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碧让峡谷的路
当大地还在梦境中尚未醒来时我们已经出发了。今天我们进入通 往碧让峡谷的路,碧让峡谷也叫 香格里拉大峡谷。昨天夜里、当 睡神笼罩住我时,到处喷荡着扑鼻的芬芳.在芬芳中我的幻觉提前在 梦境中进入了碧让峡谷的路。路,在黎明之中弯曲着,进入碧让峡谷 的路从车窗进入了我们的视线。
路在森林中从一种幽暗进入另一种幽暗关系之中去.我保持着森 林给我带来的清醒,也保持着我有可能会迷失的幻觉。当全世界倾尽 全力保护我们的生态环境时,我们的生态已经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浩 劫。然而.在通往碧让峡谷的路上我却看到了延伸在路两侧的最鼓舞 人心的事实:在这片森林上空的神投入了诗歌般的力量捍卫了它的每 一棵树,每一种植物,每一片阳光,每一条小溪,因而我们才有可能 触摸到每片树叶上晶莹的露水. 因为黎明刚到来,潜伏在树叶上的露珠是那么晶莹剔透,犹如仙女的甘露从杯底溢出。能够使我们清晰地 看到绿色上的云雀擦肩而去,能够摇曳在我们眼前的森林唤醒了神圣 的生活 … … 这就是我们美丽的生态环境。确实有云雀从这片黎明的森 林中穿隙而去,有时候是从我们耳边而去 … … 一 只云雀就可以带来诗 或神圣的生活,因为在缺乏绿色植物、露珠、小溪的世界里,云雀不 会停留。森林越来越密,每棵树都穿着树衣,神谕必然会清楚地告诉 每一棵树如何面对世界,所以,每棵树身体上的树衣都在保持着它们 独特的姿态。车满足了我们的愿望,让我们下车呼吸一下林中空气。就 在这时,透过森林那纵深的峡谷我看到了一条河流,有阳光照在河床 上 意味着它会流进一个温暖的容槽之中去,类似心灵那样的湖池 之中去。有人告诉我说这条河流进入碧让峡谷 .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会看见这条河流的原貌听不见伐木者的声音,看不见斧凿的痕迹,神谕环绕着茫茫原始 森林,并让它永远自由地迎着太阳而生长,这就是通往香格里拉大峡 谷必须看见的原始森林。于是, 一群云雀在这个黎明同时醒来了,云 雀擦着树叶嬉戏,发出天籁之声,使人仿佛进入了在永恒之中的确存 在着崇高事物的环境之中,直到我看见了一个人 他好像在半小时 前还在林中打瞌睡,现在却醒来了。他一个人穿过这片茫茫原始森林, 还有一 只口袋搭在他肩上 这是一个牧民,来自藏区的牧民,他的 降临给我或多或少地寻找到了一种现实。刚才看见的那个人从黎明的 瞌睡中醒来,从我们的三菱吉普车旁边经过,他告诉我们:他的家就 在山下,昨晚是他守林的日子,他是一位日日夜夜生活在森林中的普 通人,现在他要回家去带一些食物到森林中,他的手一指,似乎就可 以看见山下的藏房,看见他的青稞架,但他却生活在森林之中。转眼 之间,他离去了,透过一个守林人普通的面庞我看到了这片森林和一 个掌握着神谕的守林人,无论他打瞌睡也好,在林中穿行也好,他永 远是让神谕之光在森林中存在下去的人。
通往碧让峡谷的路使我看到了更多的晶莹剔透的露珠。这个超越 梦境的地方,缔结着全部的在斑驳阳光中呈现出的每一棵树的灵魂, 把我们捍卫事物全貌的那种梦想变为了现实,从而让我在一棵树上也 会看见神谕的语言。
红 色 的 山 冈
有谁曾经看见过一座山冈被秋色染红,那这个人一定会在这座山冈上 停留,这个人一定会放下自己的面具,在冷冷的秋露中在红色树叶上溶化 出一个梦境。我正是那个人,从我在车窗中看到进入镜头的第一片红叶 时,就已经脱离了我所有的伪装:通往碧让峡谷的路上有一座红色的山 冈,尽管它的每片树叶已经变得很成熟,随时会飘落,但它仍然同所有的 树叶一样,变得越来越红,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展示它的灿烂缤纷。要是世 界上最红的树叶必须进入人的内心,那么,必须给予这片树叶以神祇似的 名字,让我看见的树叶出现在香格里拉的梦境之中,那么这些树叶必须重 新命名。
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让我同那些红色树叶一样相缀成一座山冈,让 它们支撑起重重松涛,就在这时,我多么希望看见一个人, 一个可以解释 这座山冈的人。然而,伫立在这座红色山冈要看到一个人影, 一个住在神 祇中的人,最好是一个古老的老人,像黑桦木和100年的古松那样老,因 为在我看来只有老人才可以 帮助我来完成对一座红色山冈的命名。没 有人来,意味着这座红色山冈早已经布满了神祇,早已经布满了神秘的文 字,而在这一刻我看见了一座升入空中的玛尼就在面朝着这座红色山冈。 在香吧拉王国,有玛尼存在并面对的山就是一座有神流动的山 就这样 我寻找到了那些已经被藏民命名过的文字,它们就是神祇,是像玛尼矗立 在太阳深处的神祇。可以想像那些仰望神山的庶民穿过杖中小径面对着红 色的神仙,早晨和黄昏他们虔诚地伏在玛尼之下,继承着一个神祇的预言 和吟唱方式,直到一座神山渐渐变红,变成了红色的山冈。我所感到的安 慰使我终于决定离开一座山,到通往香格里拉峡谷的路上去。这时我看见 了一个老人,他是那么老,他仿佛从大山深处的一道巨大幽深的屏幕中走 出来,他正在走近玛尼一个坚定不移的神祇附在他体内,散发出古老松枝 的味道,难道这就是那个可以命名神山的老人,像史书和荷马的史诗一样 古老的人?看不见的寂静给予他一种神魂颠倒的宁静,他将身体紧贴着玛 尼堆下的那一片松针叶,松软潮湿的松针叶上面的老人,是不是正在守候他最纯洁的灵魂?
也许他看见了我们的存在,然而对一个坚持守候心中的神祇的老人来 说,尤其是对一个像史书和荷马的史诗那样古老的人来说,我们的存在并 不会干扰他内心的思想。他躺下去贴紧那么芬芳的针叶,而我则愿意屏住 呼吸,我害怕打扰他,就像害怕别人打扰我的宁静。因为对守候内心神祇 的人来说,别人的打扰就像多年的蜜蜂的喧闹,因而我竭力屏住呼吸想让 我获得一种神祇的照耀, 一种类似红色树叶的照耀。我们的车不能等我 了,我们得离开红色山冈,在我回过头去时,那个老人仍然躺在层层的松 枝上,没有人敢打扰他,也决没有一个人可以打扰他。
红色的山冈和朝拜它的玛尼堆 决不可能轻易进入我们的梦中, 因而我伫立在山冈上,我是渺小的庶民,听不见我的声音,我不敢模 仿那个老人顶礼膜拜的姿态,因为那个老人是史诗,是像荷马的史诗 一样古老的人,而我是谁?最奇异、最模糊的瞬间要求我静悄悄地离开 这座山冈,这就是我们生活在梦境和现实之中的局限性,我轻轻地离 开,尊重和敬畏一座神山使我知道,我们还在中途,神祇包含着一个 至始至终经久不衰的声音: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完成我们的人生梦想。
在车轮旋转起来时,那座有红色树叶的神山终于拉下了自己的屏 障,我在屏障之中再也没有看见那座红色的山冈,而崎岖的山路正引 导我们抵达香格里拉峡谷的门户 ……
呈现香吧拉梦境的大峡谷
起初我进入了 一 条河流之中去,这不是我可以假设出的 一 条河 流:它既清澈又恣肆,可以看见河底的青苔和卵石交错,也可以看见 青苔下面鱼游动的痕迹,但鱼并没有出现,这条河流的出现 把我 们引入了进入碧让峡谷的弯曲小路。香格里拉的每一条小路都是马帮 队伍走出来的,多少个秋日,还有冬日、春夏的时光,凡马帮走过的 地方就开始有了路,有时一头猎犬, 一 匹栗色马和一 只斑鸠也会在林 中迷路,跑到马帮走过的路上去。在我听到过的一个故事里面,林中 的动物只要听到马蹄声就会跟出来,其中有一头身体笨重的熊,年龄 已经很大,熊见过许多场面,在所有动物中,笨重的熊能支配形体小 的动物,当它追踪一头猎犬时来到了马帮队伍行走的小路上,与一群 马和一群人相遇时,以为进入了天堂 … … 确实,这就是它的天堂世界,它看见了用脚走路的动物,它伫立着,马帮队伍并不畏惧它,也不伤 害它,他们给它留下了一堆奶渣,然后就走了。从这个故事中我可以 看到,在香格里拉人与动物 — — 一旦相遇就会有最令人难忘的美好行 为。我走在马帮走过的路上,渐渐地进入了高耸入云端的危壁之间,屏 住呼吸,抑制着快感,仿佛开始了一次浩瀚太空的旅行。香吧拉世界 已经映入眼帘。尽管抬起头来可以看见壁高1000多米的一线蓝天,尽 管我屏住呼吸终于低下头,植物还绊住了我的身体—— 深峡激流的岸 上生长着植物,这无异于给我们这个变得越来越干枯的世界增添了神 灵的影子。每一株奇异植物身上都保持着一种矢志不渝的意志,它要 利用光和昼的交替辉映出入它的居处,出入世界的居处,从而形成螺 旋般的力量可以绊住我们的脚。在香格里拉大峡谷,每一种奇异的植 物都有一种神灵的支配,它绊住你是想让你依凭自己的力量通过弯曲 的朝向天空的小路表述自己的意义。
现在,我可以在奇异的植物 — — — 根金银色的藤蔓中跨越第一座 桥了,桥自然也是通向香格里拉源头的惟一地方。站在桥头,我希望 自己是一个侠客,潜入深渊中,然后再升至云霄,在云朵飘升的时候从那些发出光亮的石崖上攀援而上。如果我是一个游走在香格里拉大峡谷的侠客,那么我就一定会成为一个战无不胜的英雄.我会怀着无 限的勇气降伏在峡谷中出现的种种魔鬼;如果我是一个游走在香格里 拉大峡谷的侠客,那么说明我在寻找着灵魂的乌托邦世界,也就是寻 找着香吧拉,对德行和真理的信念使我矢志不渝地保持着自己的思想, 而我的灵魂同样会被香格里拉大峡谷奇异的植物启迪着,比如那些芬 芳四溢的薰衣草,无处不在,并且有多种用途,它用一切香味启迪 我……
尽管我不是一名传说中的侠客,但我此刻同样出入它的居处,在 第二座桥上,向下望去,突然峡底的一棵棵古木穿透云层—— 我们进 入了一片林海。当一片红色草场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差一点再一次被 一棵古木根须上的巨大藤蔓绊住了灵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