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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曹语凡的信:亲爱的,这一段就想写诗歌。我发现白天的我出奇的缜密,夜晚我像住在深渊里的幽灵。
曹语凡的信:亲爱的,我喜欢读你诗歌时的我自己,好自恋啊!但这是真实的,因为这个时候的我自己被你的诗句给牵引回来了,其余的时间我正常得像木偶。
曹语凡的信:亲爱的,我们会有末日吗?如果有,我希望那一刻,我们在一起,或者在你的花园喝着茶。亲爱的,我这儿在下雪,我喜欢下雪天气,我在看《宾虚》1959年拍的好莱坞电影,我想你一定喜欢,不知你看过没有?如果没有,我推荐啊,我正在看《宾虚》1925年默片版本,伟大的电影。
我说:好久没有你语言了,特别需要。
曹语凡信:我也想听到你的声音,关于末日关于爱,我喜欢听你解释。有一位皈依佛的姐姐说,她心目中的爱是神性的,她理想的情人是卡瓦格博山。
曹语凡信:女导演阿格涅丝执导的《全蚀狂爱》,天才兰波和魏尔伦的爱情故事,我非常喜欢莱昂纳多饰演的兰波,亲爱的不知你看过没有?那么轻狂恣意的美少年,好像我很小的时候就贪恋美少年,是这样的,我疯狂地爱过曾是美少年的我丈夫,爱过我的初恋,爱过我的第二位男友,该死的我们全老了。男人如果不美,如果没有才气,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爱他。现在觉得好疯狂。现在真的老了,后来遇到好多美少年,不是不动心,是无力的错过,我开始考虑该死的婚姻,忠于婚姻是件蛮痛苦和纠结的事情。很多人说我非常有激情,现在只有让激情在无意义的事情上耗尽。我朋友的母亲一次次环游世界,每年都到非洲去,但在她的朋友的庄园,她在那儿有很多情人,这个女人突然让我觉得我的生命无意义。我突然觉得自己生命的无意义,我突然觉得自已老得如此快,美是如此难留住,这世间有如此多的美,而我们眼晴能看到的生命能经历的是如此之少。
我说:亲爱的,我亦感觉到审美的疲倦,很多男人可以在夜色中进入我们的幻觉,但经不住白昼的审美。当然,女人也是这样的。很多时候我所爱的就是那种幻觉,爱我年轻时遗留下来的那种狂野,爱我自己制造的梦幻工厂。很多男人来了又去,我已回不到我青春的狂野当中去。一生中,我们爱过多少美少年,只有美少年值得我们去狂野,成熟男人们不可能让我们去疯狂,因为他们同样老了,因为我们对衰老永远是那么的敏感。
我说:我再一次读《英国病人》的长篇,小说跳跃太快,是我喜欢的那种格调,我亦喜欢电影。它那沙漠里的背景,正是我所渴望的爱情故事的背景。这幕电影那毁灭战争的背景,也是我幻想为爱情而死的地方。我喜欢英国作家麦克尤恩小说《救赎》改编的那幕电影,喜欢男主角的忧伤,喜欢战争中关于爱情的所有磨难。最伟大而缠绵的爱情只可能发生在战乱中,现世也不可能让我们轰轰烈烈为爱而赴死。
曹语凡说:现实有的是肉体与肉体的交织,肉欲的极端堕落。我也非常喜欢《英国病人》,电影和小说我都非常喜欢。爱情和信仰上帝是一回事。亲爱的,我们不爱那些成熟的男人,因为他们没有了生命力,有的只是腐朽的气息。
3
每次仰慕梅里雪山之美,内心始终无法够到那种遥远之美。亲爱的,想起你,内心总是伤怀。触不到的爱。
你是谁?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在世界沙漠中陪我做梦的人。
时间的乌有之乡,帮助我们度着尘世间最无奈的年华。想你!
一天,透过指尖,将这些水泥地上赤裸裸的脏或冷移开,直到我抵达你的膝前,在你膝头的另一边,坐着我——你前世的阴柔之花,你牛皮纸卷中的野狐。坐着你现世的伙伴,亲密的敌人。火就这样临近指头,如我们古老的祖先在火光里消失了踪迹。如我们膝盖下,一阵黑,一阵亮。啊,爱情的眩晕症就这样到来。命中的穿越会让我们将这一世的春花秋月之梦做完。
昨夜梦中见你,你不理我,醒来一阵伤心。冷是我喜欢的一种温度,它让我的生命更有韧性。
是否发觉,温度越来越冷的时候,火车下的铁轨会结冰,鱼塘会结冰,火锅会结冰,唇膏会结冰。而我,在空气、速度、言辞渐次结冰的日子里,剩下的那口气中为你保留着一盆火,一盏灯。
云南山岗上的冬麦需要的冷,在我们手上所捧住的就是春望。明天会更冷,惟其如此,春天的绿手帕才会随风远逝。亲爱的,这些冷,这些等待或守望,多么美。
看电影《大上海》,看周润发的眼睛。
浮光中杯盏沉下去,红尘滚滚踪迹消隐。东风仍然恶,西风依旧寒。花落满了忘川,墙上符咒有多少,人心就垂危多少。远方沉入了夕阳,故事失去了叙事的歌谣。
文字能让我活下去,每口气都是一个词构成的,盗梦生活已上瘾,就是一场毒。
一夜有多长?它们不是白雪皑皑之上的寒冷,它们也不是梨花的白。一夜有多长?它的尺度如圈栏内畜群的安眠,它们簇拥的体温像栅栏之外的光泽。一夜有多长?当我闭眼或睁眼,世界已亮,我又看见欢鸣的高山羚羊已在纵横,我又看见一天中的宿命,像流水从源头而来,穿过了守夜人的不眠。一夜有多长,白昼就有多长。天已亮,暗色的窗花已变成玫瑰,天与地,如此的心心相印。浩瀚星空已随我愿,将世界的蔚蓝看见。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已看见的你,已在我眼眶中蔚蓝。
这个慵倦的午后,我随同颤栗的弦音在流亡。公元2012年的12日初始,我的书卷放下,未读完的神话放下。街景那么拥挤那么荒凉,看不到一只蜜蜂吐露的甜香。我的诗歌放下,未写尽的笺注放下,遥远的微澜要放下,剥开的柑橘要放下,疼痛要放下,沙漠似的风暴要放下。而当我仰头,那一阵又一阵的召唤,从一派市井流连中随风袭来,支撑你的魔力也同时支撑了我,撼动你的时间也同时流逝了我的忧伤,喜悦你的乐音也同时到达了我耳畔,斑斓你的紫檀也同样收藏了我,激荡你的玄机也同样幻化了我的迷途,照耀你的星空也将是我黑夜里的万树银花。
眼前的兀鹫在我们上空盘旋飞舞,这些天空的卫士拥有强劲的穿越能力,它在探索我们的存在。所以,它们组成了环形队伍盘桓我们头顶,而当它们发现我们是活着的生灵时就飞远了。我知道,一旦我们是奄奄一息的形体,呈现出垂死状态,那么,饥饿的兀鹫就会从空中俯冲而下扑向我们。在任何时候,当你发现一群兀鹫就在你头顶飞翔时,你必须用你的肢体语言告诉它们,你是一个被太阳笼罩的生命,你体内充满了鲜红的血液循环,你的灵腔中有一个未被摧毁的支撑力,你的四肢可以狂奔,你的牙齿可以咀嚼,你的眼鼻可以看可以嗅可以听,你的舌头可以品尝可以亲吻,你的头发可以飘扬,你的语言可以通灵可以云游四方,你的爱可以变幻四季魔法可以抒情可以是棉花云絮缪斯可以致命可以让人永生。惟其如此,那群高高在上的兀鹫才会离开你,这就是生命与生命的对抗和较量,骄傲与骄傲的相互俯瞰和召唤,尊严与尊严的相互诱引和守望。
啊,世界依然是一盏杯,有紫红色的葡萄酒,它在你我舌尖上滚动,滚动如玫瑰色的地平线。时间依然是一颗心,它们乐于嬉戏,彼此随意穿飞,直抵那游戏的天边极乐。白昼依然是群蜂穿梭,百花明丽,众神引领我们劳作并穿过古老的犁沟。啊,上午,这世纪末的上午,多么祥和静寂,无论你是英雄美人还是哥哥姐妹,都请在这一天与诸神万物赴约,无论你置身何处,都请你为自己,为一颗心,一盏灯,一个幻境,一场爱恋,一场游去赴约。今天以后,心依然是迷宫,太阳依然是火焰,葵花依然是轮盘,黑暗依然是冥床,情幻依然是云朵。
4
忍,除了将忧郁藏于岩石,更多的是舍去。我看见了自己的忍,它是疼痛之后的解放。守着这黎明,我又重坐窗前,刚刚洗过了冷水澡,它让我清醒得像狐狸,一直喜欢这种动物,将自己喻为七世纪之前的一只野狐。
作为水的女人是浩荡,是伟大的蔚蓝之内陆。作为泥的男人是黑色,是英勇的大鹏。但很多女人已无蔚蓝色调,就像很多男人丧失了英勇无畏的穿越或飞行。
爱是什么?它们像发丝那样乱的那部分,称之为痛或焦虑。它们像碧云那般游荡的那部分,称之为幸福或思念。没有一种生活像爱那样无常,没有一种信念像爱那样恪守无常和永远。爱,所谓爱就是朝天的云朵,够不到,方成为天下人的地牢。
在这个星球上,每一物每一心都需要存放之地,这寻找的过程将耗尽我们一生。其实,能够直抵自己内心的是光线,因为光线可以带来明暗,即白与黑的关系。人沉溺于这关系中,看见了两种不同的熔炼。这有可能是自我最通透而逍遥的抵达与穿越。我们都迷惑,它是亲密的伙伴带领我们入云上天空,入地上迷宫,正是它让我们领略了什么是云上的日子和地上的牢狱。
我唯愿在冷冬或毁灭中,看见自已朝向剑器的那张脸,并寻找到自己的坚定。
冷,是沁骨的。很多时候我们那么需要冷,需要有向日葵还要有寒川,它可以让心灵耸雪,更多时候茫茫一片,承载的却是真正的远方。
你的江湖中有古刹圣庙,里面有神护佑你。所谓情,对于世人来说是流水,对你来说是隐形。剑雨中有红色也有蓝色。啊,世界有伤痕,你也有伤痕。我们有轮回之刻度,有千疮万孔。世界是巨大的洞穴,也是万毒的宫殿。你在何处?你那忧郁的眼窝里倒映着山水,我看到了水之永生,也看到了你的韧性。
非常混乱的一周终于结束了。我还是喜欢过那种内心宁静的生活,好几天没有写作了,内心已经很荒凉了。
小松总是在夜里抵达昆,并只在昆呆一天时间。我知他是来看我的,因为要过年了。是的,要过年了,中国人的年,永远都是一个隆重的节日,即使文明如何发展,年总是要过的。而在之前,所有事都在围绕着年展开。小松来了,他是我儿时的成长伙伴,我们曾经历过漫长的分离,中间从未联系,可能也根本想不起对方来。然而,我们却在失去大好光阴之后见面了。当小松告诉我说,在我还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时,就已经爱上我了时,我不敢相信这些声音是真实的。我抬起头看小松的脸,这是一张只有通过我儿时记忆才能进一步回忆的面孔。很多图像都已经消失了,小松回到往昔却是那么自然,他说从小我们都在一个宣传队跳舞,有一次经过一村庄,他从一户农庄花盆中的玫瑰花中,摘到一朵红玫瑰送给了我,问我是否记得这事?我无语,对不起,我真的把这件事忘却了,他还说上中学时,他给我写许多信,都没有寄出,他还说整个三川坝我都是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子等等。听到这些漫不经心的回忆诉说,我确实被震撼了。因为,我儿时到少女成长期的故事,几乎没有与小松有瓜葛,他游离在我生活外,他根本就不是我这个圈子的人,我更不知道我曾经让他写过无数没有头绪的情书,至于那朵玫瑰花我根本就没有记忆。但自从与他在隔离了二十多年以后,我们再次见面时,我们已不是儿时和少年时期的伙伴。我们的生活完全被命定的因素所改变了。小松看上去依然质朴,他的智慧游于内心不轻易显于神态,他已不是那个在金官小镇和永胜县城之间成长的小松,他已是一个企业家,做着与我的所爱完全迥异的事情。他讲他的婚姻,他经历的事以及他父亲的逝日,他回忆我曾经留存在他记忆中的有限的记忆,他诉说对我的感觉时,我看见他一支又一支地抽烟,香烟缭绕着他的手和面孔。自从那以后,我们就开始了生命中美好的一次又一次短促的见面。
喜欢007《大破天幕杀机》的主题曲:让天幕坠落,我们依然站立……男主角是我仰慕者,他的形象可以是英国小说中的任何一本书。啊,昨夜未眠,与星盏机遇,世界好辽阔,快乐着秘密着。
写作,只是一次次移动光影的时间。我的手一次次地移动着斑驳林立的记忆,移动着旅行之图卷全方位的陌生之境遇,移动着出入我面前的浮华之天幕与遥远地平线的互相颠覆,移动着过往面孔者的新与旧的年华。我不知写作会在什么时候结束?要过年了,人们的面孔却那样的疲惫,所有庆典在二十一世纪都已经逐次丧失了喜乐的元素,这是为什么?我的手依然在移动,这每天的操练,如同针尖沿地球旅行。
他说:即使期待被剥夺,让人难以琢磨,它也是我和你内心里始终不渝的活动。痛苦也是一种真诚的冲动,这份幸福只有智者可以洞察,可以感觉。你在我内心里已构成了图画,如果真要忘记,那就用一辈子吧!
他还说:我不明白,一切来得如狂风暴雨,你突然变得对我如此苛刻,你就是这样看世界,解释世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