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南双手拿书卷急匆匆来到乔文仙的屋子:“公子!不得了!有人写书骂幽栖居士!”
乔文仙接过,先看了看封面上的八个字,再翻开书浏览几行,又急又气:“从哪里得来?”
“从乔府的下人手里得的,说是昨日有人在西城的街上到处发,免费的。”
“府中多少人有?”
“没仔细算过,反正好几个人都有。”
“去!把他们手里的书卷收了,有多少收多少,全部烧毁!”
“好,我这就去办!”
南双刚出去,苗知瑜走进来:“文渊,你让南双去做什么?他为何急匆匆的样子?”
乔文仙将书卷递到苗知瑜面前:“你瞧,有人诋毁淑真,把一首好好的词说得一无是处,看着就来气。”
乔文仙依然称幽栖居士为淑真,苗知瑜虽已习惯,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将书卷接入手中,并未翻开,担忧地问:“是过分,你打算怎么做?”
乔文仙面露难色:“我不知道,还是先把府内下人手中的书卷没收后烧毁再说。”
苗知瑜轻松许多,将书卷放在桌上,装作怀疑的样子:“真是奇怪,为何总有人诋毁幽栖居士?该不会她真的有问题?”
乔文仙并未将苗知瑜的问题听进心里,猛然说道:“不对!《减字木兰花·春怨》刚写出来她就给了我,连东方尘泽他们都不知道,怎么会传出去?”
苗知瑜开始紧张:“我听说陈家三公子陈浩飞经常向幽栖居士讨要诗词,说不定幽栖居士把这首词又写一遍送给他,是他拿到诗会传扬出去。”
乔文仙摇摇头:“淑真送他人的诗词从来不会重复。”
他用怀疑的目光看向苗知瑜:“该不会是你从我这里看到后传扬出去?”
苗知瑜庆幸,文渊没有将她想得够坏,不如顺水推舟。
她装作可怜而又后悔的样子:“都怪我,从你的桌案上看到这首词,爱不释手,便记在心里,向我的闺中密友宣扬一番,也许是这样传了出去,没想到被别有用心的人给利用,反而拿来诋毁幽栖居士。”
乔文仙安慰道:“怎么能怪你?你也是好心,只是不知淑真得罪了何人?竟然如此诋毁她?难道不怕知府大人计较此事?”
文渊实在好哄,苗知瑜本想回应,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
“少夫人,白夫人前来拜访。”
苗知瑜吩咐道:“先带白夫人到院外的亭子里等我,好生伺候,我很快就到。”
丫鬟回道:“是,少夫人。”
乔文仙一脸不悦:“为何你现在与林觉的娘子走得近?”
苗知瑜趁机表达不满:“只因我二人同病相怜,共同话题多些,才不由自主走得近。”
乔文仙明白苗知瑜的意思,反问道:“你已嫁给我,我也心甘情愿接纳你,又何必计较往事?”
“难道只有往事?我看不尽然,你仍亲切地称呼她淑真,还时常讨要她的诗词,会让我觉得你心里还有她。”
苗知瑜的语气充满询问,又试图肯定着她的猜测。因着急见白梅若,不等文渊回应,带着幼凡离开。
乔文仙正不知该如何应对,见苗知瑜离开,松口气:“看来我还得感谢白夫人,否则你会问得人心烦。”
苗知瑜来到亭子,白梅若已坐在亭中等她。走近后开玩笑道:“一大早的,白夫人跑来看我?该不会是想我了?”
白梅若没有心情开玩笑:“好我的苗夫人,出大事了,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苗知瑜在白梅若对面坐下:“出什么大事?”
白梅若向四周瞧一遍,只有两人的贴身丫鬟,才放心说:“书卷之事仪王已知,他派人把书卷当街收回,我夫君还帮着把书局的管事给抓了,江南女词人的美名根本毁不了。”
苗知瑜担忧地问:“仪王妃可知此事?”
白梅若试探道:“不清楚,也许已经知道。不如你我去趟幽林别居?仪王妃若知道,问问她下一步该怎么办?若她不知,趁机告诉她,省得贵人埋怨我们两个办事不力。”
苗知瑜想想,认为对方说得有道理:“你先去府外等我,我给公婆说一声就来。”
亭中的石凳还未坐热,二人又朝两个方向走去。
白梅若多少感到庆幸,林觉的父母早亡,她少去与公婆相处的麻烦,想走出林府随时都可以。而苗知瑜不一样,想走出大门,还得请示公婆,他们若不同意,想出去都难。
苗知瑜请示公婆的过程相当顺利,毕竟是去拜访贵人,阻挡不得,再说儿媳妇与贵人走得近对乔家只有好处。
两人在乔府外汇合,坐上各自的马车赶往幽林别居。
……
一大早,申简辰没有打扰梦容,起床的动作尽量放轻。
旁边伺候的两名丫鬟过来为他整理衣装,像是能体会到王爷的心思一般,也是轻手轻脚。
穿戴整齐后,简单用过早饭,带着白风回司理院。
依旧是翻阅卷宗,翻着翻着终于有个卷宗引起他的兴趣。
“去把韩师爷唤来。”
白风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韩谷进来,白风依然在王爷身边站好。
申简辰收起手中的卷宗递给白风:“拿给韩师爷。”
白风接过,送到韩师爷手中。韩谷打开浏览一遍,原来是邵家镖局的案子。
他将卷宗收好,亲自放回仪王面前的桌案上,开口说:“此人名唤彭景辛,是邵家镖局的镖师,之所以入狱是因强奸邵家姑娘,邵家便告到司理院。彭景辛被抓后,认罪倒快,至今已在狱中关押将近二十年。”
申简辰瞧向桌上的一本《宋律》:“律法规定强奸罪处以绞刑,为何彭景辛依然活着?”
“回仪王,大宋律法规定绞刑可用钱赎,彭家有钱,赎了他的命。”
“原来如此。”申简辰不好置喙古代的律法,心中却也着实不满,凭什么有钱连死刑都可豁免?很快他从不满的情绪中走出,继续问,“赎命的钱应该不少,大概需要多少?”
“绞刑大约需赎铜一百二十斤。”
申简辰迅速在脑中换算,这笔数目放在他穿越而来的时代不算什么,可在这个时代,的确不是一笔小数目,普通人家承受不起。
“彭家有钱,彭景辛为何还要去邵家当镖师?”
仪王的问题将韩谷难住:“案子已过去将近二十年,小的实在不知。令人欣慰的是,死刑免除后,邵家不再计较,每年邵正邺都会去狱中探望。邵家不缺钱,将狱卒上下打点,彭景辛住的牢房倒也干净,每次邵正邺探望时,两人还会在狱中对饮,聊上几句。”
申简辰总觉得此案子疑点重重,不如改日亲自到邵家问个明白。
一位差役进来报告:“大人,司理院外来了三位公子,前来拜见您。”
一定是东方尘泽等人,申简辰想起回汴梁前的承诺,估计是为此事而来:“请他们进来。”
差役退出后,韩谷说:“既然有朋友前来拜访,小人不便在此打扰殿下,先行退去,殿下若有任何差遣尽管吩咐。”
申简辰点点头,示意韩谷退下。
韩谷出去没多久,东方尘泽、曹班和安明轩走进,三人满面春风,一起行礼:“仪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申简辰笑道:“行了,许久未见,你们三个倒变得客套起来,一见面说些奉承话,还不赶快自行就座。”
三人不再客气,各自落座。
奉承话还是不能少,东方尘泽第一个开口:“仪王殿下回到临安,我们三人本想早些来拜见,怕贵人旅途劳累,便等您多休息几日,再前来叨扰。谁知您竟屈尊担任司理参军,令我等刮目相看。听说您一上任,三下五除二破获一起杀人案,更是令我等钦佩不已。”
曹班接着夸道:“我还听说仪王让知府大人尽快解决临安流浪百姓的问题,帮他们安一个家,再帮他们解决谋生的手段,实乃仁义之举。”
昨日才安排下去的事,曹班这么快已知道,估计是从他那位担任经略使的父亲口中得知,足以说明昨日去府衙见知府大人的事已在地方官员中传开。传开也好,正好让临安官员知道他申简辰作为仪王赵朴关心的是什么,往后他们当官做事才不会偏离正途。
申简辰看向曹班,不由想起神柳下无意中偷看到的情景,本以为满腹经纶,记忆力极好的他不会为情所困,没想到跟自己一样可怜,喜欢上难以得到之人。
“曹公子可有喜欢之人?”
大家正奉承着,仪王脱口而出的问题将众人搞蒙。只有白风清楚是怎么回事,那日在神柳下偷听时,他就在王爷身旁。
三位公子努力回过神来,都面露惆怅的表情,看得出东方尘泽和安明轩早已知道曹班的隐情。
面对仪王的问题,曹班不得不回:“有,可想要走到一起却很难。”
“再难也要坚持下去,希望曹公子得偿所愿。”申简辰已屈服现实,他不愿别人像他一样。更确切地说他心甘情愿屈服于现实的同时,对曾执着的感情依然抱有一丝希望。
曹班回道:“感谢仪王鼓励,我会努力坚持。”
刚刚充满阳光的气氛因仪王的问题而消散,这样下去不好说出举办诗会之事。
安明轩挤出笑容:“两位都已奉承过仪王,也得给我说些奉承话的机会。”
另两位公子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申简辰第一次觉得奉承话也可活跃气氛,他并未阻拦,任由安公子口吐芬芳。
“仪王身份尊贵,却当司理参军,说明您心有百姓,是个真正为百姓做事的好王爷。听我爹说今年知府大人不打算再举办宴会,用省下的银子建设……建设什么村来着?”
东方尘泽提醒道:“懒人村。”
“对!懒人村!仪王不理临安政务则罢,一旦理会瞬间扭转风气,是临安之福,百姓之福。”
对方夸赞得稍有过火,申简辰阻止道:“再说下去,小心我让白风用胶把你们三个的嘴给封住。”
三人对视一笑,安明轩立刻扭转话锋
:“不过我等也担心,知府大人不再举办宴会,该不会以后连诗会都无法举行?”
终于引到诗会,东方尘泽很满意,让他直接提醒仪王,还真不好意思,安兄转移话锋,引得实在巧妙。
他们三个的心思申简辰早已猜到,不如直接说出想法。
“诗会当然要继续,只要不借诗会之名行奢侈之风便好,何况东方公子每次举办诗会都是自己掏腰包,更与奢侈二字无关,这样的诗会应大力提倡。本王决定自掏银两,帮东方公子举办一场更大的诗会,再利用仪王的身份帮你招来临安所有名流,让你的诗会成为临安第一。”
仪王果然没有忘记承诺,三位公子喜上眉梢,东方尘泽更是感激不尽:“感谢仪王!”
申简辰继续叮嘱:“怎么举办,规格如何,邀请哪些人,需要多少银两,都由你们自己定,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白风,总之必须是临安有史以来最大的诗会。”
三人齐声回道:“谨遵仪王叮嘱。”
申简辰想起书卷一事,虽说已收回不少,应该还有许多流落在外,若有人以此做文章,恐怕影响更加恶劣。
“还有一事,需要你们利用诗会解决。”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仪王想说的是什么。
东方尘泽说:“仪王请讲。”
“昨日有人在街上免费发放书卷,上面全是诋毁幽栖居士的话语,不知你们可知此事?”
三人摇摇头,曹班说:“从未听说。”
桌上正好留有一本,申简辰让白风拿给三位过目。
三人大略翻看几页,十分气愤,认为全是胡说八道。
东方尘泽立刻领悟仪王的意思:“殿下是想让我们利用诗会为幽栖居士正名?”
“正是,将她这首词拿到诗会上让众位文人重新品鉴一番。”
安明轩说:“仪王放心,我们三人定会安排妥当。”
正事说完,三人又陪仪王聊了一会儿,贵人有公务在身,不便多打扰,很快三位公子行礼离开,去忙诗会筹备诗会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