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天气显得有些闷热,很显然明后天气将会有变化。时间像发丝拂过面颊,但转眼已不再是昨天的时刻,无影无物收藏时间的流逝。所以诗人说,只为了途中与你相遇。途中等待我们的永远是未知,这正是感召诗人的力量。我看见了这束玫瑰的红,它的红令人眩晕。世界各地的玫瑰感动了一代又一代诗人,只因为玫瑰具有夜晚的梦幻和摧毁一切梦幻的力量。
无论怎样的人生都要开始于早晨,开始于一杯水一线天一种叙述。云层不够蓝,地面上穿梭着凡尘间的声音,茫渺的我自己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黄昏是用来怀想的,我的怀想之中最心仪的是刹那间的美,就像雪刺破了蓝,就像雨在眼窝筑居。我怀想中最忧伤的不是惊雷滚滚卷过的云帘,也不是风摇秋树满地落英的时令。无以名状的喜乐与哀愁,像菩提树结缘的未尽诗词。
我爱秋天,在闪电之间,不仅仅暴雨降临前有惊悚闪电,在现实与幻念间,有闪电。转眼间,已是彼岸和天涯。转眼间,闪电还在天上,人间已被一束闪电照亮。当我目光西移,已是下午,转眼又是黄昏即至,像是纤细的缝衣针结上了线头。光轮继续西移,西移于星月斗转,在闪电间,转眼又是花木荣枯,转眼是秋风在帘外。在闪电间,忘却和思念,哪一场戏演得更长久?
这云彩云端都告诉我说,我生活在人间。这瓜果蒂结、碧水相连的尘埃之上,又一天开始了,又一景一物开始了叙事。世界史和个人史都是由叙事开始的。我的叙事开始了一个词语,那些词语从窗外云路中开始述说脚印。我爱你,爱你们给予我生命的陈述力。窗扉会越来越亮,也会暗,但每个人心灵的因果造就了我们的未来。
明末滇中禅宗彻庸周理大师说梦道:梦事有如波中月印,有如暗中树影,有如空中鸟迹,有如鹭鸶立雪,有如锦上添花,有如倒影转形,有如圆珠击彩,有如窗外月白。半明半暗之中,似有非有之地,恍焉惚焉,一点精神,出没万状……
风渡我飘曳而随浮尘起伏后自由飞翔,白昼渡我明亮以让我劳作后再挺立身躯,夜渡我获得黑暗而秉烛千里去候梦书的天启,神渡我萦绕身边寂寥隐于秘密幕障,水渡我让我以绵柔深情礼赞万物,山渡我以辽阔坚韧磨砺我在原地成水成精成灵,时渡我感知心跳睡眠感知天外有天境外有境。
自古如斯,长离别,长相忆,亦是万古悲愁,天上人间奇境。今夜无蓝色,亦无朱红,但见紫色刺破天际,随茫茫无涯而远逝。
雨在夜幕中落下,与语凡告别后,她明晨将回京。今天下午我们再一次谈起米兰·昆德拉的《笑忘录》式的人生,库切的《耻》。时间就这么幽转,同时谈论我们对语言的追问。语凡的眼神有一种诗人喜欢的美的深渊。啊,晚安!雨声落下来,时光疾飞着。
谈论爱情是可耻的,因为爱情是一种煎熬。我们已没有勇气将这座牢狱坐穿。谈论爱情是荒凉的,我们已无力再去沙漠上流亡寻找到甘露。谈论爱情是有罪的,我们已再无纯洁的眼睛将泪水献给对方。谈论爱情是疼痛的,我们已再无子弹上膛发动爱情这场战役。
黑夜袭来,叙述显得如此无力。我已习惯在此刻思念一个人,像恍惚间与一座神宇相遇。
晨跃出,波光四起,我辈依然用灵魂生风水,喜迎我心的是秋日织锦。我醒来,依旧溶入光阴圆轮,圈我者,是我的盟友,抚我者是我的密友。渡我者,是我的神祗。恋我者,是我的梦中人。继续吧,春秋书,知我者必知我心忧,必知我在秋晨,已渡木舟……
我就是我,你就是你,这个问题像水滋润着我的嘴唇,润过了远窗外的残灯碧月。你依然是你,在天底下将自己历练成传说和化石,我依然是我,在青黛色的云际成为自己的奴。
下午,光阴继续着。空无痕迹,总是如此,美丽得难以陈述幸福的秘密。林语堂告诉我说,幸福是一种秘密。不错,在鹤的羽脊上映现出了江河般起伏的心灵,那是秘密之渊,也是我所发现的另一种人生喜悦。光阴继续着,像菩提、像细密东方花园下的沟渠,流速声经过了我的前额,将心灵整个弥漫。
昨夜无眠了,秋来了,在这里织物。辗转间,叶黄秋鹤在远空中盘旋。直到如今,我仍然没有顿悟生就是死,死就是生。因此,窗外有鹤飞过时,我将头探出窗,爱上了那云端里的飞翔。爱,继续爱,距离将如血脉般隆起,如山脉般朝向天际。
菊花香,就是秋天的味道了。秋,是我一年中最喜欢的季节。它存在着暗香、疑惑、舍下……哦,秋瑟将至,哪一根弓弦中有我想倾听到的奥律。
开始了写作,这阴霾的天气与我之间存在着一种充盈的忧伤。渡我者,请牵引我,这秋绵下不安的魂,去哪里栖息在哪里跃出?
安,四海墙壁,水波因舒卷而安。茫茫夜色,穿过了云层下的屏障而安。心安于黑暗壁垒。数自由,以飞壁走檐而安。
看完了电影《激战》,在这个流行励志片的时代,很多流行的口号将电影的沙盘弄得乌烟滚滚。在中国,看电影没有任何选择,很多看电影者只是为了消磨时光。在我看来,好电影不是为了引领流行和时尚,好电影应该将观众引向电影的发现和创造,它像是一个未知的世界,引渡观众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进入命运的转盘。《激战》中的拳击场打出了观众的泪花,但张家辉的表演使我有新鲜感。我真的喜欢电影的天幕,如果有机会让我制作电影,那是一种古老的魔法。我希望有魔法出窍的电影来到我们面前,因为地球人的眼睛太疲惫了。
来到了永平龙门乡大平坦村的万亩茶园。喜悦,啊,纯粹的喜悦,这应该是世界最美茶园了。我想在将来的日子里,倾尽我语言的力量,为它去歌吟与它匹配的世界最美茶园的殊荣。
徐霞客游记中说永平金光寺:寺创于崇祯初元,其先亦丛蔽区,立禅寻山见之,为焚两指,募开丛林,规模宏蔽,正殿亦南向,八角层叠,高十余丈,地盘数亩。
来到了永平博南古道的花桥村。公元69年汉明帝刘庄在此设县,从此开启了永平的历史。从此中原的军队再没有停止过进驻的步伐,直到公元1990年,驻守永平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撤出永平,永平军屯的气息才逐渐地消散。
早上好,今天去博南道,去相遇一条纵横在古老光年中的古道。我心忐忑,时光弥漫在远山屏幕下。
离开了金光寺,告别了宽心师父,相约明年春天木莲盛放时再到金光寺喜缘木莲。啊,细雨在群山暮霭中落下来,落下来。
已抵昆,这是一个多么喧嚣的城地,离永平的博南山、金光寺、花桥、杉阳、兰津渡到底有多远?突然的不适,忧伤引我又重见星空邈远。啊,邈远!
夜色给我力量,无星月夜,阅读显得坦荡疏朗,尽管世界越来越荒谬,心灵更需要在黑暗的过渡中得到熔炼。这夜,我看见窗下街景落花般的流逝,个人的夜晚更加坚定,执拗而痴迷的梦幻像发丝从额前飘过,人最大的幸运永远是找到自己,并与自己的力量担当苦难和磨砺。我爱这夜色如幽灵深谷,我爱这夜色如镂空的长袖为自己而舞。
读佩索阿《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早年读过他的《惶然录》。夜色适宜读诗歌,适宜在暗淡的灯盏下逐一地拂开书页,诗歌的滋味像盐样白,带着咸味,当然也像星际遥远,于灵魂外徘徊。此刻我的彷徨,可以寻找到一只蝶翼的飞舞。而此刻,谁在夜幕中低吟或冥思?谁在那虚无境遇中休眠?谁伴我生伴我死?
秋,叶面会越来越黄,直至在奔涌涡流中成风成雨,便呼啸而去。爱我疼我弃我的春秋卷书,转眼在眼前迷茫,胸前激荡,时钟永不逆转,念想可追渊源,前方有君子在召唤。尘埃落花,万物尽兴,只争朝夕。秋,让我知秋雁飞行而过,水击浪花已逝,花开绚丽正待凋零,空茫宇宙,眼眸尽头,激荡我白昼梦,只待秋语,引领我像万灵或沉落。
早晨的百合盛开了,周转不息的生活又开始了。黑暗退下,清朗的白昼降临,这一幕幕轮回,带我们重又抵达我们的爱,宛如我们上台阶越高看见的神庙就会越来越幽蓝寂寥。而那上空任随我们的呼吸自由荡漾的是什么?而我们下台阶时,离大地越来越近,苹果熟了,柑橘们熟了,品尝开始了。
书桌上有未开出的百合花。此生就是爱书、房屋、裙子和花朵。爱书是一劫,它可以劫持我一生的时间,爱裙子是为了在裙子里做女人,爱房屋是为了找到写作的空间,建立起自己的避难所,爱花朵是为了让自己快乐!
还是喜欢这早晨这新的觉醒中一切有我无我的状态,所有点点滴滴的时间像盛在晶亮的体钵,像经过我的诉说后,遇见了明净天空下的喜悦。
走在路上,想起了一部长篇小说的题目《甜品来临前夕的挣扎》,特此记下。很多事突如其来,倏然消失。时间过得像风样呼啸而过,惊现出眼前的词语,花蕊、偶遇、风景就像滇西山脉中的麋鹿般狡黠地闪现后隐身而逝,只有纸质里的灯可以带来星风弥漫。
夜来了,我喜欢这样的时刻,在寂静中拂开书页,玻璃杯中的白开水,旅途的窗扉,远方火车的慢。我就是我自己、一首歌曲、诗歌里的紫蚕、低垂的眉宇、炭火里的冰块。夜来了,我喜欢这样夜的过渡,长夜的不眠、瑰丽、阅读的行句、我的母语、色泽、朋友油画的春天。我就是我自己,厮守者,穿过白天漫长的煎熬、夜的沉溺者、萤火虫、墙壁上的斑点。啊,黑夜之美,如光阴的仆人。
这一刻,我就是那苇草可以在风中折断。下午,这些说不清楚的忧伤,仿佛从一只旧时代的箱子里弥漫而出。语境中的流水,其流速像一只鸟途经我的眼眶。什么东西开始蓝了起来?什么人在故事里召唤着我?什么样的黄昏会产生爱情?什么样的思念可以穿透水深火热的八月?
到弥勒来参加一场婚礼,遇上的就是物事的呈现。感恩生命让我存在于这尘埃之隅,与平凡的世界机遇。最重要的是感恩跨越时间的每一间隙。风经过了树叶和有村落的地方,天地会突然亮起来或暗下去,热泪在眼眶中盈盈,渺小的生命趋向那些丰饶的果蔬。每当这一刻,神就告诉我说,活着,坚持活下去。每当这一刻,我爱上的人,我亲爱的姐妹兄弟们仿佛就在我身边。这些尘土中的物事,以及绵延中的小路都会将我的生命历练。
我总是无法将目光游移开这些古老的村舍,在滇南唐家营的一座老房子里,在我未来写作梦想中的《村庄游命书》中的原乡,那是一部未来书。农民,是这个日益破碎的星球上,守卫根基的最后一批农耕文化者。只要进入一座村庄,你就会感知农事书中的挣扎与搏斗无处不在。生命这幕戏剧,在一座村庄依然上演得轰轰烈烈,悲悲戚戚,犹如一坛包谷酒从一座断垣残壁的老房子中倾身而出。
早上好,洪灾后会现太阳,这是古老的场景,整座城景面朝东西南北,万灵之心始于水渊源,也必将被巨水所推波助澜。今晨,我立窗前,这是我与世界万物相融一体的时间。所有的乌烟浊流们都将退下,人心在巨毒弥漫的世界里会跑得更快。每个人都在跑,时间从不会停下来。鸟在飞,树在挺身而跃起,梦在翻岩走壁。这就是生命,它需要依附于时间,只有时间让我们经受磨难,只有时间让过往山水人物永逝于历史,只有时间让爱永驻。
我在峨山。从峨山到塔甸到大龙潭到牧羊归厩,万里彩屏,只为了有多少情未了,只为了多少意无尽,只为了边疆梦像一盏酒。不可穷尽的惊叹,从司城到塔甸,我举杯,畅饮夕阳西下,美不胜收,我辈须纵横,只为了群星灿烂,日月更皎洁。
在峨山小街镇大棚村委会。越过了葱茏的群山,抵达了花腰彝乡。一匹匹绣品中飞出了神秘的凤凰。我在这里,在妇女生活的绣花针中寻找,属于我的那一曲风中吟唱。我就在这广袤的民间,寻找隐于山水隐于众灵的神仙。啊,神仙在哪里?在花腰彝的绣布上。神仙在哪里?在妖娆的天幕下。爱上我吧!爱上这些美人的微笑吧!
从峨山到新平,首先是宴。我在这宴中沉沦。你们看到了鱼腥草和各种香草。更重要的是酒,扑面而来的酒,让我们忍不住地干杯。杯底下有广阔的国家地理版图,杯底下有出世的勇士。最重要的是在新平可以谈论自由和爱情,可以荡漾于杯底之上的绿世界。亲爱的,干杯!明天我们将去磨盘山、嘎洒。明天将有美丽的新平花腰傣跃于水上天际,明天我将醉于美丽祖国之新平,醉于绿色王国和人生之极乐。明天,天际万物之窗打开,世界来来往往,天地载物于万念之中。亲爱的,多么爱你,举杯于苍茫万物,干杯!夜色茫茫,我们为自由的魂灵干杯。
在新平嘎洒花腰傣之乡,我看到的美少女们在边疆唱歌又跳舞。他们从人类的历书中盘踞此地。此刻,我就在她们中间。这些依傍大榕树、竹林江流的美宴啊,是我一生遇到的最美的逍遥宴。用哀牢山的香草萦绕的美宴之外,奔跑着野鹿,古老的黑熊。我听见了花腰美少女急促的关于爱的呼吸声。地球是圆的,自然的福地是绿色的。
今天将出发去哀牢山。从云南新平嘎洒出发去看新化古州茶马古道。我的一生,就是沿着我灵魂区域中的方向,去看空中轻燕,淌过裙子下的溪流。我的一生,有长笛引诱我,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众神牵引我。我的一生,将经历春秋的光阴。而此刻,飞禽走兽们就在眼帘下奔跑,远山中有千年妖精,水中有万顷微澜,树跃起,灵魂跃起。啊,百花明丽,灼热的风跃起,我生命的双臂跃起,我爱上的灵魂在前方跃起。
只有在哀牢山,你才知道绵绵群山有多辽阔。啊,辽阔,一簇云雾推动着另一束雾,这是变幻之魔。激流而下垂苍穹巨帘,破人间有多少渊源,破开伟大的天书之谜。只有在哀牢山,你才知道人心的飞翔有多艰难。啊,艰难,我看到了陇世庄园的沦落,看到了人心的黑暗,看到了宿命的牢狱和天堂。只有在哀牢山,你才知道永恒的寂寥多么绿。啊,绿,这地球的元素,繁花似锦的绿皇后,我是多么爱你!
又回到了新平嘎洒,回到了花腰女子的天下,在这个美人的国度里,热风荡漾,正值四季之夏,热烈绽放的时节,哪一位美人,是你心仪的恋人?
我在云南新平漠沙,这里的花腰傣从田野牧歌中跃出,她们是古滇王国贵族的后裔。满眸的绿,从仙女们幻影们的腰带上,创造了一个热带王国的民族传说。她们头顶高天的飘渺,脚踩着热带的水田,这些从史诗中走来的古滇王族后裔,造就了哀牢山下的农事,造就了舞步、倩影、不倦的诗学。在云南新平沙漠,美少女们等待着婚嫁,等待着竹林中的情意绵长,等待着妖娆的艳舞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