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使楚亭君、观察团甄长史及街坊代表等来到青蚨楼,逐一鉴定楼中的宝藏。
凡杜策认出来的、能说出名称、出处及隐蔽特征的,一律拿出来,单独放到一边由他处置。
其他的宝物,先登记在册,再另择时间处置。到时潘家能拿出凭据的,则归还潘家;拿不出的,一律没收归官府。
这样到傍晚时分,终于将青蚨楼清点完毕,衙役请来几辆大车,载着宝物及潘氏父子回衙门。
没有被抓走的潘家其他老少痛哭哀嚎追了一路,实在追不及才哭着回来,
而围观的百姓吃饱喝足,觉得看不过瘾,仍然围在原地一边议论,一边回味。
有那与杜策相熟的,就恭喜他冤情得申并找回家产,又问他有没有需要相帮的。
根据上午公堂上的信函及账本所记录,除了白玉案等宝物,方太守还昧下杜园不少黄金白银,自己留用一些,悄悄转送给潘家一些。
楚亭君下令,根据账本记录,用青蚨楼的钱款偿还杜家。
转眼,杜策除了宝物,还有了万贯家财,就从热心街坊当中聘请十几位,或者当自己的保镖,或者协助自己处理事宜。
诸事稳妥,一团和气。
楚亭君回到府衙时,太守曲友量拄着拐杖等候多时了。
曲太守被打了五十大板,伤情颇重,养了两天,没有太大好转。
然而这节骨眼上,他不敢以养病为由,对案件不闻不问。于是熬了两个夜晚,写出万字反省书,瘸着脚呈给观察使过目。
面对这洋洋洒洒、铺满整张桌子的反省书,楚亭君浏览两眼,看出曲太守终究有所触动,又考虑到他在松湖任上时间不长,无功也无过,还没到撤职的地步,就打算不动他。
再说,自己不可能大事小事全管,更不可能待在松湖郡不走,遂决定给曲友量改正的机会,就说:“本使事务繁多,且很快要到望江郡去,明天开始,以后的府衙审案仍旧由你主持。”
曲太守还想谦让,楚亭君说:“你被打了五十大板,也是咎由自取,然而借此体会民间疾苦,也算是收获。希望你通过审清此案,以及理清更多的积压旧案,在百姓之中赢得声望,体会为民做主的荣光,从而悟出真正的为官之道。好好干,你定会前途无量!”
曲太守没料到,自己还能得到大公子的鼓励,登时感动不已:“卑职定当牢记大人教悔,不负您的期望!”
心中一暖,当晚就把拐杖丢到墙角,一头扎进卷宗里熟悉案情,又找了不少人来询问,初步理清审案头绪。
到第二天,果然换成太守主持过堂,审得也还顺利。
楚亭君既不旁听,也不过问,写了一封加急信发回都城,将此案始末禀报父王,就外出游山玩水去了。
当然,虽然他不旁听不过问,审案过程仍然一清二楚的。
曲太守审了两天案,越审越恐慌。
水太深,太深了啊!
一招不慎,会满盘皆输啊!
急忙与亲信高师爷连夜密谈。
八年前,因女得福、从郡小吏任上连连升官的潘家大老爷潘德印荣升吏部尚书。
作为潘尚书老家的父母官,时任太守方唐鉴千方百计与潘家凑近乎,于是当潘二老爷前来,如此这般说出计谋时,方太守没有丝毫犹豫,一口答应了,杜家悲剧由此开始......
议论到杜家惨状,高师爷说:“方唐鉴其人,见高则攀,见贵则附,如此想法与做法可以理解。然而攀附手段极度残忍、毫无人性,遭到反噬也在情理之中。”
曲友量认同:“为了区区一口湖,毁了两个殷富之家,实乃恶魔之行为。更可恶的是,其当年所造之业障,如今却要我来收拾,还不知是祸是福。”
师爷说:“其实也很简单,祸福在于王爷一念之间。如果王爷属意大公子,我们此刻跟着观察使走,自然是福。如果王爷没有这个意向,那很可能是祸。”
曲友量明白师爷的意思。
最近王室立世子的风声很紧,偏偏王爷的意愿未明。他把中尉正丞这个颇有深意的职位挂在二公子身上,又在冬猎场上对二公子赞不绝口,似乎二公子当上世子的可能性很大。
几乎同时,王爷又将怀德尹这个更有深意的职位交给大公子。结果大公子在怀德尹任上表现出色,连破两案,王爷又让他代父出巡。
似乎,大公子当世子的可能性也很大。
偏偏大公子巡视第一站便是松湖郡!
在此关头,自己与大公子的距离太难把握了!
走得太近,倘若大公子顺利当上世子,那自然是福。
倘若幸运的是另外的公子,那自己作为大公子的拥趸,仕途也就走到了尽头。
因为,自己得罪了潘家!
潘德印,八年吏部尚书,门生无数,亲信众多,当年衣锦还乡能将方唐鉴提拔进京,现今就能将自己贬到泥尘!
这样想着,曲太守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只听师爷说:“此时,我们在观察使眼皮底下,不能不按他的意愿审案,否则被他参上一本,轻则丢官,重的性命难保。既然左也难、右也难,先过了眼前再说。”
曲友量问:“也就是说,且按照大公子的意愿去断案?”
“正是如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倘若消极判案,首先观察使这一关就过不了。”
又说:“听说观察使已经写了快信发往京都,相信王爷很快就会有回音,到时看看王爷的态度。”
“好!”曲友量一击掌,“反正,审清此案也要几天时间,且看王爷态度。”
这样过了三天,王爷的回信终于到达,他对潘家罔顾国法、欺骗王廷、戕害人命的恶行极为愤怒,严令楚亭君务必审清此案、肃清流毒、安抚民心,不要顾虑任何情面。
楚亭君刻意而巧妙地把信的内容传了出去,很快传到曲太守耳里。
有了王爷的明确态度,曲友量审起案来精神抖擞,很快就宣布判决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