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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沃什在《米沃什词典》中写道:“我们一方面沉浸于回忆,另一方面强烈渴望逃出时间,逃到永恒法律之乡,那儿的一切都不会毁灭。柏拉图和他的理念:野兔、狐狸和马匹在大地上到处跑来跑去,而后消失;但是,在天上的某个地方,关于野兔、狐狸和马匹的理念,跟三角定律和阿基米德定律一样,是永恒的存在,不会被混乱的、沾染着死亡气息的经验性证据所颠覆。”
弹指间我已爱你爱得水深火热
无数星群转绕着我的头顶。我似乎仍活在七世纪
那是一个我喜欢的世纪,我既是奴也是歌者
茫茫旷野,村庄亦是我们的古堡
我使用树皮织布,在水边,黑麋鹿梦一样过来饮水
你的剑影像月光般皎洁,而我的等待
同样像白银的熔炼期那样漫长
弹指间,我又沉沦了好几个世纪
当我学会抚摸时,我突然变老了
而爱你的历程才初露锋芒,它们像七世纪的雪
那样无妄,更像七世纪的冰川那样苍茫
弹指间,我已爱你爱得水深火热
沉沦了无数世纪后,当我醒来
哦,当我醒来,我们的村庄是否还是七世纪的古堡
那头忧伤的黑麋鹿是否还在水边饮水
弹指间我已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黄昏安置着我的情绪,世界有黑夜,是为了制止人再去历险。然而,世界与我的关系即便是被层层黑夜覆盖,亲密的奥妙仍然像音乐弥漫在我身边。人,除去衣食居住,那个称之为心的地方是被灵魂所管辖的,它从不受外界所牵绊,灵魂的辙迹收藏了人心灵的秘密。它告诉我说,灵魂想抵达的地方,终有一天会抵达的。
当某些夜晚过去,世界的容貌依然闪烁着无数征兆和神奇,它们摆脱俗世之痛,以清新的空气感召着我们的心灵。
生活与忧虑的艺术在于转换,葵花朝向了太阳,是一种阳光的转换,海洋将潮汐涌向陆地,是一种惊涛滚滚的转换……以此类推,每事每物都有拥抱和缠绵,它们追问生命,而生命便教会它转换的艺术,我们在转换中离凡俗的大地更加亲近。我们离不开繁琐,只有在繁琐中才能简洁,物与物,心与心永远沉浸在它们相互的教义、信念和关爱融洽中,这就是我们的俗世,也是生活与忧虑的艺术,早上好,亲密的冬天。
上午有一种冲动想画画,但终因天气阴郁放弃了,我还是喜欢那种自由的光线,后来又写作。绘画与写作实际上很相似,首先没有迷恋它们的人无法进入,其次是它们的延续性,倘若只有开始,而没有延续是无法完成的。所谓迷恋是一种日复一日的生活方式,对于沉溺者来说,试图中断是不可能的。又到了接近正午的时间,我把自己交给刹那间的发呆,正是这一刻,无数悄然而至的流水触抚过我的面颊,那些曾经致命的往事在忘却中像淡雅的书笺,而正是我生命中来临的人或事仿佛是一次即将面对的写作。
刚获知《速度与激情》主演保罗·沃克车祸去世,年仅40岁,不久前看过他主演的这部电影,生死就像速度,眼前拂过电影中的画面,英俊的保罗·沃克勇敢地奔向速度,死于二十一世纪的速度。
早安!平静的星期天,从书房开始的休息,发呆,词语,读书、迷津的景致,属于个人但从未离开缓缓移动的时间。时间之魔下是晶亮的细沙滚动,它们朝着陆地的村庄盆地滚动,朝着城市越来越高的玻璃大厦滚动,我们就在这流沙中生存着,但流沙之外是浩大的天空。
世上有这样的景致吗?美从来都是在似有非有中,以否定和幻念的力量存在的,玫瑰色的云层有闪电,照亮了我。
夜晚,停顿的思绪,多么渴望在茫茫海洋深处随风飘荡,任随波澜载我前行。
祷文后天就亮,世界如此干净,信仰又从梦境飞渡到现实。在梦书和现实接壤地,也是黑夜谢幕的时候,月亮是照亮梦书的灯光,太阳是铺展现实的长廊。在梦书里,人在黑暗中游弋,在一片银光中秘密地飞翔。在白昼的光热下,我们用四肢的变化无穷,同样在秘密地飞翔。银亮的飞翔在天上,白昼的飞翔落在地上,生命就是围绕着天上地下的一次次秘密的飞行。
而忧伤,是黑色的,也是白色的,更主要的是红色的,因为只有红色才能变成灰。
滋味,这个夜晚注定要用迷雾般存在的心灵去承担点点滴滴的滋味,而我血管里的血为什么仍然是殷红的?
早早的揭开雾幔,蓝天真相大白,万里无云,亲爱的祖国好。
忧伤是因为不可名状的语言问题。在我的生命中,语言可以让窗棱结冰,那些坚硬而白茫茫的冰会封住我的视角,使触角遇上更巨大的寒川。虽然这个冬天苍茫又苍茫,我还是要把那些喜欢的书读下去,把那些想写的文字写下去,把那些无限思慕者的灵魂继续思慕下去,把那些梦中之梦继续复述下去。
今天是昆明冷的一天,在这样的日子翻拂《忧郁的解剖》,光线暗下去,只有在灯光下才能阅读。罗伯特·伯顿,1577—1640,很显然远离我的时代,他一生从未远游,终身在图书馆,却解剖了世界的忧郁。我认为,忧郁不是一种病,相反,失去忧郁才是一种病,忧郁让我们更深地了解世界的变化,更深地与身体的灵魂亲近。
阴郁的天气,适度的感伤,写作者最好的调味剂。
因为爱你,我写作,女人写作是为自己或他人寻找依据,多少年过去了,我的寻找渺茫,也许这就是写作的意义。
今天将以我晨起心情去感知阳光密度、呼吸滋味、语词隐喻、色学渊薮、思慕远邈、神祗天语。早上好,亲爱的灵域线路,尽管你密障万千,我还是要随你远行。
世事以晨曦开卷,永远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你会知道,因为时光流逝,我们也在流逝,我们所开始的一天,是以微光开始的。我爱慕智者,是因为我时常看到他们身上散发的磁力。
海惠刚送来的花,好神秘的花。感谢海惠在我脚疗伤的日子里,每天都能让我看见我喜欢的鲜花。只是这几天停止了画画,12月底准备在我住的附近租一套个人工作室,当画画与写作同样是我的生活方式时,内心充满了向往。天气阴郁,内心就像这些花束样蜷曲,生活以自己热爱的那部分为主要蜷曲色系,以自己的言行为魂结构,以自己与外在的物景气候为辅,构成了我们的个人历史。感恩生命,感恩我生命中那些犹如花朵般蜷缩的神秘的感情,感恩生命中给我支持鼓励的亲人朋友们。
醒来,读经,生活,写作,一切都按照我生命中应有的向往的图像去涂鸦,因为学绘画,它教会了我涂鸦的慢或快的艺术。因为写作,它给予了我记录、虚构或想象的生活方式……所有一切都需要延续和实践。
我将再一次地穿过这一层层的帷幕,告诉自己温度正好,光线很明亮,你仰慕的世界和人依旧穿着干净的衣服,带着祥和的目光与你的目光相遇。
今天见到的一枝粉红色樱花,午后的一枝拂过嘴唇面颊的花,相比那些宏大的事物来,我此刻更爱怜这花上孤立的美。它的艳丽并不奢靡,却可以惊动我此在的心。
我喜欢这样的景致,用直抵迷雾的肉身去获得我的灵魂。今夜,心情如此漂泊,我们的人生确实只需要一只箱子,从左手换到右手,朝着更激动人心的迷雾走去。
早安,从心底升起的葱茏,只有它们陪同我抵御那些阴郁的面影,不可名状的忧伤。窗外好天气,一天开始了,为了心灵中那些像小鸟样扑腾的声音,我们开始吧!
这些曾经湮灭我行踪的风景,终有一天将从我诗歌手册中像岩浆一样喷薄而出。
脚伤已经二十四天了。《心经》中说: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意思就是说渡过去吧!渡过去吧!我每天在渡,每念就是一渡,每思也是一渡。看着月光是一渡,看着白昼的阳光也是一渡,每分每秒是一渡,每一阵心跳是一渡,得到或失去是一渡,每个词是一渡,一首歌是一渡,喜悦是一渡,悲伤也是一渡,紫色是一渡,红色也是一渡……
周一,万事尽周转,我们也尽随云层周转,这是一个不变的真理。在这个泡沫化的时代有多少人丢掉了魂魄,只有灵魂依附于时间进程者,才能与天地共谋理想生活。我的魂再一次醒来了,今天我的魂将荡开一片云翳。
转眼又是中午,我的时光流淌,深紫色不是一朵花,而是我倾身看到的幽谷。很多人音讯消失又回来,宛如箫音中重又飞过的鹤,窗外灰蓝的天气变幻着多少人的命运旅途。
读几页书,让心沉下去,去到我喜悦的青黛色世途,逢我梦中人。
黎明,我的心云图像中有你,它使我继续变化,回到原初,寻找到我们举眸确认的方向。而在远方,田野正迎来它们立冬后的冬眠和苏醒,溪水环绕着冬麦蚕豆就像环绕着自己的冥床,而我们无论远离还是聚守,就像鸟儿们翅膀与羽毛,鼻翼与呼吸的亲密关系。
这一刻降临的新,正是我们在昨夜黑暗中期待的明天。早安,远方的君子,近处的闺蜜!此刻的我,同你们一样,只争朝夕,只为了与你们在漫长而未知的旅途中相遇。
海惠装点在我书桌上的秋菊玫瑰,每一朵都在吐露着各自的芬芳。又过去了一天,这一天在读书中度过。平静,无风无浪。远航的时日未降临,我亦趁着光影飞渡内心潜伏已久的虚舟。
在这世界的暗夜,不知有多少人在赴约、失踪、隐遁,外面虽然暄嚣,此刻,我的眼前只有一片星际,它引领我飞翅、化蝶,去拥抱我的至爱。
坐在阳台,让受伤的脚晒太阳,温度会让它尽早痊愈。只希望我能自由地出入我想出入的领地。离那个自由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感恩时间给予我过渡,感恩朋友们给予我鼓励,感恩亲人给予我关怀,感恩梦想给予我幻念。
午后,一切期待或赴约的都是载满我们命运的航线,因此,我等待着。
夜色无尽头,无论是在房间还是在风浪里,我们一直在漂泊。时针指向哪里,我们就在哪里。这一夜,将更加飘渺。
重又醒来了,新的一天意味着从凡俗光景里重又开始的,将是为心灵而寻找生机蓬勃的一天。天气会继续蓝下去,只要我们心藏明珠,所有的阴晦日子都会继而转亮。
安下心来,像种子安于泥土,月亮安于黑暗,这一刻手指最喜欢的还是拂开书页,安于这沉沉夜下的只是一日复一日的习性。
今天应该有晴朗的天空,广阔的地平线。窗外天空确实已经开始转晴,六点二十分在窗口观云层,是一件习惯性的生活方式。谨以这束玫瑰,献给我自己,献给玫瑰色的所有心灵世境。
我想念那些把我变成羽毛的伟大而神秘的天空。
我想念那些把我变成流水的柔软而坚韧的峡谷。
花如心瓣,丝丝缕缕沿心脉翻山越岭去触夜空中的闪电和皎月。
中午,很凉的脚手,时间未到,我不能奔跑,虽然爱你,我仍然是我,呆在原地。我屏息,就能渡过这忘川,我睁眼,已是春天。
早晨突如其来,天与地的距离只是为了保持明与暗的纯澈度,我们有距离,是为了在咫尺间以一生的时间获得深渊般的尺度、岩壁上的伟岸、赤峰上的攀越、露珠在阳光下的圆融。距离,这道可以打开关上的窗户,每日让我拥有自由的精神思慕你,让我用犹如四季般再生再灭春去春来的意念感知你。
思绪的迷茫与游离与这个冗长的秋雨必须结为一体,静如止水的磨砺,可以让命运像古铜般冷却。
所谓空中楼阁,就是美——美到人无力攀越触碰的那根弦。
晚安,这垂向时间光明和黑暗的最终格调!
这空中眩晕,只是为了让你深信,我存在着,于尘埃中向上,也许是一种迷雾,但也会钻进你怀抱,成为笔记本,一页一页地拂过后,是漫长的惊悚和忘却。
每天这一刻,有一种隐隐的激动和忧伤,这种情绪比如我掀开窗帘一角,看见了晨光初晓与我的关系。世界是多么慷慨和公正啊,每一刻光线的明与暗都伸入到每个角落每一双眼和手的看见和抚摸中。
黑色的星期五过去了,这一天曼德拉的去世让我从凌晨到此刻的神思恍惚,为一个杰出的人悲伤是值得的。这个世界什么都会过去,什么东西都可以忘却得那样快,无数国人都在修同一主题:放下舍弃等等。无数人都想进入避风港,曼德拉的离去让我们沉思,如果每件事都放下,缺乏担当和勇气,那么世界只可能悬挂着繁花而无灵魂。人之所以有灵魂就是用来与身体承担磨难的,而一个失去磨难的民族史是没有记忆的。
我们舒朗的一天就像开始于菩提的骨蕾,它为之绽放的理由只是为了一个喜悦的生,只是为了一个明亮的幅度。失眠的沉睡的人都会醒来,因为白昼是明亮的。每一轮光线都会伴随我们繁琐的人生去寻找一种简洁的尺度。但每一种简洁,都需要人去渡过。明亮和公正的光给予了每个人都是公正的,神的照耀也是公正的,我们的因果延续了我们的每一天,每一存在,舒朗的一天开始了,只有当脚落在大地上时,你的心跳才会充满力量。
陷入城中窄壁,翘首远天之蓝,胸中空有诗书,又寄寓何方辙迹。燕回首,人辗转,窗外风呼啸,远方云图变幻,只待明朝,我顿悟了山水,山水渡过了我,岸壁立,群峰之上,春暖花开。
外面的世界离我已经在咫尺外,我平静地注视着这些郊外的苇草,不远处有人藏在里面正在安心地垂钓。今天因为东欧文学想起了小说家昆德拉,诗人米沃什,还想起了钢琴诗人肖邦……眼见枯色的苇草在蓝天下荡漾,眼见苇草下的水不再是百年前的清澈,灵魂中仿佛穿梭着一种悲凉。
天空如此纯蓝,我们只不过是这世界的旋转。但昆明的冬天实在太温暖了,每每想到过不了多长时间,我受伤的脚就会来到这些阳光下去到我想去的地方……心灵中的诗歌就会冉冉升起。太爱你了,这蓝天空,以及飘到我身体上的这一层层阳光。
妖精王医生与海惠刚离开,这是她们馈赠的百合、野菊。平静的星期天将结束。一些文字隐现出的人生是静寂的。我喜欢这样的静寂,宛如血液的流速之上覆盖着一些无名的细花瓣……
夜中风铃,穿过我耳畔,弄皱了千池水,万碧波,即使世界千万遍地改变初始,我仍回到源头,与你相遇。
早上好,人类的心魔应该回到我们古老的原初,回到碧水玉波,耳垂风铃的历程。安静的心,请回到源头,那里百花明丽,众鸟歌唱。
黑夜褪色,帮助我们修炼蓝天星宇下通灵的脚印,任何脚印都是我们走出来的。昨夜有微星雨,天神让星斗捎给尘世的问候。每件突如其来,来历不明的事件,都是神秘宇宙中绽开的经脉。我们亦如此,在世间浮尘中会遇上我们命运中的人事,这些关系则是我们身心熔炼不息的因果。早上好,深情的天地,温柔的絮语。
如果我的灵魂转而飞逝,遇到的杀手是谁?致力于我的心,也就是致力于一幕一幕的练习,就像蜂箱一旦打开,成千上万的蜜蜂致力于采撷芳菲路径。而此刻,我倦于去游走,我倦于在荆棘中显露自己,也倦于赴约,倦于彻夜酒吧长谈。而此刻,我坐在这一隅,沙器在风中如同水沸腾,亦同时离开了秋树。
南无观自在菩萨……一切如梦如闪电……
我热爱这个早晨给予我生命暗示的,对于生命周转不息的所有奇境和因果。我热爱这个冬天我必须感知的所有力法,并愿意倾听到并顺应天意的召唤。在每一天每一刻与我的灵魂厮守,从而有更多的爱去拥抱我挚爱者的灵魂。
冬至,午后天空云朵追逐着云朵,观测天空的历史和演变的无常和神秘,就可以感知到一部巨大的横空变幻史。而在这天空下,人心既是一张白纸,也是沟壑江流,梅花桃李,翠竹玫瑰的标本。
安于眼神,是为了明天遇上更重要的决定。我喜欢这星空,它使我变得完整。人生的消遣是自己寻找的,也是心灵需要的那些主题。我能感觉到四周有银亮的翅翼,这是夜晚让我获得的另一些快感。我感觉到有一种无限的静澈,仿佛面对的是一道波光筑起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