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五年二月十九日——
三月二十八日的诗
1.颤鸣
同意这种瓦解,而且突然又落雪了
或者可以这样说,时间已经考虑到了将来
整个将来都可以是一头野兽
我无疑喜欢看那头困兽沿着金色的坡度往下滑
预感到整座房间里的镜子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金属的味道,盖着一层灰尘的嘴和眼睛
桌面上讲汉语的那张面孔里的幼稚
仅仅一个偷走自行车的人
就可以使你肉色苍白、软弱无力
而且是面对白昼,越来越微弱
1995.2.19
2.继续下去
鞋子在一间房间里是那样小
它就在床下,拖鞋,布鞋,皮鞋
他身穿衣服,仿佛在一定的日期
一种机智的忍耐力,使他的面孔出现在一种特殊消息的谣传中
他继续选择一双鞋在公共场所露面
可以凝视着他的姓氏,开头的字母就可以拼写出一种不慌不忙地吹拂的风一瞬即逝的阳光,照耀着浑身松弛无力的他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讲述
一条河流既迫切而又令人厌烦的
发生转折的地点,而他的鞋子却禁止入内
1995.2.19
3.不慌不忙的穿过街道
为了平息幕布上一块电影的刺激
这里的观众们冲向街头
他对无耻的刺激的理解
就像将一口针紧密地插进自己的肉体
肉体需要在漫长的三公里之外伫立
他对诱拐的刺激的理解
仿佛一九九五年的二月退居在一些隐隐的黑影中去
他对自杀的剌激的理解
恰好这时候写满了文字的书籍朝着同一方向翻开
街道上拥满了一些锈迹斑斑的双手
那些亲戚的脸,仆人的脸、朋友的脸
都在经历着,并且鱼贯般穿行
1995.2.19.
4.翻开今天的报纸
澄丽的星期日巳经被鸡尾酒染红那只杯子已经超过了最起码的准则我现在翻开的晚报,在推测着一根颅骨在哪里撞辟了另一个人的颅骨而这些酒吧里冻得麻木的四肢已经习惯了慢慢地一行行地阅读是谁使那片车祸中的白液变红的
是谁占据了一个时代中的一件什么东西
邻近的一个窗口只有一个人是灰色的
而晃荡的一杯鸡尾酒很有可能是一种土褐色的
危险,而危险又能使我们明白什么
闭上你的臂朝上看一看,他穿一件白衬衫
1995.2.19
5.密切关系
早已有了一种准备
呵,准备,进一步给那只提箱里
装进了一件衣物、梳子、那个人物的肖像
风围绕着他的袜子吹,风吹进去
风既卑屈又傲慢,吹起了一纸屑
那堆垃圾盖满了一个角落
随着树叶轻微的摇摆
随着子弹擦破了其中的一只网
另一片葡萄架埋在他们的身体之间
你到底是轻巧地翻转还是沉重地答辨
从一根树枝过度到另一根树枝
从火车姑迅速地瞥见他老态龙钟地打瞌睡
1995.2.9
6.问题
离书林街我的那间小房间到底有多遥远
他们上半身的黑影,他们的混血儿形象
他们投下一团黑影之后,延长了一公里的路线
他们之中的另一个人认识我的名字
我草帽上的阴影,我勉强接受的诺言
我谎言状态之中的一匹马
我就是在一层赭石色的路上
约束起一座小房间的那个女人
我叙述这么一件事但并不知道
要浪费多少金钱,要耗尽多少力量
问题才能得到解决,问题才能够
组成叙述的语言,问题才会逐一熄灭
1995.2.19
7.我的新宅邸
到时候我的手会控制一片嘘声
找出一个省份,一条河流的全程
找出云南省的一个城镇
幻想会毁灭一封信和扼杀一张嘴唇
他们脚下的地面在飞快地后退
出租车司机的方向相继碰撞
但是,春天已经解决了一种看不见的
无法摸到的阅读杂志的习惯
阅读到第三行,我的房屋已经降临
啊,嘴型,剌耳的令人厌烦的叫声
啊,嘴型,欧罗巴的那个女相士的男男女女
我的新宅邸透过天空猜错了秘密
1995.2.20
8.特别消息的愉快
风度从一件事实的返回中用钥匙开门
他的那张脸带回一条路上突然难以表达的东西
那块表上的时刻,另一个身材魅伟的男人
同他擦身而过,为了证明一件事
我与他相继沉默,春天出现了一点点的温暖
但是那分辨事物的机会已经到来了
但是他的敌人们以一种盲目的
毫无结果的勇气在等候着
我们坐在窗口,居住在城区的一条街上
由于相对无言,我们此刻知悉了
冬天损失的一句话已经重新回来
风度已经决定用火焰挽救一堆灰烬
1995.2.20
9.墨水滴在她们的脖颈上
拧开墨水盖的一霎那化作了
长久的对墨水的认识,今天是一个春天
墨水将在生动的视线中流淌
墨水比呼吸更加稠密
谁在说话,他们靠近窗口
迅猛异常但富有耐力
他以平常的声调说:时候已经到了,你看那些人
而我正在拧开墨水盖
每月一次,老太太们正在改变姓氏
她们的银手镯像一个金色的圆轮
我使用的墨水滴在她们的脖颈上
现在,除了墨水外,从来没有一人朝后移动
1995.2.21
10.信中的新内容
他写道:一九九五年二月二十一日这一天一封家书巳经抵达那座邮局
用以占领那片墨绿色由岗的农场正邮寄在一封来信中,文字照顾着夜幕平静地垂降时的气氛,因而没有谣传他写道:许多年以后,那匹疾跑过风中的我的马匹会给你载来三四箱彩釉陶器一切都是最好的,包括我的顽固性使你的镜子受挫后的水晶色反光他写道:当然,今天这样的日子你得忍耐,对此,我已经有力量去对付那头冷漠,哀伤,沉重的困兽
1995.2.21
11.麻雀
我写的麻雀是一群扰乱了
秩序的、颜色各异的飞鸟
通常在这个时候,电影院里沉寂的银幕
已经出现了杀手"而马桶里的粪便
正在经过下水道,于是,麻雀飞来了
它不是一次历史性的活动
零星飞散的麻雀使一本暗淡的小册子里的文字
变得惊恐,橄榄树和石灰岩逐渐出现
我写的麻雀正在飞越烟熏黑的砖头房子
大量的数不尽的耐心和麻雀的羽毛一样
抑制着狡黠的欲望,替代了低沉的声音
当我抬起头来时,一切变化已经得到了论证
1995.2.22
12.已有的信息
一层层薄膜似的东西,后来被他带到了南方
被我看见,被我呼吸,被我放弃的突然事变
手臂和手接受的信号以及空气中的鸽子粪便
一排排的廊柱,几个人的皮鞋来回行走
有的发蓝,有的银灰色,有的灰白
有的是粉红色。最肮脏的声音已经沙哑
硫黄色的广告画里突然有一个骑自行车的人
发出的唯当声,你还有我以及他们
捂着浑浊的空气行走,拐弯
你知道不知道,长着雀斑的男孩子已经走远
你知道不知道一个小箱子里的镜子和书籍
到底是一个妇女的生活还是一个男人的东西
1995.2.22
13.现实的注意力
已经干掉的血迹和字迹涂黑的地方一样枯躁
叙述停了下来,在报纸的左方
积压着一种飞禽坠落下去的风景
我们举起拳头举起我们陈旧的武器
听到树叶低微的簌皴声时,东西可以腐烂
收恰房间、烧火、洗碗
到了晚上袒露的肩膀弯下、俯前
弯起的背部面向一座射击场
那里的左轮手枪嘶叫着,在沉沦
伴随着采石场上的石头在震撼着空气
停留了三分钟后,一个省份的黎明巳经降临
边远的省份,罐子里古色古香的铜币价值连升
1995.2.22
14.改变中的事和人
别的我们全不在乎,第一个理由
金币已经无法勾通十二套餐具与一个
大汤匙的木箱的关系,但是,我介意
移动在串通一起的主仆之间的目光
移动在树影里厕所侧面的那个人影
用同样的钥匙启动了另一只箱子
成批的丝绸布料映照出一个身影
我的手套对于天气来说影响了
那天下午的冰冷,影响到了脸上的气色
其余的理由已经在邮所中肯定了我们的去向
也许会好一些,事态会更加欢呼雀跃
也许不是这样,也许一只蟋蟀已经换了位置
1995.2.22
15.一部老式汽车
一部老式汽车带来了顺理成章的口诀
她一会儿晕眩,她一会儿变幻无穷
省去许多麻烦,使自己逃出困境
一部老式汽车带着她进入一些僻静街道
迷宫般的楼梯,带领她进入浴室的顶端
而燕子正在玩一种触目惊心的游戏
一部老式汽车停留在院子里
等待她的密友到来,她记不清
一名冷血暴徒横穿过她视线的一个话题
那把雨伞曾经掩饰过她含混不清的爱情
一部老式汽车的轮子暗示着窗前飘浮的抉择
她既能够遮蔽同样能够来源于一座岛屿
1995.2.23
16.瞻子与女人
水质清澈的照耀着一个瞎子的面具
瞎子的手通过幽长的走廊深处
将黑暗中的那个女人的痕迹统统记录在案
那个女人的命运被瞎子的黑暗掌握着
如烟往事已经被瞎子的跛脚漫入了阴影
瞎子用跛脚追踪着一个漂亮女人的身影
瞎子臆想着那个女人在潮湿的簇叶之间奔走
对于瞎子来说,漂亮女人已经笼罩住了黑暗
对于瞎子来说,四周的慵懒和呵欠声
就像出殡队伍一样混乱无章
而那个漂亮女人正在裸露,正在懊丧地摇头
瞎子的心灵早已灰暗,但他咕哝了一句
1995.2.23
17.仿佛一张嘴
街头的景色掩饰着那个拎着皮箱的男人的嘴脸
仿佛一张嘴,秘诀就会暴露
仿佛一拐弯,引入歧途的历程就会中断
草莓,草莓,草莓的价格更加昂贵
拎皮箱的那个男人仍然未受干扰
他留下来,他伫立喷泉水池旁的黄昏
他手中的钱币不多,他的快乐看不到
街头的另一番景色被一个女人的高跟鞋踩响
她的高跟鞋沿着视力模翔的远方前进
春天,春天吹拂着她大腿外的裙裾
每到这个时候,无法捉摸的人们
就在香水和汗味中谈论着交媾时的星期天
1995.2.23
18.尖端
支持这个开端的人已经睡着
在寒冷的天气中入睡,一双脱去的鞋子
在朦胧灰色的光中动也不动
从这角度看上去,我们在人患病时
可以使手势或语言变得简洁
他是生病了还是在沉睡
还是已经死去。语言要简洁到怎样的程度
才会解释清楚他混浊的鞋子下面的石头
才会解释清楚他站在楼道口将剃须刀掉下去
才会解释清楚他说话前一分钟的犹豫
但是,另一个人已经替代了他
另一个人比他更加惨重,另一个人已经被理解
1995.2.24
19.如果我现在必须婿下去
如果我现在必须躺下去
避开了黑压压的大群苍蝇、碎片、果皮
避开了一头牛古怪地逃走
避开了绕来绕去的曲线:象牙色的、紫红的
避开了装聋作哑的人,面对着白色
避开了锈褐色的脊背,累賛文句
如果我现在必须躺下去
那些甜瓜的味道过于浓烈
衰老、甚至恐怖都不可以被阴影淹没
如果我现在必须躺下去
一只缓慢的兔子已经来到身边
它的眼睛到底是凄凉还是空洞
1995.2.24
20.听一听
听,他们像一群孩子作游戏时的
清脆的声音:唤醒全部的死角让它们呼吸困难
听,他们在登记册上根据家谱的名誉
证明的声音:已经表达了对死者的安慰和蔑视
听,他们像在黎明前夕凝视着一面镜子
照亮了那头老狮子:在银色的波浪中得到了控制
听,他们集体的声音使肌肉在颤抖
听一听,他们产生的幻觉在一夜之间
无法去探查一根缰绳的道路到底远不远
听一听,他们将谣传传播得更加神秘
人们踮起脚跟听着他们在飞扬的
白色而逃离了许多险境的马鬃上写上了忧愁
1995.2.24
21.火车站
我已经有整整5年没有去乘火车
火车站的世界就像废纸屑一样
从直线的一端飘向另一端
许许多多流浪的人、民工、小偷和男人、女人
在最后一节车厢移动时疯狂地奔跑
他们追赶的是一节载运着吮奶瓶的婴儿车厢
他们追赶的是一个黑色的启示和露出袖子的人
火车站的广场上总是单调乏味
乘车的人,送别的亲友
眼睛死盯着那个修鞋匠的锤子和工具
在火车站,我曾经失去过钱包
里面有一张身份证和几张拾元的钞票
1995.2.24
22.吹拂着风
呼吸和风吹拂着,更猛烈的
那种脚步声突然来了,他陌生的
弯下腰,其姿势可以使你回忆
在镜子中恋爱耗尽了你的说话的能力
将有一幢房子属于我自己
煤气管道通向一种人际关系
愚蠢中的天气,将有一种关系辛辣而具体
将有一种关系简朴而草率
褐色的家具,黑色的沙发上的天色
浮躁已经占据着这年春天的行动
我的性欲降低,我的懦怯却不断上升
我们的肉体超出了我们对生活的厌倦
1995.3.10
23.技梦中的具体性
我梦见了
一个人的肉体
梦见了在热气中我们在交媾
不知道时间中的地点是在哪里
红色的椅子布满视野,不知道哪一把椅子会折断
我梦见了一个人的肉体
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协调居住在云南省的地图册
生活将缓慢地移动着,安然无恙地继续下去
水中的燕子从耳际轻轻掠过
那场交媾,梦中的午后巳经结束
那场交媾,像雷雨中的燕子
在潮湿的雾中飞上了第一层楼的窗户
接着继续飞向第三层楼的窗户
1993.3.10
24.下雨的午后
将要有一个下雨的午后
沿着苍蝇在炎热的季节大量死去的
时刻到来,我们来到一个新居所
蓝色玻璃的意义只是遮挡住我喜爱的人
和那群浮游的鸭子在水中的苦难
我叙述的小说中的故事
在这地方,一位阅读报纸的人已经
拐上低洼的道路上,我最喜爱的人
他既保存着麻木不仁的状态
又保存着狡黠的头脑,辨别出了
在密度中碰撞而发出声音的燕子和云雀
我一边留心听,一边通过赌纸牌抵御他
1995.3.11
25.四月堆满了复杂的楼梯
使用雨伞的季节毫不犹豫地到来
我熟悉的那个人和他的皮肤
就像诲藻似地缠住我,而他在千里之外
注视着一个邮筒和一家电话亭
他即将归来,要透过一道大窗户
我们迷藏中的游戏才接近婚姻状态
天气将要热起来,而事物将变得好起来
我喜欢的肖邦和他的音乐
以及我喜欢的匕首,一把雨伞,一种餐桌
将得到满足,大约在四月中旬
四月堆满了复杂的楼梯
除此之外,我将要和那个人进入睡眠
1995.3.12
26.三月十二日
三月十二日我的心中洋溢着爱情
秘密像一把重要的扇子中的难以形容的纹褶
在毫无秩序的季节中我仰起头来
我看见身材修长的妇女们和孩子
在不稳定的、短暂的欢乐中开始打呵欠
我看见三月十二日的灰尘
继续落下来,而炎热开始上升
我努力想象那些木式家俱中的家族史
以及一部无顶盖的黑色老式小汽车
我的爱情像一条纤细而明确的线
有时候像彩虹,将眼睛固定住
三月十二日,房间的光线正在幽暗起来
1995.3.12
27.一秒钟一秒钟的嘘声
触摸已经越走越快
或者是出于惊愕,或者出于被抑制住的风
请让我触摸脊背,互相交织之后
你的躯体将会得到休憩
一秒钟一秒钟的嘘声
我将书合上,街道中猛烈的暴雨
代表着危险,触摸中的人体
喊声减轻了,请让我的双手休息
现在,我们面临着对音乐更深的认识
包括对一个谎言的更深的理解力
触摸的手已经停止,他们已经到来
他们自行车的颜色代表了春天的分界线
1995.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