬起头来,她突然用双手蒙住自己的面庞,我走过去向她重新解 释这是拍照片,用不着害怕,等到我回到巴黎时就会将照片冲洗 出来。她喃喃自语:巴黎…… 巴黎……我把她带到木屋中去,我 已经将那些地图钉在木墙上,我用手指着一个符号告诉她:这就 是巴黎。
她的名字叫米丽
后来我向她简单地讲述了我们人类居住在同一地球上这个 道理,我说话时,她专心一致地听着,我的声音对于她来说一定 很奇怪,我用声音表达的世界对于她来说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也许我所讲述的世界对于她来说确实太遥远了一些,然而,我却 想把我从外面带来的这一切都转化成汉语逐字逐句地告诉她。
后来,我看着外面的阳光正是拍摄照片的好时候,我又把她 带到了外面,当我举起照像机的那一刹那,我又看见了她那动人 的怯笑,于是,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我生活中有了一张最为珍贵 的照片。
她离开时把她的名字告诉了我,她有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 米丽。
这就是我与米丽的一次真正的接触,我带着她穿巡在我的 小木屋里,我给她讲述了地球和地图上的符号,我让她抚摸过我 的照像机并让她看到了照片上那个巴黎女人的微笑。这只是我 与这个女人开始交往的第一步,不过,值得说明的是当我把她带 到岛上以后,在与她在一起的那些短暂的时间里,我似乎忘记了 对她身体的那些性的幻想,充斥在我与她之间的是三件东西:照 像机、曼妮的照片和木墙上的地图。但目送她消失之后,我回到 屋里,我感到一个女人的出现,这屋里似乎已经有着她身体中的 某种气息,我呼吸着,很害怕这种气息会消失掉。我想,如果我 今天夜里出现在她的门口,米丽会不会欢迎我,实际上我真的没 有把握,尽管我已经把她带到岛上来,但她仍然是遥远的。她的 身体就像泸沽湖周围弥漫着一种性的气息那样遥远,我会发现, 泸沽湖四处是穿裙子的女人,她们就像水一样柔软,就像鲜花一 样怒放———然而,我要寻找的米丽,她是会给予你一种怯笑的女人,所以她的身体藏在她的女儿国中,那似乎是一个遥远的国度 不会轻易属于我。
夜风吹拂着,我上岸了
过去了很久的又一个夜晚,我划着船出发了。泸沽湖有许 多漂亮的女人,在这些日子,我划着船来到每一个岸上,只要是 有木屋的地方,我就尽可能上岸,我沉醉于摩梭人生活的地域, 他们的木屋紧依傍湖水,岸边总是浅搁着独木船,水鸟栖居在船 头上,年轻的摩梭姑娘总是出现在湖水边,她们的身材修长,眼 睛幽深,她们看见你出现时会向你微笑着,所有的女人们都是美 丽的,但我喜欢的是米丽,那个对我怯笑的女人。
除了对曼妮产生过热烈的激情之外,我还从未对另一个女 人产生过如此强烈的激情,那种想看见她并抚摸她身体的愿望 折磨着我,我决定开始一次冒险生活,在黑暗中到她身边去。夜 风吹拂着水草的气息,那些荡漾的、颤抖的、墨绿色的茎须有时 候会绊住我的船,我如伸出手去就会触摸潮湿的须蔓,宛如女人 身体中那些性感的东西。我将我的独木船划得很慢,我有时候 会感到孤单一人,有一种惶惑的感觉笼罩着我,我想如果我最初 没有看见米丽的微笑,那么我只会在泸沽湖畔停留一段日子,而 不会在岛屿上盖一幢我自己的木屋。此刻,我孤单地抬起头来, 我真的希望能够走进米丽的女儿房中去,如果她能够打开门 ——我愿意永远生活在泸沽湖边,与米丽生活在一起。
夜色中我已经上了岸,群星闪烁,只要在泸沽湖你就会看见 世界上最明亮的星星,仿佛所有的星星都在泸沽湖的上空闪烁 着。我突然听到一阵水声,似乎是游泳的声音,我想到了米丽, 她会不会像那天晚上一样到泸沽湖来沐浴呢?我慢慢地站在黑 暗中,我不能继续前往,如果不是米丽,而是另一个女人……突然,我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裸体,她正在夜色之中上岸。
她的裸体在夜色中就像是一座雕塑,我隐约可以看见她那 修长的腿和平坦的腹部,还有被长发遮盖的乳房的一部分。这 就是她的身体,在没有穿衣服的时候,给我的感觉除了像一座雕 塑之外,她就像从水中上岸来的仙女,。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在什 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她已经穿好了衣裙,她惊愕地张开口,我 看不清她的目光,她的目光似乎被阴影所遮盖,我离她已经越来 越近,我伸出手去,想抚摸她肩上的湿发,当我的手举起来时,她 突然跑走了,她跑起来时连声音也没有,她似乎没有穿鞋子,除 了裙子的响声之外。我的手仍然举在空中,她身上的香草气息 留了下来,我感受到的是一个仙女般的倩影,她突然地存在过一 秒钟,又在另一秒钟消失。这就是我的双手触摸到的一种幻影, 这就是那个怯笑的女人的全部魅力所证明的一种幻觉,在这个 幻觉中我并没有把她抓住。那么,我难道失败了,难道她并不喜 欢我,并不欢迎我,如果我到她的“花房”去,她会不会开门?无 论如何,我都想试一式,像所有喜欢她的那些男人一样试一试。 有一点我很清楚,如果她喜欢一个男人,那么,她就会让这个男 人到她的女儿房里去。
女儿房
在我敲门时,另一个男人也在上楼,但是门突然开了,米丽 惊愕地把我迎了进去,她把门关上,突然传来了另一个人的敲门 声,米丽面对着墙壁,我感觉到她的胸脯起伏着,我知道,今天晚 上米丽是在等另一个男人来敲门,也许他们已经约定了时间,但 我来了,我在那个男之前来到门口,米丽打开了门,她没有想到 会是我,但我已经跨进了门槛。她仍面对着墙壁,直到那个男 人的脚步声消失而去,她的湿发披在肩上,现在我才发现她几乎是半裸着, 一块粉红色的布遮着她的私处。房间里的香气似乎 都是从她肉体中散发出来的,这种香气我似乎已经幻想了许久, 因此我有一种梦一样的感觉。
我感到胆怯,犹如在美术馆里观看一场裸体美术展览,似乎 没有丝毫的杂念。我站在她身后,以往的那种幻觉中的期待现 在似乎消失殆尽了,也许我应该离去——这间女儿房并不属于 一个来自巴黎的男人,面对着这个女人,我感到胆怯,我似乎面 对着一种荒唐, 一种虚构之中的场景, 一个仙女……所以我的欲 念丧失了,我甚至不敢再伸出手去触摸到她的一根头发,也许她 是一个圣洁的女神。
我的处境很荒唐,就在我想从这种难堪的处境中抽身逃跑 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突然从墙壁那边转了面来,我抬起头来, 就在她发出怯笑的那一瞬间,我感到我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 化, 一种想要拥抱她的欲望是那样快地占据着我的身体,我走了 过去。
现在她的身体就在我的怀抱之中,由于拥抱,那块粉红色的 布掉了下去。在我将她的裸体抱起来的那一瞬间,她突然伸过 头去吹灭了油灯。这是在黑暗中我抱着米丽在她香气弥漫的花 房,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吹灭油灯,也许她喜欢黑暗,喜欢黑暗 中的一切,包括性。我开始吻她,吻着她的脖颈,每当我吻她时, 她就会紧紧地,紧紧地搂住我的脖颈。吻的过程开始了好长时 间,我在黑暗中慢慢地尝试着让自己的身体与她的身体结合, 一 切都是围绕着黑暗开始,首先我得习惯这黑暗,因为我从来没有 在黑暗中与一个女人的肉体结合,曼妮喜欢在微暗的灯光下进 行性的生活,所以,每一次我都会看到曼妮兴奋时的那张脸。而 现在,我几乎无法看到米丽,她挣扎时的脖颈,包括她的怯笑都 被黑暗所包围了。
但我可以在黑暗中静静地抚摸着她那细腻的皮肤,这时候她躺在我的怀抱睡着了。我的手轻抚着她的乳房,她的乳房坚 挺地展露在黑暗的芳芬之中,每当这时我就会侧耳倾听来自窗 外的泸沽湖的波涛声。当我的手想放在她的腹部想睡去时,我 看了看表,已经是凌晨五点钟了,我得尊重摩梭人的习俗,我得 离开米丽的女儿房。我离开时她并不知道,因为她睡得很香甜, 我回过头去,但愿她醒来时能够回忆起我和她在一起的情景。 我下了楼梯,来到泸沽湖边,我的独木船在等待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