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洲撑着头，坐在办公桌前。
回想短短一个月，从发现问题到如今的局面，真可谓瞬息万变，沧海桑田。好在吴涛作为侦办案件的负责人，调查清晰，秉笔直言。他被检察院请去做了一回诫勉谈话，但压在海恒头上的禁令却不知何时才能解除。
他神情郁滞地翻开桌上的一叠资料，烦乱地看了几张。
“喂，是我。”白盈然拨通了手机。
“什么事？”对方笑问。
“你今天能来接我下班吗？”她语声娇然。
那头明显滞了片刻：“好啊，一起吃晚饭吧。明天开始我休假了，准备出去玩几天。”
白盈然握着手机柔柔地笑：“我还有十天年假，不用也浪费了，要不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她在吴涛来不及反应中匆匆挂断。
办公室一片寂静，陆一洲捏着手里的一张纸，失神地想着刚才听见的那些话。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陆一洲走出办公室。
白盈然捂住脸，埋首于桌上的一堆文件，想着自己竟然打了这样一个电话。
敞开的门被敲了三下，她抬头，见吴涛正倚门而立笑望自己。
“你来了……”她忽而尴尬。
“没打扰你吧，可以下班了吗？”
“可以，等，等我一下。”白盈然手忙脚乱地理桌上的东西。
“不着急，你慢慢的。本来我没想上来，怪你们公司前台服务太到位，电梯都帮我摁好了，我只得恭敬不如从命。”吴涛走进来，望着她皱眉，“你脸色不大好，怎么，不舒服？”
“没有。”白盈然摇头。
“说话有气无力，午饭没吃饱吧。走，吴检请你吃好吃的去。”吴涛一拍桌子道。
还真是，白盈然想起今天去见冯婉秋，午饭都没吃。她整理好桌面，挤出笑容：“好啊，就靠吴检帮我满血复活了。”
“没问题。”吴涛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
“陆总，请您签个字。”
出门没几步，走廊拐角传来说话声。白盈然咬了下唇，伸手挽住吴涛。
吴涛微滞了脚步，眼角余光瞥见她脸颊绯红的颜色，不由微笑抚上挽住他胳膊的手。
走廊尽头现出的身影让白盈然的心跳乱成一气，不知不觉更靠紧了身旁的人。
陆一洲看着由远而近的两人，停了脚步。
他固执地逗留，就是为了证明那个电话的真实。可当这一份真实果不其然摆在眼前，他却宁愿什么都没看到。
他是真的失去她了吗？这么多年的坚持和等待，等来的只是眼前这幅情意缱绻的画面，让他周身的血液都随之冰冻。原来她也有小鸟依人的时候，也可以温柔地挽住一个男人的手，并肩依偎在他身边。
“陆总，你好。”吴涛率先笑着招呼。
陆一洲微微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陆总的气色似乎也不大好，要多注意休息啊。”吴涛望着他，半是寒暄半是关切。
“承蒙关心，海恒的事还要感谢吴检。”陆一洲艰难回应。
“不客气，实事求是罢了。”吴涛道，侧首笑问白盈然：“跟陆总请假了没有？”
白盈然终于迎上陆一洲的目光，竭力平静道：“陆总，我想休个年假，人事那里已经说过了。”
陆一洲抿紧了嘴，直直望着面前的人，半掩在袖的手渐握成拳，干涩道：“白助理，现在这个时候……”
“工作是干不完的。”吴涛截了他的话，“陆总也该找个地方让自己放松一下。”
陆一洲生平第二次有挥拳相向的冲动。
他想上前将白盈然从吴涛身边拽开，然而他毕竟还有理智，再怎么样，他不能失了风度。但若是可以拿风度去换一个白盈然，他绝对毫不犹豫。
他望着她，声音卡在嗓子里：“那你好好休息，这段时间辛苦了。”
陆一洲迈步而过，擦身之际，白盈然心口一阵酸，不觉更用力地抓紧了吴涛。
陆一洲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来来回回将那一条高架绕了几遍，到家已是半夜。
他脱了外套，松了领带，环顾之下，偌大的房子更衬得人形单影只。
走进书房，打开台灯，柔和的橘色光晕静静溢出，却无法温暖他那仿佛跌进冰窖的心。
他低头坐进书桌前的椅子，良久，抬手拉开一格抽屉，从里面取出三本书，一页一页轻轻翻阅。
他时而微笑，时而蹙眉，神游遐思于那些远去的过往。
翻回到第一本书的扉页，他怔怔地看了又看，莞尔一笑滚落下一大颗泪滴，倏忽晕开了纸上的两行字。
白盈然，我为什么要遇见你？
他埋首书册，泪落如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