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在梦境醒来时确定着自己睡在什么地方,而我自己确确实实是睡在自己的房间里,我的房间总是散发出葵花籽脱落时的声音,而有时候我似乎伸手就能由风而定去触摸屋顶上那些飘拂不定的铅色天空,星期天的早晨可以是一个名字可以是一句话,天濛濛亮的时候我总是侧过耳面对街道倾听着从荒凉的街道上传来的汽车和三轮马车的声音,在这些声音中只有透过街道才能辨别出星期天的早晨早起的人们的脚步声,集中精力在这些声音中度过最朦胧的星期天的早晨的一部份时间,好像街道上飘动着如此暖昧不清的艰难而颤抖的声音:“去了!远了!太迟了!也许永远不可能!”不可能的事情太多了,在灰濛濛的街道上你永远不可能看清楚一个裹在面纱里的女郎到底是被铅色的天空衬托出了冰冷,还是被荒凉的大街上的风吹拂到了一个蒙受耻辱的场景中去;在星期天的早晨你不可能颠倒某种事件,将星期六发生的故事改变,如果你站在星期天的某一条街道的灰濛濛的地方叹息,你将错过与络绎不绝的人流通过阳光灿烂的街道去看露天马戏团的表演。
当最早的灰濛濛的时刻过去之后,我想到了某个人与我约定的时间一一星期天的中午我们将在一座桥头见面,因为这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我现在开始躺在我的房间里想象我们俩今天见面的情景,首次我想到的是他手头的一根烟,因为在过去的记忆中无论在任何场景他手中总燃烧着一支烟,有一次我们呆在黑暗中,那是一片废墟的尽头,我们在黑暗中倾听几只老鼠流动时的脚步声,他手中的烟蒂像一点点微弱的火焰使几只老鼠仓惶而逃。所以,我今天早晨用很长时间想象一支烟在他手中烧成了灰烬,而我们仍然伫立在那座桥梁中央,午后的阳光温暖地降临在我们身上,我们正在谈论桥梁的另一边那家小餐馆的黑木餐桌上的美食。
星期天的早晨就这么到来了,我站在窗口,院子里是那么沉寂,但现在却走过来一位身穿粉红色睡衣的妇女,她正在站在对面的阳台打哈欠。她那动人的慵惓的美丽使我对这个早晨的所有想象力到此中断。她身上的那团粉红色使我想到科隆香水的所有香味,其中有一种香味威胁着灰濛濛的天空的一朵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