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在我的意识中是一座矗立在宇宙之间的神秘殿宇。它宽敞地通向任何有河流和泉水喷溅的地方;它的意义在于将每一世纪的教科书陈列在秘密的用树叶覆盖的砖房里;它用无数世纪的历史显示了宇宙的原理;它通常是在亘古不变的花园中迎接着一群群为植物和大海而存在的少男和少女们,还有孩子们。所以,当我想起学校并走出每所学校时,都习惯于走到一个高坡上去,仰望并祝福我的学校。而我似乎早已离开学校却又经常走进去,循着一股股气息,它们有时像沧桑的梨园、有时却像茂盛的花坛。所以,当海翙告诉我她一生职业的地点时,我随即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一座学校等待我和海翙去看它,显然,它寂寞地坐落在昆明郊外的海埂原野上。当时,我和海翙迎着海埂路上的大风,带着一种坦荡和忧郁的热情到达这所学校时,我终于开始惊叹物质世界和自然世界最特殊的界限了。
这是一片最辽阔的田野,八月的稻谷密聚着一亩又一亩的田垅,除了稻谷仍然是稻谷,沉甸甸地垂着穗粒,而学校就在稻谷中间,它被四周看不见边的稻田紧紧包围。远远看去就像一座淡绿的小型教堂。我想起了读圣经时的感受,在世界的边缘中,宇宙存在了多少年,太阳升起了多少世纪,而世界的空气中飘浮着什么?是一页又一页福音书上的颂词还是一朵又一朵鲜花的美丽?我转眼看到海翙,她穿着白色塑料凉鞋坐在田垣上,那顶黑色的草帽遮住了她的眼睛,不然,我会看到海翙在沉静的稻谷中,她脸庞上很少被人注意到的忧郁。海翙的忧郁正像这座学校一样荡漾在金色的稻谷中,没有源头,没有具体的过程。还有一点,我会看到她对这座学校的感情,对苍幽和满眼的自然到底有多少眷恋。
海翙的选择不知道正确不正确,本来她可以选择市内中学,家人所盼望的也是如此。那几天,临近毕业的海翙忽然好几天消失了。我不知道她又在几天时间中创造了什么奇迹,但我知道海翙就像眼里放得一只风筝,然而,这只风筝却系不住。一切降临的东西和事物似乎在降临之前就存在了,就像海翙的幼年时代,她小心地走进母亲寂静的植物研究室,捉着一只昆虫去询问母亲叫什么名字。那是一个草木和泥土混合着,天地都为落寞的秋风而呜咽的季节,海翙的短裙仍然没有脱去,她似乎才5岁,站在母亲的面前讲述这只昆虫在路上安卧的情景。当时,我正帮助母亲记录一种植物的特性,海翙的影子自那以后便深深影响着我对她的记忆。我记得一位老人,他像神一样智慧,他给我讲故事时常常引出一些我并不注意的哲言,他说过一个小孩如果从小喜爱昆虫的话,她肯定会爱上音乐,并且用一生去伴随音乐。记住这位老人的哲言时,我已经是少女了。因此,当我看到海翙手掌中的一只昆虫时,使我迅速回忆起了这位老人的话。日后,无数季节被召唤出来又挥之而去,剩下过多的时间让我们姊妹训练一生的修养。我训练的是词语,在我保证过不去一条有急流的河流中游的条件下,每天形容燕子飞满一片农庄,形容国家灿烂的太阳对母亲植物的照耀,我的词语日复一日从未中断。这时候,海翙似乎也长大了,她训练自己的起初是一把廉价的小提琴,有一年春天,海翙用节俭的零用钱从一位退休老师手中买来了这把琴。她训练自巳的乐感能力,训练自己在一场早霜中听见鸟群来临的喜悦;训练自己对母亲研究室外面一年四季变换时的旋律;她还喜欢穿着短裙到那条母亲不允许我们姐妹去的河流岸上,坐在沙砾中,仿佛在白昼的阳光中看见了不眠的黑夜……海翙就是这样增添了不少乐器,而她最后常常离不开的乐器是一把六弦琴。所以,海翙的选择是必然的。我不知道她怎样找到了这片田园,看到了稻谷包围的学校?这使我惊讶万分。而她的选择会不会让海翙寂寞,我送她去这座学校时便想到了这个问题。过了几天,我就离开春城去北方了。在海埂路上,我看着海翙夏天快过去了,海翙的白色短裙会不会卷进秋风的田园上去呢?
在离海翙在千多公里的北方,对那座田园学校的想念使我陷入阅读关于众多学校的历史书籍中不能自拔。岁月穿行在宇宙的每个角落,每条轨道和撒播着灿烂花籽的朝阳中,偶尔,我才能盼望到一封海翙的来信。她的信极其珍贵,比我在那个时期等待的任何一封信,诸如稿件采用信、朋友在颓墙边散步时产生的一个思想带来的信、情侣们要我守候的诺言形成的信……更加让我激动,也许是我害怕那座田园学校,或许是那座属于海翙的学校是遥远的,因而也是我得不到的。还有一种可能性潜藏在其中,那就是我一直忧虑并为之想念田园学校的原因:海翙能不能溶化在田园学校中,她会不会长长地驻守在学校,而学校有没有海翙一直盼望得到的旋律?想到这里,我不得不考虑将我这个妹妹从田园学校中拖出来。在海翙的信里,我只能读到几十种抽象的,宛如来自六弦琴上缥缈的音响,她连讲述母亲周围的春天也是抽象的。这时候,我想到了海翙的学生,他们会不会喜欢海翙?而海翙会不会喜欢那群来自田园农庄的中学生们?这或许是我在想念中最现实的问题了。从某种意义上,我希望海翙是一个流放的琴手,她的琴和旋律只流向田野的尽头,流向一亩一亩由绿色上升的稻田或者麦穗的上空,成为优美的箭,射击来自大地上任何伤心的瘟疫,而另一方面,我又希望海翙是一个走在大地上的女子,她怀抱六弦琴从她的学生们中间走进去,走到一座教室中去,也走到校园的每扇窗户中去。她用最现实的弦让苦难和伟大渗透进万物之中,透进一粒稻米中,香喷喷地弥漫在春夏秋冬。带着这样矛盾的心情,我曾经给海翙去过几封信,暗示我对那座田园学校的态度,暗示我对她乐器中的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态度。海翙有一阵子开始沉默,没有给我来一封信,我以为她像我一样进入了命运的另一种旅程、选择。然而,有一天,海翙来了信,她在信里告诉我,她在田园学校发现了一座池塘。无疑,我对“池塘”这两个字的感应能力是特殊的,它马上使我想到了月光下黑暗的小路。池塘隐藏在远方,星辰交替着投进池塘。“池塘”使我的双眼明亮起来,我想到了“池塘”是一首我语言中的歌曲……
但是,海翙找到池塘会找到什么呢?当然,池塘因音乐的联系而更加美妙了。海翙的信里慢慢地传达出这样一种信息,在池塘里,她看到了农庄上的农民在里面养鱼;在夜晚,池塘中的鱼是透明的,而在白昼中的中午,池塘里的鱼却是蓝色的,因为水太清澈了,可以看清池塘中的水草和石粒。她经常到池塘去走一圈又回到学校,而且,当她背着六弦琴出现在池塘边时,池塘里的鱼群会欣喜的游到水面上。海翙的叙述有了更多的内容,她就是这样认识农庄田野上那个忧郁的少年的。当时,少年听到了海翙弹奏的琴声,他是一个中学生,刚15岁,他出现在池塘的另一边,带着感激的心情默默地坐下来,倾听着水面上漂来的乐曲。这是一个身患疾病的少年,他的面色苍白得像田野上飘荡的花絮,他自小就没有摆脱过疾病,总是呼吸着孤零零的草叶气息去上学,他缓缓地走在原野上时仿佛在绕着地球的圆形小路行走。由于疾病的阴影,使少年的孤僻和虚弱更加反映到面庞上,当海翙弹完一曲看到对面的少年时,她的心伴着池塘上袅袅回响的风声在颤抖。
一年中的好几个月,整整一个冬天又流逝了。现在我又来到了春城,我呼吸到城市的空气时便想到了那座田园学校清新的曲子,我有整整一年没有见到海翙了,她的池塘和田园是不是还在伴随着她的白昼长夜。现在,我有足够的时间到那片田野上去,我要在海翙的学校住上一段日子。
在准备去找海翙的头一天晚上,我藏在屋子里,我不希望碰到海翙的任何一个同学和朋友,这是因为我不希望从他们嘴里听到海翙的一点点消息,听到海翙和六弦琴的消息,也听到田野上树叶和庄稼的歌曲,听到他们对海翙的一句赞美和评价。
如今,我正坐在海翙的这间小屋中虚构小说。这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也是我到达后的第二天,三月的原野栖落在金黄色的油菜花和春麦中,任何一种不合适的诗歌都无法赞美它。它的和睦融洽将学校卷在一阵阵春风的颜色中。这时候,海翙回来了,她告诉我那个身患疾病的少年住进了医院,她刚从医院回来。少年的父母坚持要让少年住院,而少年却在苍白的病房中请求他的父母让他回到田野上去。海翙用一种肯定的声音告诉我:如果这个少年要活下去,滋长他生命的只有这座池塘和学校,只有田野上的风季可以吹走他疾病的阴影;只有池塘的水声和学校的钟声可以使少年走到一片没有疾病的风景中去……
我看着海翙,听着她的这些与疾病和科学的原则毫无联系的语言,然后冷静地告诉海翙:疾病就是疾病,它在出现之后就需要医药和医院,要不,人类创建了医院和医药是为了什么?海翙以一种不可否定的执迷的声音告诉我:但是,每一个人的疾病却是特殊的,就像少年的病一样,他并不需要一座人工制造的医院,他需要的是清新的草叶气息和田野上回荡的琴声;他需要的是这座学校的纪律和严格的钟声……你一定不了解这田野,这座学校。我常常惊异它的创建人,为什么要在这田野上修建这所学校,无论这个人是谁,都是十分了不起的。海翙的声音有些颤栗,这是很不容易在她身上的颤栗,我看着这座学校的音乐老师,突然问道:海翙,那么,学生们喜欢你的课吗?他们对音乐感兴趣吗?海翙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转向墙上的吉他和小提琴……她告诉我,从她幼小时演奏一把小提琴开始到各种乐器的转换,她就希望坐在一群人中。在早晨清澈的空气里,她来到一群人中,那些人双眼有着纯洁,他们崇尚一种精神和品质,那就是在潺潺的音乐中去他们每个人必须去的地方:有城堡中一座幽静而古老的书屋;有麻雀飞过的屋顶上天空传来的四季……然后,他们去许多地方,带着少年时代听见过的音乐。那时候,我就想我会将这些音乐给予他们,给予他们的纯洁,给予他们的品质。他们正是一群学生,坐在教室中听我演奏的学生。
我的灵魂禁不住眺望起田野来。海翙的声音同我想象过的声音完全一致,除了有一点跟我的想法有悖离的地方,那就是,海翙没有想过她的乐器会不会传达出一种忧郁?忧郁给予了学生,让他们带到一些陌生的山脉和丘陵地区去。她有没有想过:音乐中的忧郁像一架青铜色的大钟,它们每天敲击后就落下了成千成万的树叶……而且忧郁会影响一种晴朗的空气。这些中学生,有没有能力接受太早的忧郁呢?也许是我的忧虑太过分了,或许是我的偏执,总之,我的忧虑产生了就不会消失。
为了让海翙变得轻松一些,我问起了那座池塘。
池塘就在海翙学校的附近。它隐没在一片春麦的香气中。海翙还在春天就换上了短裙,她似乎对寒冷和凉意的感觉并不显明。在她身上,自然界只有春天和温暖的太阳;只有在她眸子深处反映出空寂的忧伤,但这种忧伤并没有占据她来到自然空间的心绪,那忧伤藏得太深,因而只有我,除了我是没有人看见的。她的短裙是一种残酷的紫颜色。海翙常改变衣服的颜色,前几年她特别对红、黄入迷,现在又选择了紫色……颜色也是一种学校的理想吗?我想,学校体现了众多的颜色,它用颜色倾注的真理要比历史和苦难更加充分。海翙像只紫颜色的蝴蝶穿行在春麦中。我想,她是对的,用紫颜色伴随田野上的春麦,也让春麦伴随紫颜色,这是海翙的哲学,是海翙的思想。我的心顿然被这只紫颜色的蝴蝶所震慑了,看来海翙永远是正确的,包括选择这座田园学校。
就在这时候,紫色蝴蝶停留在一片潮湿的清香中,我看见了一洼只有在保密的梦境中看到的小型池塘。海翙坐在池塘的堤上,她在四散的草叶中坐下去宛如蝴蝶造就的美人那样绚烂,而这洼池塘仿佛仅仅是为她而存在的,而且只有海翙出现在池塘才会呈现出令人快乐的美。海翙转身看着我,她是询问我对这池塘的感觉。
这洼并不出名的池塘只有很少几个人会喜欢它。我想,他们是这样一群人:对于时尚和理想他们有一种秘密的选择,他们靠时间去生活,或者快乐、忧伤;他们用时间去热爱大地上生长的一切生命,包括一根植物的根茎。他们活下去,并为之永久地活下去是因为他们能够去爱一口池塘和发现另一口池塘,也许还会发现河川和山坡上的湖泊。海翙只是这群人中的一个人,她走得更远些,因为她的乐器到达的地方,其他人,包括我都要需要很多精力和时间才会实现。所以,池塘对于海翙,就像她构思的一面镜子那样美妙。
海翙对我说,她的学生们总喜欢伴随她到这口池塘边,有时候她就将音乐课迁到这里。海翙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怎么也想不到,我在这里第一次开始上音乐课的那天上午,学生们为我搬来了三角钢琴,我是第一次坐在田野上寻找键盘。在眩目灿烂的阳光下,我的手刚一接触到键盘便僵硬了,往常熟练的手指和音乐并不听凭我的指挥。全班的目光投向我,我将手指第二次搁在钢琴上时,我的目光并没有看键盘,而是看到了池塘中闪烁在水中的鱼群,看到了水草的绿色盘绕着天空的倒影……我从键盘上弹出的旋律终于使我的学生看到了我想表达的池塘……有鱼群和天空的池塘……随着我的旋律和池塘上阳光的跳跃,我为学生们弹奏了《少女的祈祷》、《新世纪交响曲》。当我结束乐曲,停止最后一个音符时,我的目光不敢收回来,我害怕看到坐在池塘周围的学生清澈的目光,我还害怕听到掌声或者别的什么?但是,许久以后,我听到的和看到的是沉默。学生们的眼睛看着的并不是我的钢琴,他们盯视的是池塘四周一圈又一圈温暖的风……我就是在学生们的眼睛中看到了池塘和音乐的存在,看到了我追求的音乐,它们为时间旋转出来的飘带,像宇宙的一个早晨,这就是我热爱这座池塘的开始。有意思的是从此以后,我的学生们经常建议我将音乐课搬到池塘边。当然第三次,第五次陪同我的学生来到池塘,当我弹奏完另一首钢琴曲时,我感激上帝。我在内心感谢上帝让人类充满了池塘。充满在田园和学校钟声中的乐园超过了我们梦想过的事物。海翙说到这里便低下了头,这只紫颜色的小蝴蝶她听见什么了?
又一个黄昏,海翙站在窗前,她好像有些话要说。在各种各样、或在书上或者我们有充分理由解释的生活中,没有一种语言可以解释一种忧虑出现在一个人脸上的时候。我看着这个在寂寥中的海翙这个田野琴手,我确实不知道海翙面对黄昏时,她需要的是什么?她背上吉他,我跟着她,我知道她将我带到那座池塘边上去。池塘在我写作时,经常是一种命运的秘诀,是一个长夜想不起来的乐曲。几天来。我跟海翙推在一起,有时候我被这座学校的优雅包围着,不知所措,我站在走廊和阳台上,观察着院子里的老师和穿着洁白校服的学生们,我有足够的余暇设想这座学校的未来,还有海翙的前途。然而,面对海翙那张宁静和忧郁交替的脸,我却一次又一次的忘记了已经想好的问题。我难以断定海翙会不会永久的携带乐器住在这座田园学校?
我们到达池塘时,已经进入了黑暗,这时候只可以看得见几颗很少的星星,清冷。孤僻地垂挂在天空。譬如我从前写到过一种夜色的思绪,它是聪慧的大树下摇曳岀的事件,而且一件连着另一件。海翙好像一直在紧闭双眼,现在才睁开,看到了夜色上升。譬如看到了她幼小时看见过的一只昆虫面逐日上升的音符。她就是这样睁开了双眼,找到了除了音乐之外的一座学校的吗?
海翙从吉他上发出了第一个音符时,我感到她将要弹奏那首最喜欢的西班牙吉他曲《我的童年》了。是的,寂静的光辉已经跃出了我熟悉的旋律,我们小时候常常坐在山坡上,而海翙常演奏的正是这支曲子。由于环境和时间的改变,可以改变人的脚印,却不可以改变一个琴手手指上灼热而清纯的气质。海翙的手指上有一种坚忍和温柔的气质,这也就是她可以成为琴手的原因。《我的童年》有如海翙必然到达的路上第一把钥匙,而我是亲眼目睹海翙揣着这把钥匙,然后又掏出来放进一个亮晶晶的孔道中……我正是这个见证人,目睹了她用钥匙打开了门,被映照得欢乐和忧郁的脸上那种不能言喻的理想。她又开始了弹奏另一支英国流行歌曲《盼望星星》,这时,我看到了那个少年来到池塘边,他的疾病和阴影看不见了。我看到的是一个双眼清澈、身体瘦弱的少年,他走到池塘的对面坐了下去。少年终于说服了他的父母和医生脱离了医院,他似乎在出生的时候就知道体内的疾病需要一种音乐和一座小型池塘。他盼望了好多年,直到海翙来到田野上,少年走岀屋宇,他听到海翙演奏的音乐时肯定看到了他祷告的一首颂词。
海翙看到了少年,她向对面的少年点点头。这个夜晚是值得的,海翙弹奏了她自我创作的吉他曲《蓝鸟》、《早晨的忧伤》,以及为少年谱写的《不要离开你的家园》等等。海翙演奏这些乐曲时也许忘记了日后等待她的一切,包括爱情。她低垂在六弦琴上的手臂使我帮助我自己终于想到了一座田园学校的明天。
第二天,第三天我都没有机会见到那个少年。他的病使他不能来学校上学了。海翙这两天面色憔悴.她为少年担心,但是她却每天晚上到那座池塘边上去弹奏六弦琴。她告诉我:少年会岀现在池塘边,他一定会越过疾病的道路,被这片音乐所召唤。我不知道海翙的眼前会不会在第五个、第六个、第九十九个夜晚出现少年的身影?我就坐在池塘边,听着海翙的乐曲,看着夜色中的田园学校,为海翙的琴弦在祈祷,为一座学校的光辉而祈祷。
但是,直到我离开田园学校时也没有看见阳光下的少年,也没有看到少年重新坐到池塘边,看着黑暗中的海翙,看着他的音乐老师给他弹奏《不要离开你的家园》。我的信念是伴随着这座学校和池塘的,在我转过身,隐没在夜色中的公路上时,我又听到了从池塘边传来的音乐,我不知道少年会不会出现在池塘?那是我请求上帝的一件事。我希望那奇迹出现在海翙眼前,回旋在她的音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