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他的那天黄昏,我愣在楼梯口目送着他的身影拐进了螺旋形的弯道,他瘦而尖的下巴已经被疾病残忍的反照岀来,一种晕眩紧紧地包裹着他倾斜的影子,没过几天,在医院他的生命缩小到一朵玫瑰的颜色之上。我看见喜欢他的歌迷们站在暴雨肆虐的雨中,撑着黑雨伞看着十二层楼道上的手术室的灯光,他们似乎看到了灯光无穷无尽地辉映着一张秘密的脸。我站在最远的一棵石榴树下观察这一切,我想起博尔赫斯在双眼趋近失明时的声音:“梯子的内部,靠近右边,我看见一个小小的明亮的圆球,发出几乎无法忍受的光。起先,我认为它是在旋转,后来我明白,这种旋转是它所包含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景象所引起的幻象。”手术室的灯光熄灭后歌迷们涌向了楼道,我仍站在那棵盛满了雨水的疯狂而令人窒息的石榴树下,我是他的歌迷,我是他的千百万歌迷中的一个。我此时此刻注视着雨水,我仿佛看见歌手为曲折的歌曲终日缠绕的前额上的许多空隙,我似乎想尽力接触他那蚀空的胃和肺脏,那无限循环的手中无法干枯的白液,仿佛在冰冷的灰烬中抓住一些苍白的梦吃和乐谱。歌迷们抬着年轻歌手的身体在雨中行走,这是我迄今看到的最为漫长的仪葬队伍,它包含着现实中全部的神祇,一张乐谱上的歌声是那么细微,它湮没了歌手和歌迷们寻找的地方,包括英雄和奴隶,皇帝和庶民都同时抬起头来,看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