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者的脚步(华琳出场)
在很大的意义上,我还是一个暗恋者,我所暗恋的那个 人当然是一个男人。上帝告诉我,暗恋一个男人并没有一点 错,所以,亲爱的读者啊,看到这里请千万别笑我。我暗恋 的这个人一直是一个做广告的人,他叫吴步涛,我已许久没 有提到他的名字了。
我有一种犯罪似的感觉,由于高伐占据了我校园之外的 大部分生活,使我几乎没有机会去寻找吴步涛,几乎没有时 间去想吴步涛,现在,我又想起了他。这件事发生在那天晚 上下车之后,我奔跑进校园的一刹那间,我就想起了吴步 涛。
想见到吴步涛的念头占据了那天的整个夜晚。第二天是 星期天,我想吴步涛今天决不会在广告公司上班,我有他的 传呼,在很久以前,他就在我的电话本上留下了他的传呼, 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是这个男人的暗恋者。每当我在城市 的巨大广告牌上看见“呼我”这样的传呼机广告词时,我就 会涌动起激情,如今,那股激情又涌动起来,使我开始呼叫 吴步涛。
是谁创造了传呼机,我想是那些在寂寞之中想触摸到心 爱之人的身体的相爱者,是他们创造了在一刹那寻找到心爱 之人的武器。
吴步涛很快就回了电话,他似乎置身在喧闹的人群中, 他大声说: “谁在呼我,请问谁在呼我?”我也大声说: “是我在呼你”, “你是谁啊?”“我是华琳,你忘记我了吗? 我是华琳 …… ” “哦,是华琳呀,有什么事吗?”“今晚我可 以见你吗?”“今晚……让我想一想,今晚我有没有约会…… 好像没约会 ……那么我们今晚见面吧,在哪里见面,对,我 们到南方餐厅去,你去过南方餐厅吗?没去过,好极了,我 女朋友在南方餐厅唱歌,她每晚都在里面唱歌,我带你去南 方餐厅吧!”
电话结束了,我没有想到,这次通电话让我获悉了这么 多信息,事实上,吴步涛早就有女朋友了,他是那样酷,他 是女孩子的酷男孩,他是女孩子的宝贝。
谁让我仅仅是一个暗恋者呢?
但我必须去赴约,因为去会见吴步涛对我来说就是与梦 境相约会。
尽管吴步涛已经有了女朋友,但我也是他的女朋友之 一,我是那个暗恋他的女朋友。今晚,就在今晚我会与他一 起用餐,而他在倾听他女朋友的歌声,我却在观赏他。人生 的这种游戏看似很美妙,事实上很伤悲,我的18岁就已经 体会到了这种伤感。
我步入了南方餐厅,事实上是步入了一种梦境,我穿着短裙,只有18岁的女孩子才会穿的短裙,我要迎着那个年 轻男人走上前去,我要坐在他对面一起用餐。 一会儿,他的 女朋友就会出场,面对一个女歌手在上面唱歌,我需要一种 勇气。
我被这种个人的勇气激动着,我正在进行一场自我欺 骗:我想,只要吴步涛没与这个女朋友结婚,他就有可能与 我约会。而今天仅仅是约会的开始。我们开始用餐,他的女 朋友飘然来到我们身边,她有点像林忆莲,有一双单眼皮, 眼睛自然看上去就会小一些,有许多男人欣赏单眼皮的女 人,吴步涛也是其中之一。她并不在乎我的存在,也许我看 上去就是一个女大学生,不会制造一种冲突。她当着我的面 吻了吻吴步涛的前额,转眼就消失了。看起来,吴步涛除了 欣赏她,而且也很爱她。
她在唱歌,好像是在哭泣之中倾诉,说实在的我并不太 喜欢她的声音,也许我已经开始嫉妒她的存在了,谁知道 呢,爱情就像一场漫长的苦役。
在婚床上的抗争(华琪出场)
我的家里只安置了一 张床,在卧室中间的那张床存在 着。婚床,它确实是任何床无法替代的。有时候我想从婚床 逃往另一 张床上去,在我厌恶的时刻,独自睡在另一 张床 上,那是多么独立的时刻啊!我开始怀念没有结婚之前,我 独自一人享受床的那种自由。
陶德雷做直销的生活占据了他全部的校外生活。家似乎 只是他深夜归来时寻找到的一家旅馆,这种生活已经发生很 久了。在这段时间里,他的书房覆盖了层层叠叠的灰尘,我 在一个偶然的星期天上午走进了他的书房,灰尘的味道直冲 鼻孔,我开始弯着腰擦去书架上写字台上的灰尘。钱的诱惑 使我的丈夫在外面疲惫不堪地奔波,书房已经被他抛弃。慢 慢地,我开始喜欢上了这个空间。我经常坐在书房中阅读书 籍 。
今天我读完了一本书的结尾,我不是有学问的人,我只 是一名普通的银行女职员,我似乎没有多少梦想,如果说有 梦想的话,我希望在回到家的时候能看到一个充满灵魂的男 人,他是我的丈夫,他给予我婚姻,给予我幸福。
灵魂,在未结婚之前,当我决定嫁给陶德雷时,我似乎 看见过他的灵魂,透过那一束束红色玫瑰的芬芳,我看到了 这个男人沉溺在爱情之中的灵魂。
现在,我无法看到陶德雷的灵魂了,我感到恐怖。此 刻,我进了卧室,睡觉是一个人无法逃避的事实,我既已成 为这婚姻生活中的女主人,成为陶德雷的妻子,我就无法不 到婚床上去。
我洗了澡,每天晚上我都要洗澡,如果不洗澡,我就不 会到床上去。洗了澡,我就会穿上睡衣独自一人躺下去。最 近,我的丈夫回来得很晚,有时候我希望他不要回来,但他 总是会回来。这里是他的家,他不可能不回来。
已经进入午夜,我灭了灯,打开了一本临睡前看的杂 志,我困了,忘记了旁边缺席的那个男人,我想睡去。就在 这时,我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他回来了,他是谁,睡意困扰 着我,我几乎想不起来他会是谁?
但他已经来到了我身边,甚至连拖鞋也没穿,光着脚冲 进了卧室,他低下来,他的皮肤几乎碰到了我的面颊,我嗅 到了一股酒味;他在脱衣服,动作在黑暗中显得极为夸张, 他来了,光着身子,钻进了被子,我嗅到了酒味、汗味…… 他竟然没有洗澡就上了床,带着他去直销时流出的汗水,那 些被太阳蒸发出来的汗水,他的手伸过来,触摸到了我的乳 房……
我被激怒了,我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味、汗味、欲 望、粗糙 ……等等东西激怒了,我掀开了被子,大声说: “请你马上到浴室去洗澡再来跟我睡觉…… ”
“华琪,太晚了,我太累了,能不能免了这一次…… ”
他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完全在哀求。我厌恶那张正在哀求中 的脸,我下了床,想摆脱由他身体中散发出来的全部味道, 我想避开那张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可以断定是一张委琐、 哀求的脸。
我从衣柜中抱出一床被子,就像很多电影中的情节一 样,我想到了那张客厅里的长沙发,今晚我将睡在沙发上, 我的婚姻在此时此刻不可能为我提供任何一张床,不过,我 可以睡在沙发上,像很多故事中的故事一样。今晚,我决不 会回到床上去,我决不会睡在那个男人身边,再嗅到他身上 的味道。 一个影子冲了过来, 一个裸体的男人来到了我身 边,他想拥抱我,但我拒绝了他。那天晚上,我睡在沙发 上,他就睡在婚床上,他很快就睡着了,我在沙发上听见了 那个疲惫的男人发出的呼噜声。
当他不束缚我时(华玫出场)
张象已经知道了康建与范丽丽的故事。从他知道这个故 事已经发生的那一时刻开始,他紧绷的神经开始松弛了,这 意味着他没有对手了,他可以放开我,由我去,确实,从那 一刻开始,他似乎就已经放开了我。
当他不束缚我时,我拥有了更多的空间用来接触社会。 我是一个喜欢交际的女人,在很小时我看法国小说,知道了 什么叫交际花。当别人赞美我时,我就希望我自己能变成一 朵交际花,但我已经进入了30岁,我不再像一朵花一样的 艳丽了。
我拥有的只是我的30岁,我之所以喜欢交际,是因为 通过交际我能坦然地进入人生的舞台,如果缺乏舞台让我演 戏,我会像丢弃灵魂那样焦灼不安。舞台永远是一个女人溜 出卧室,独立操纵个人命运的地方。我的舞台除了康建的服 装公司就是外部世界,就像一条柔软的经纬线牵扯我到不同 的场景之中去,因为交际使我们服装公司的订单一天天增 加,因为交际我认识了莫先加。我弄不清楚他是干什么的?
我们的认识来源于一场舞会,康建、范丽丽和我与外省一家客户商谈时进入了一场舞会。那是一个有细雨的晚上, 有细雨飘拂意味着我们已经进入了集体的仪式中,任何舞会 都称得上是一场集体的仪式。
它使我进人了由舞曲的旋律所开始的故事之中。我刚坐 下, 一 曲探戈舞就开始了,康建邀请范丽丽上场了,我第一 次看见他们俩跳探戈,我没想到他们会配合得如此之好,范 丽丽那专业似的舞步加上康建那富有激情的舞步使他们成为 一对和谐的舞伴。
我独自坐在那里,被灯光照耀着。我们的客户和他的妻 子也上场了。 一束灯光照过来, 一个男人降临在我身边,邀 请我跳探戈舞,他的陌生性具有一种难以确定的地方:他正 在邀请我做他的舞伴。
是康建教会了我跳探戈舞,所以,我大方地接受了他的 邀请。他的手伸过来,在这陌生的舞池,他显得那样温情, 我和他上场,我看见康建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范丽丽也看了 我一 眼。我已经进入30岁,我早就被时光所训练过, 一个 女人只有经过时间的训练,她才可以奇迹般地开始成熟。
一 曲探戈舞结束了,我的舞伴将回到他原来的位置上 去,他跟几个男人在一起,他没有舞伴,所以我做了他的舞 伴,这通常是舞会中常有的事情。重要的不是这一点,重要 的是他一直透过舞池,将目光移到我身上来。重要的是在下 一 曲的华尔兹中,他又走过来,邀请我做他的舞伴。
舞曲在旋转,这是优美的华尔兹舞曲,在我们旋转时, 他的目光一直在看着我,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的目光。我 不想研究这种目光,我只想和他跳完这支华尔兹舞曲,然后
回家去。是的我不想遇到他的目光,我并不想在凝视他目光 时逢场作戏。我想到了我的丈夫张象,我的目光似乎已经看 见了他,我看到了他不束缚我时,我的灵魂来到了我们的婚 姻之中,来到了那本契约书的法则之中。
他给了我一张名片,名片上除了他的名字还有电话,他 叫莫先加, 一个拗口的名字。仅此而已。 一场舞会已散场, 通过这场舞会,康建收到了一沓订单,大家在快乐中签字, 大家在尽兴的快乐之中让感官得到了满足。我将那张名片随 意地放进包里。我穿上外套,离开了。
当我回到家时,我的丈夫已在床上等我,他问我为什么 这么晚回家,语气并不生硬,我向他撒了谎:与客户一块用 餐。
我并不是他的惟一 (华琳出场)
去参加一个高中同学的生日聚会,时间一下子进入了午 夜,我想学校的门大概已关上了,我决定去找高伐。他住的 地方恰好离同学家很近,穿过一条马路,我站在高高的公寓 楼前,看到了高伐房间里的灯光。
我小心翼翼地来到门口,在楼下我就已经找到了那枚钥 匙,我握住那把男朋友交给我的钥匙,在这样的时刻,我知 道用钥匙打开门可以寻找到一个家,不管怎么样,当男朋友 将钥匙交到我手上时,他就为我准备好了一个空间, 一个可 以任意出入的温暖的空间。
在门口我屏住呼吸,第一次使用男朋友给我的钥匙,第 一次对我来说永远是新鲜的。钥匙的孔道似乎在我手上痉挛 着,我小心地用力,门就在我屏住呼吸之中张开了,就像翅 膀张开了,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高伐慌乱地走上来,穿着睡衣,好像刚刚沐浴过,他好 像并不惊喜,低声地问我为什么来这里,他将我带到了阳台 上,他穿着睡衣,他不听我解释,目光慌乱地朝后看,他看 什么?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慌乱,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朝后看……
“高伐,高伐,你在哪里?”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在这 屋子里响了起来,女人,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我进门时怎 么会没有看见任何女人?
我看见了她, 一个女人,穿着睡衣,刚刚沐浴过,也许 刚从浴室出来,她来到了阳台,不需要听高伐解释,我知道 一个刚从浴室出来而且还穿着睡衣的女人对高伐来说意味着 什么,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在那一时刻,我听见自己对自己说: “快一点离开, 快一点离开,我已经进人了一个骗局…… ”
我的18岁在经历着这场骗局,我只能称它为骗局,因 为我不知道骗局之外的东西,骗局之外的存在。我确实已经 清醒地感到自己已经受骗了,高伐骗了我,我意识到这个超 自然的力量附在我身上,我恨他骗了我。我拉开门,手里有 他给我的钥匙,刹那间我将那把钥匙抛在地上。我恨这把钥 匙给我带来的骗局。
我似乎从一座巨大的公寓楼往下坠落,就像粉红色花瓣 从空中往下纷扬时的情景。我想起了那个女人的睡衣就是粉 红色的颜色,由于那种颜色,我几乎丧失了任何理性去看一 眼那个女人的脸,在这场骗局中我看不清任何东西。
我被摔痛了,我来到了地上,无法站稳,扶住了一根电 杆, 一根同样是冰冷的水泥电杆,我趴在那根电杆上哭我自 已,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我自己。夜色映现出寂静的城市, 它带着我往前走,我觉得自己完全地迷失了方向,迷失了向 前走的力量,我盲目地往前走。除了我之外还有另一些人也 在往前走, 一个男人走上前戏谑道: “小姐,要我陪你吗?”
他在旁边戏谑,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而我盲目地往前 走,他的手突然伸了过来,从空中向我的身体伸了过来,就 在那一刹那,我突然叫了起来, 一辆自行车倒下的声音之后 一个男人跑了上来,他做了几个挥舞手臂的动作就把那个男 人赶跑了,他们在这之前还厮斗了一会,那个流氓跑走了, 他走近我说: “小姐,别害怕 ……怎么,你不是华琳吗?”
我认出了他,他就是那位很帅的建筑设计师肖雨松。是 他救了我,他问我为什么这么晚了还独自一人在路上,我又 哭了起来,他把我带到他的家,那天晚上我睡在他书房。第 二天一早我就走了,我要赶到学校去上早操,我走时他还没 醒来。这个故事使我感受到了一种灰暗的景色……
他并不在乎我睡在沙发上(华琪出场)
我已在沙发上睡了一天,两天 ……第三天我仍然睡在沙 发上。陶德雷很晚才回家,他似乎并不在乎我睡在沙发上,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卧室,倒头就发出呼噜声。我感到 我的婚姻已经出了问题,问题已经很清楚,但我不知道如何 来对待这问题。
事实上只要我回到婚床上去,事情就会得到解决,但这 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我不愿意回到床上去,因 为床已经不再诱惑我,床上已经散发不出爱情的味道,我害 怕嗅到他身上的一切味道 ……这结果只可能让我固守着沙 发,沙发由此变成了我的单人床,用来抗拒我的丈夫陶德 雷,这是一件滑稽的事情。任何陷在婚姻之中的人们,如果 碰到这件事,都会头痛、烦恼。就在这烦恼涌上心头时,吴 音给我打电话,约我去喝咖啡,她告诉我,她正在与男朋友 一起喝咖啡,叫我去主要是帮助她参考参考。吴音的声音颇 有些兴奋,因为她正处在婚姻的早期阶段:恋爱。
恋爱就是在玩笑之中娱乐,每一种细节,每一次约会的 场景都会真正带来快乐,这并不是一个顿悟的时刻,只有进入婚姻的男女,才会受伤,从而进入顿悟 ……然而,我并没 有在第三次睡入沙发时顿悟出什么来。
现在,我有一种强烈的念头,看恋爱中的人在约会。吴 音的电话给我带来了机会,我来到咖啡馆,进入了吴音快乐 的细节之中,她的男友正举起咖啡壶往吴音的咖啡杯里—— 倒咖啡,这个细节对于我来说早已久违了。
如果让我回到恋爱之中去,我一定会努力扮演好这一角 色,我一定享受自己在幸福之瞬间的权利,我一定要长长地 恋爱,居住在永恒之屋里,不用婚姻这种形式结束我的恋 爱。
我静静地坐在他们旁边,我忘记了吴音叫我来的目的 性,我静静地坐着,品味着一杯咖啡, 一杯加了糖的咖啡。 好像事先安排好了似的,吴音的男朋友要去上夜班,提前走 了,剩下了我和吴音。男朋友一走,吴音就问我: “华琪, 你都看到了,他怎么样?” “哦,当然可以,只是不要尽早 地结婚,结婚与恋爱完全是两回事。”
吴音沉浸在幸福中,她讲述着这场算得上是幸福的恋 爱,讲述着她希望每天都能见到他的那种感受。突然我吃惊 地意识到我已经不再恋爱,我现在每天进屋想的惟一一件事 就是如何去对抗我的丈夫陶德雷。
我所做的惟一一件事,就是仍然回到沙发上去,我意识 到我已经与陶德雷过起了分居的生活。这是一个顿悟的时 刻,只有分居的生活才可能让我清楚地面对这件事情。
第四个晚上已经降临,今晚与平常不一样,因为陶德雷很早就回到了家,他下了厨房,我下班回家就闻到了葱在锅 里油煎的味道。令我惊奇的是餐桌上已经做好了几道菜,还 有一瓶酒,陶德雷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了,他系着围腰,俨 然是一个模范丈夫的模样:“华琪,今晚我们庆贺一下…… ” “庆贺什么?” “我已经通过直销得到了第一笔钱 ……数目 虽小,但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 ……从今天开始,意味着我将 拥有第二笔钱,更多的钱…… ”
突然我吃惊地意识到我的丈夫已经爱上了钱,他爱钱甚 于爱别人,所以,他可以忽视我们婚姻生活中存在的问题, 他可以不在乎我与他分居,不在乎我睡在沙发上 ……这就是 我丈夫的原形,我解读着我的丈夫,但我不会夺门而走,这 里毕竟是我的家,我已经具有承受力来容忍这一切,容忍一 切平庸的现实,因此我举起了杯对他说: “祝贺你为你的理 想付出了代价。”我喝了一杯酒,容忍了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