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过了三个月,有一天我正在上班,妈妈突然打我电话,语气非常焦灼,听起来充满了忧虑。
她问我:菲菲你老实交代,你最近这段时间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你是不是有心躲着我?你跟红娘说自己已经开始在C市谈了,是不是骗人的?你要真谈了,你把人微信给我,我要了解了解情况!”
我一下慌了,我意识到妈妈很可能已经看穿我的小伎俩,但是我还想嘴硬一下,于是假装生气的说:“你怎么就不相信你自己女儿呢?是真的有谈啊,但是才刚谈八字没一撇你就要加人微信,这样会把未来女婿给吓跑的!”
我一边说,一边压低声音,跑到了公司的卫生间里,因为我不想被同事听见我的个人情况。
妈妈不依不饶:“你让我怎么信你啊,你每次都说自己会谈,可你自己谈的哪个是靠谱的?你前面两个都是自己在网上认识的,结果你自己也看到结局怎样了!你还是听妈的,红娘给你介绍的你不要一口回绝,不要一看照片就放弃,你要知道照片和本人是会有很大差别的。”
“哎呀,妈,我知道照片和本人是会有不小差别,但你女儿是学艺术设计的,就算照片有出入,我也能根据大致的五官体型特征,判断出他现实的长相,而且百试不爽啊。现在照片都是美颜过的,照片如果都看不过眼,没感觉的,基本现实里更没戏!”
“成亦菲,我跟你说你别太自信了,自己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吗?你都什么年纪了?你今年已经41岁的老妇女了!”
妈妈突然抬高了分贝,把我的耳朵震得发疼,我赶紧把电话听筒放得离自己远点。
而且一听“老妇女”这个词,我一下子感觉气不打一处来,更夸张的是我明明今年实岁37,虚岁39。在我妈那竟然莫名其妙老了好几岁。
“这简直太可笑了”,我情不自禁的对着电话也抬高了分贝:“谁说我老妇女了?我虚岁也刚39,还没到40!为什么你总是要给我私自篡改年龄,你见过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妇女吗?哪有像你这样故意贬损自家女儿的?我好歹在大家眼里也算是个秀外慧中的才女,怎么在你这就成了没人要的老妇女了呢?”
以往妈妈只要意识到自己说话说得过分了,就会自己转换语气,自己调整心态,但这一次她完全没有要跟我握手言和的意思,反而开始用更激进的语言刺激我:
“就你,还才女?你的才华能力能当饭吃吗?你那么能干,你老板给你加了多少薪资啊?工资一分钱不加,三天两头熬夜加班做项目,写文章写得再好顶屁用?上次在家还跟我说要写小说,我劝你还是少做白日梦了!”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说:“妈,我这还在上着班呢?你能别老刺激我吗?你说我人老也就算了,事实摆在眼前你女儿就不老,我不想跟你争,但请你不要侮辱我的梦想,我有自己的选择,我从小就爱好写作,我想尝试走写作这条路……”
不等我把话讲完,妈妈就在电话那头突然号啕大哭起来:“他(继父)人不在Q市了,为了帮你一起还首付的钱,他也不在家养老了,去外地医院找了一份工作,他那么积极得承担责任,我也不好说啥,只能无条件支持。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你知不知道你妈心里现在特别特别苦闷。我常常睡到半夜就惊醒了,一想到你的个人问题,我就难过焦虑得睡不着觉。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你一个人还债,我看你怎么办。”
听到妈妈哭,我一下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我自己还在生气和难过,但是妈妈比我还气还难过,她在电话那头大哭,哭得我心一阵一阵疼,鼻子也跟着开始发酸了。
我不说话了,等她哭完安静下来,我刚想说“你不要哭了,我听你的回头好好相亲就是了,但是写作的事你就别管了。那是我儿时未完成的梦想,我必须要去亲自尝试下再决定是否要放下。”
没等我开口,妈妈又开始数落我了:“菲菲,你究竟什么时候可以清醒啊!我好好一个女儿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呢?你高一那会休学回家就说要当作家,你那时候还小,喜欢做梦我们也就由着你了,你现在都已经快四十了,你怎么又开始做作家梦了!你知不知道天高地厚啊,你这根本就是在痴人说梦,痴心妄想!你为什么老要做这种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
容易的路你不走,你非要挑最难的路走。你有这个心思做无用功,为什么就不能用点心思好好找个好男人,我看镇上村里人家,那些长得歪瓜裂枣的人都有对象,都在怀二胎了,为什么唯独你嫁个人成个家,就这么这么难?
我当初就该像大姨那样逼你嫁给我们大人选中的对象才是,你看你大姐二姐她们现在过得多幸福,一个个孩子都名牌大学毕业,都已经出来工作了,只有你,离婚后都那么多年了,别说孩子了连半个对象都没看见过。你好歹也给我谈一个对象啊!……”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句句都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刺痛我的心,我说:“我还没写完,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是在痴心妄想,一定做不到呢?高一那会我没有坚持自己的梦想,是因为我自觉实力不够,我自觉我还需要用更多的知识充实自己,现在的我经历多了,各方面条件都成熟了,我觉得我完全有能力实现当时的梦想了,你为什么就非要这样作践自己孩子的梦想呢?找对象的事我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恋爱这种事是没法强求的!缘分未到,我还没遇到那个对的人,你也不能强迫我选择我不喜欢的人啊!”
我这边正义愤填膺,慷慨陈词,电话那边我突然感觉妈妈安静了,不再截我话,也不再数落我。
我感觉很是奇怪,我怕她又要崩溃大哭,就赶紧开始安慰她:“好啦,妈,我愿意接受相亲,但你也让她们给我介绍点优质对象呢,不求大富大贵,至少门当户对,条件实力相当吧!每次都给我介绍个子比我还矮的,条件比我差很多的,长得老相看着都能当我叔叔的,你叫我怎么……“
我话没说完,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挂断的盲音。我有点担心妈妈会想不开,赶紧拿起微信给她发语音,告诉她我愿意接受相亲,五一假期回家任由安排,希望她不要再难过焦虑了。
结果没一会,她就给我回了一条文字信息:你要坚持写小说的话,以后都不要跟我说话了,我不想看到你的信息,我已把你拉黑了!
看到这条留言,我内心感到特别伤心但也特别无奈,我想起之前看过一个作家写过的一段话,大意是说当一个人想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想干出一番事业做出一番成就的时候,反对的最激烈的一定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而最支持你的反而是那些与你素不相识的路人。
果不其然,妈妈是我最爱的人,但当她得知我重拾梦想并且是认真对待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鼓励和支持,而是极力反对和试图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