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那样的死
书名:空中花园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1693字 发布时间:2024-07-12

通过这些喧嚣成长,寂寞成长起来的诗歌语言,女性的生命意识无疑是最痛不可堪的深远开掘。我们注视着建筑,就意味着注视每一层骨骼之间的血痕。迷恋,就是迷恋我们隐形中最深邃、平淡、天性的超验方式。二十世纪末是最能体味绝境与困境的年代。在这些正在一天天深陷和脱颖而出的生命诗歌中,我认为我自己目前真正处置自己的是死亡问题。
艾略特诗歌的语言那样的辽阔造成我们这批人,至少是我自身忧虑的日益加深。他是具有真正人类语言的一位杰出大师。我们的精神宇宙既然體盖在宇宙这片沙滩上,我们就必须面对所有的景观。我向往那样的游戏,为自己•那样的死•
创建一面很大很大的背景,四面通风,契合我们的寂灭、怀疑、错误、倾向、潜在性。就是说,这片背景在前面后面,左边右边贯穿我们的睡眠和苏醒。这样,我们便放弃许多浮浅的急躁和动荡;我们放弃一切来自体验的体验,深入这片背景同时抛弃这片背景;我们目光空虚、宁静,我们虚空一切的符号,这时候从微观到宏观都是一场巨大的无;这时,怀抱死寂的时间坐下来。女性携带着向往已久的镣铐让上帝去审判;上帝说你们可以胸襟平和地跳舞,黑暗在外面在里面,你们要忘记颜色。于是,裸舞的结构是最轻松最大的逃离。我们舞蹈:我们从未注视过这样的世界,一个老人与一个小孩子对话的情景,是我们一生写不出来的诗歌。这也许就是语言到了真正的传递中那样的单纯、真正的纯净。
我们缺乏。我们缺乏的是从宁静的天空下抚摸死亡的光。这种缺乏是我们疲惫的原因,是我们为诗与生命而悲哀同时又乐不可支的原因。死亡来不及进入我们的目光就被死亡自己同时也被我们自己真正切割,真正仪葬。我们太弱小不能在死亡到来的时候接受这样的事实。为此,我们深入或者逃离都匆匆忙忙。我们放弃的是同上帝站在紫色的天空下那种密诀的沉醉,我们仅仅迷恋于灵魂撕裂后的反映。所以,统一于我体内反复上升的光,这便是我的光。人的危机,诗的危机,逃离神的危机是诗歌日益迅速日益随时间灭寂的危机。生命是一种强烈的渴望,无论它被引入什么样的世界。而明确地说:诗歌与人生都是一种运动。时间与生命的运动。面临严峻、硬朗,而质朴无华的世界,每个人都在同时被抛入一个又一个死亡的禁区。我们借助于在神性中获得的意识,仿佛一种教义深深感动了我们,参与着一个纯粹的问题,体味着浑穆的空间。这时候,我们笼罩于我们,具体而抽象的意识复苏了我们体内那些游戏。由此,我们多么需要魔法,在我们的媒介下面,触摸这些魔法,让蛰伏于本我的游戏浮出世界之外,产生富有成果的奥义。“它是一些温柔的东西,恭敬的东西,温而能厉,威而不猛,恭而能安。”我们一天天逼近死亡的时间并不是太多,找到它,是在空中失踪之后,是在空中飞翔的时间:引我们自我观照,这便是我们的头发、肩膀、欲望、神秘的照耀。没有这种照耀我们就凋零了死,凋零了彻底的死。
我们并不害怕由此显现的符号是一种或离或合的状态,抓住我们面临无边无际的静止;相反,我们远远无法达到这种静止。关于死亡,它是一种流来的水流进去的水;它是静静川流的时间。在时间中,我们永远无奈,但我们的时间是某一种死亡的无序。
有了无序就有了无序到无序的联系,我一直设想这样的形式:在无序里我们形成了一种新的游戏,一种让人目光新鲜的游戏。原有的秩序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古老的东西,今天的诗歌更重要的是充盈着死亡之后怎么办的问题。分裂已有的声音、完整的声音首先就是一种死的快乐:关于死的快乐是一条我们从未到达的路线。我正想尝试这条路线。
繁殖死的声音,混合着我们一年年的目光,在这些无休止的苦难的降临声中,我们丰富了疯狂,我们加强了疯狂,丧失着疯狂。还有一种声音从未降临。那样宁静、那样安谧,那种使无序包围死亡的神秘。我们最初包括最后都仍然是在这中间的路上——死亡无尽,无穷无尽地形成无序状况。时间在趋近二十一世纪,悄悄呜咽的诗歌在广大的宇宙中纵深,继续纵深下去。需要时间写诗歌的人们,需要死亡解开秘诀的诗人,承受着它。没有任何错位像死亡那样浸满时间的内心,通往天空的虚无。
我自己仍然是一条道路,或守望着一条无序的道路,一种死。那样的死是我达不到的死,是永远没有统一的死。我的诗注视那样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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