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冲抗战作家段培东和他的传说
几十年前就知道段培东这个名字了,那时候滇西抗战对于我们来说还是云里雾里的传说。一个人只有在光阴中虚度过虚度完真正的青春年华以后,才会爱上布满疤痕的身体,爱上苦难和遭遇黑暗统治的岁月;爱上洒满鲜血的玫瑰和刺,爱上勇敢复述并经历生与死摧残中的伟大而辽阔的时间。我就是这样的人。只有到了21世纪初叶,我才有机会进入腾冲,它不仅仅是祖国大地上一个单纯意义上的地名,它也是火山热海,南方丝绸古道上的最后一驿道,它也是极边第一城,同时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原乡。只有在这个时间,在我虚度过所有的青春之后,我会爱上腾冲那鲜血梅花般的斑斓。就这样,我在书中认识了生活在腾冲的作家段培东。到2012年春天,我才有机会见到我心灵中的偶像。多年以前,我曾沉迷于诗人艾略特的《荒原》,当诗中写道:“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时,我似乎迷恋上了4月的宿命,每年的4月对于我来说,都会发现很多事情,也就是说,许多生命中重要的事件都会发生在4月,因而,4月对我而言,是闪烁着玫瑰之花和记忆之刺的季节,来自我视觉审美和心灵中的玫瑰是那么的瑰丽,因巨大的瑰丽而满载着周身的荆棘。这是我在世界上发现的最为矛盾的事物。2012年的4月,我又来到了腾冲,这座边陲给予我的感觉,犹如玫瑰身体中包含的全部隐喻----在热烈、稳重的妖娆中充斥着可以刺痛我们心灵的历史。4月的某一天,我们驱车前往腾冲城外的城北小西乡油灯庄,这是一座诞生作家的村庄,我深信,无数年以后,这座村庄会耸立起作家段培功的铜像雕塑。而此刻,我们已经进入了一座庭院,首先我们都发现了传说中陪伴段培东写作的那座土洞,它曾经在过去的无数年中陪伴过作家出入于写作的全部历程,这是我在世上看见过的由作家自己发明和挖掘出的洞穴书屋,也是我唯一见过的最奇特的记载作家灵魂史纪的地方。洞穴依山而傍,山上是苍天和大树,山下是作家头枕的灵魂居所。
段培东从楼上走了下来,已经70多岁的段培东眼里依然闪烁着只有作家才具有的明亮和深邃,我们手握着手,这是在漫长时间里,一个作家对另一个作家的敬仰之后的相遇。我们上楼来到了他现在的书房。作家的书屋,永远是陪伴一个作家出入生死之谜的现场,它保持着这个作家在人世间生活的全部气息,作家的书和语言就是深藏这些秘密气息的容皿。我们开始谈到了他的写作,这是一个异常敏感的话题,我知道,无论在任何地方,身倚什么样的时间背景,只要你面对的是一个作家,只要你与他谈论写作,他的灵魂会在刹那间变得突然鲜活起来。我们开始了倾听,这是一位值得我们为之倾听的作家,他说:“研究滇西抗战,日本和中国100年产生一次战争,下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我们很少对战争进行反省,我们现在研究滇西抗战,主要是在研究一种精神。文化归根结底就是一种民族精神的传承。”他说:“我们自幼年时都很穷,房子是土改的一座旧仓库。当我年仅7岁时日本人进入了腾冲,我来到人间记忆最深的就是老百姓的逃难。中国的苦难就是一部逃难史,逃难是一个中国特色,也是中国的国病。”他说:“基本上,是怒江防线挡住了日军,不仅仅是抗日战争挡住了日军。怒江防线为什么挡住了日军,基本上是一种民族精神。民族精神是什么?我小时候随同父母逃难时看这一幕,在大人挑着的篮子里,前面的篮子里是一对儿女,后面的篮子里是一担书。中国人不能离开书,什么时候离开了书,我们民族就灭亡了。不能丢下书逃难,不能忘记祖宗和国家。”他说:“反攻战时,我已经9岁,村庄里突然间住满了抗日部队,我们小孩子每天的事情基本上都是看打战,美国人在滇西抗战中是真诚的。空战,轮番轰炸,飞机飞得很低,轰鸣声很刺耳,持续起伏,也很雄浑,当飞机在轰鸣时连地皮都会为之震动。那时候,火塘边、枕头边讲述的都是战争传说。孩子老人们都在四面山头上观战,大人们都到前线去。”他说:“腾冲人的抗战精神来源于传统。每一个腾冲人身上流着的都是军人的血。元明清三代不断地有移民进入极边第一城。腾冲基本上是本着孙中山的教导:做人最重要的就是爱国,尤其是在国家沦亡的时候,做人的本质就是爱国。1944年,腾冲300多名妇女翻越高黎贡山,给远征军送雨披帽。我看见父亲背回来了一个抗战的湖南人,30来岁……抗战文化实际上是一种爱国文化。”他说:“腾冲从沦陷的时刻就没停止过枪声。腾冲战役就是拖住了日军。不会产生民族英雄的只不过是一堆肉,有了民族英雄又不会弘扬的民族那只不过是一堆蛆。”他说:“战争结束后,我的父亲被派到城里面来掩埋这些尸体。遍地是蛆,遍地是死尸,臭气熏天,他们在两里外摘下许多许多的蒿枝,以清洁空气,然而仍然是不断地呕吐。远望去全部是白的,白的全都是蛆还有苍蝇。地上全是尸体。那些日本军,全是裸体,东一个,西一个地就浮在水面上。基本上每一平方丈里面至少有5具以上的尸体。比如在东门街、北门街,打扫战地的时候,发现中国兵和日本兵互相刺着,2个人、3个人、4个人刺着的尸体,据他们后来的统计资料写,起码有87对以上互相刺着。你用刺刀刺着我,我用刺刀刺着你。像美国通讯上说的,当时整个腾冲城的每一片树叶上至少都有两个以上的弹孔,遍地是瓦砾,遍地是焦土,遍地是死尸,遍地是残垣断柱。这就是标准的、最典型的焦土抗战。”他说:“人啊,只有脊梁骨直着,站起来你才是一个人!作为一个人,我们头上是顶着天的,我们脚下是立着地的。所以我们就应该是顶天立地的,硬邦邦的,铁骨铮铮的中国人!如果我们稍微一偏差,稍一发软,我们就变成敌人的奴隶了!关键的问题还是民族素质、人的尊严、抗日精神。当年李根源就曾经提过:只有拼死,才是英雄!只有拼死才是好汉!只有拼死,敢于抗争,才是中华民族的唯一出路!”这就是我们所面对的腾冲抗战作家段培东的世界。告别的时候我拥抱了他,仿佛拥抱着他的书《剑扫风云》,在这部经久不衰的书中,悲壮的腾冲抗战纪实录,如波涛般涌来,段培东,天生就要成为作家,从他是一个7岁的孩子经历着腾冲沦陷之苦难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开始了用一个孩子的目光记录着历史和民族的磨难。历史,需要这样优秀的作家记录着它真实的事件,记录是重温时间之苦难最好的熔炼和收藏。当我们告别的时候,我又一次从他眼里读到了这样的声音:“我们有战场拉拉队,本来拉拉队只是在足球场上、篮球场上或乒乓球场上才有。但腾冲人能够在枪林弹雨的地方呐喊:中国兵万岁!勇敢万岁!我小时候就参加过这样的战场拉拉队。”
战争收藏者段生馗的传说
这是一个传说的开始,当我们在4月的某一天与段生馗相遇时,我就在见到他的那一时刻,感知到了我所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人,也是关于滇西抗战的另外一种传说。那是多么平静的一天啊,我们又来到了国殇墓园,从侧门走进去,就是正在建设中的滇西抗战纪念馆。段生馗出现了,他40岁左右,理着平头,眉宇间闪烁着英武之气。他让我们先看看所收藏的东西,所有这一切都在平静中进行着。他用钥匙打开了门,这是系在他钥匙串上的钥匙,也就是说,这是他的现实一种,是附着在他生活中的核心内容之一。门打开了,在门打开之前,我们并没有准备好心灵承受一个令我们的灵魂震惊的世界。门打开了,许多世上的伟大奇观就是在你没有准备的时候突如其来的。门打开了,通向门的空气中挟裹着离国殇墓园很近的那种绵绵的忧伤,挟裹着细雨后的腾冲城湿润的氤氲。门打开了,我们来到了门口,有人叫出了声,而我则在屏住呼吸。人,只有在面对美和爱的垂临中,
会心甘情愿地、不由自主地屏住我们的呼吸。因为美和爱都是我们生命中期待出现的一个奇迹。门打开了,这是通向段生馗20多年来搜索并收藏滇西抗战遗物的一道门吗?多么寂静的时间啊,这倏忽间涌来的世界,不是激荡而来的,而是缓慢之中涌来的,我有些难以置信即将面对的一切,这不是我可以在往日的幻觉中所看见的世界,因为这个世界离我们的现实是那么遥远。然而,我们却有幸在这个被时间所不断改变的、被现代人学会抛弃并学会了不断忘却的世界里,遇上了如此纷繁复杂的、来自滇西抗战史的陈列品。这些以蜷曲方式堆集在两大间房子里的陈列品,闪烁着原初的时间,在这个以新潮和革新来演变世界的节奏里,我们已经离旧的传统和历史越来越远了。许多新东西都以前所未有的年轮奴役着人们的世界观念,人们已经逐次被全球化的模式所驯化。只有在这里,我会机遇到一个离我们的时代如此遥远的原形,它就在那房子里,申诉着60多年以前的那场战争中的疼痛和侵略的往事。
这是属于一个人的收藏品,在我们进屋后,段生馗就站在一侧,偶尔讲一句话。他一定观察到了我们举足之间的慌乱和震惊。我们慌乱于这些二战陈列品的繁多,它们的形姿有卧倒和站立的,它们因繁多只能相互间簇拥。它们的繁多使我们慌乱,因为这些东西离我们实在太遥远了。同时,我们的目光是震惊的,这些震惊沿着每一陈列品在朝周围的世界移动,世界也许很小,而在这里我们目光的游移中的世界是那么的无限,它可伸延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缅战场后再回到滇西战场。这个属于段生馗的世界,此刻,它如此慷慨地向我们所敞开着。我们在慌乱和震惊之中,开始使用了照相机,这些从20多年以前就开始在民间大范围搜寻的陈列品,就堆集在这两间屋子里。而当照相机的镜头对准它们时却在转眼间就收藏了一把日军的战刀、一架美军的自行车。现在,我们似乎已经忘却了段生馗的在场,我们开始用各种方式接触着这个闻所未闻的世界。
首先涌入我眼帘的是中国远征军的军号、钢盔大刀、帽徽、领章、胸章、汉阳造的刺刀、驳壳枪弹袋等等,我已发现这些收藏品虽然繁多,却已经分门别类地堆集。噢,堆集,历史就是堆集,比如,万里长城就是用石砖堆集后延伸出去的,博物馆也是通过堆集后陈述历史的。而这堆集却是通过一个人20多年来坚韧而执著的搜寻得来的。在这里看这些陈列品,与在博物馆看完全不一样,在博物馆是远隔中间的玻璃观看,21世纪的玻璃制品,挡住了灰尘,从而也挡住了最真实的遗迹。而此刻,我的手可以小心翼翼地伸过去,触摸一直在帮助我与这个世界建立着亲切而神秘的关系。比如,现在的我开始伸出手去,雨后的光线并不十分明亮,甚至有些暗淡,然而,这光线恰好地衬托出了这些收藏品的时间遗痕。在腾冲,没有人知道我对一切遗痕是多么热爱,就像我此刻迷恋并能触摸到的中国远征军的钢盔----它们带领我穿越了整个缅北,还有冲锋号,正是在这冲锋号下,死去了那么多人,又有那么多人继续前赴后继,冲锋陷阵。我的手触摸到了美军们的护腿、弹药箱、炮弹筒、装好卡盘的炮弹筒、军邮、炮弹引信筒、工兵刀、听诊器和军用药箱、美军军用电话机、美军使用过的袖珍照相机、电筒与望远镜、水壶与饭盒、香烟盒、啤酒瓶、饼干箱、餐具和剃须刀、铝瓢、美军自行军等等,这一系列均属于中国远征军和美军的收藏品,面对这些收藏品,我能触摸到段生馗20多年来为这些真实而丰厚的收藏所付诸的爱与艰辛卓越的旅程。在这些收藏品所历现的是一幕又一幕电影镜头中的世界,我的触摸带着战栗和伤感,这是难以言喻之伤怀,面对这些如此生动的遗痕,面对如此庞大的收藏,语言显得如此的虚弱。我能通过触摸中的水壶与饭盒、香烟盒、啤酒瓶、饼干箱----感知到在远天的残云之下,这些美军生活中的一个时刻,他们在战争中的午餐散发出的香烟和啤酒之味。刺刀和炮弹筒也是收藏陈列品中最多也是最为沉重的,在它们的斑驳和沉重中散发出一种焦土味。那辆美军自行车,也是我触觉中最新鲜和充满朝气的事物,噢,经过了如此漫长的时间,自行车的链条上仍有油渍,我还发现了一棵草藤,那是60多年以前腾冲土地上的草藤吗?十分纤细的草藤已经缠住了自行车的链条。除此之外,还有日军侵华的遗物,它们堆集在另一边,出现在眼前的是日军指挥刀、望远镜、刺刀、子弹盒、生锈的钢盔、手榴弹、迫击炮弹尾翼、弹片、防毒面具部件、医用器材与指南针、消毒剂、医用消毒锅、灯具、刀、各种折褶锯和带锯齿的刀大号工兵铲……观察这些东西,就可以想象日本军国主义者们为这场战争准备的实用工具,是为每个现实而服务的。我看到了日军施展细菌时的一只鼠笼,这时候段生馗走过来,讲述了这鼠笼的细菌战事件。我们还看到了一堆生锈的铁链,段生馗又告诉我们说,这是炸毁惠通桥后留下的链条。我面对那堆链条,想象着怒江的岸,如果日军在那一年越过了怒江,那么就意味着中国的抗日战争将进入更艰难而漫长的行程。正是这链条和一座桥的消亡,使日军被阻拦在怒江之上。我触摸着这些链条之上的锈迹,内心回荡着一种与以往任何时候不一样的彷徨,战争的遗物令我心生彷徨,这就是收藏战争的某种意义吗?而收藏者在我们之外的20多年以前就已经滋生了这种令人忧伤的抱负,它需要什么样的力量和启迪啊!在另一间房子里,收藏的是日军的日用品,日军指挥官的马鞍依墙壁而立----看见它们,你足可以去想象----日本军国主义者们在中国远征军作战失利后,长驱直入滇西,在腾北大扫荡的场景。我还看到了日军的军大衣、日军水壶、煮针盒、日军使用过的烟灰缸和碗、日钞、伪“腾越县商工会”徽章、钢笔、日军的明信片、慰安妇的镜子和化妆盒等等。面对这些20多万件的战争收藏,我看到了活生生的战争,我们只能小心翼翼地用照相机收藏下这些陈列品,准确地说----这26万件战争收藏品,它还尚未公开陈列于世界面前。因为滇西抗战纪念馆正在修建之中,所以,我们是最早的参观者之一。
现在,我们已经退出了收藏室,一种想探究段生馗为什么收藏战争的念头在笼罩着我们,我们坐在了段生馗的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开始了一场对话。空气中充斥着来自国殇墓园苍松翠柏的芳泽,此时此刻,我们终于可以用舒缓的语调追溯着段生馗的收藏之历程。在经过了不长不短的对话以后,我的探究之笔触必须回到段生馗的童年。
我们知道童年发生的事和我们成长中的背景将会影响我们的一生,我知道这个渊源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灵魂的引路人。童年的渊源几乎在引导着我们一生的历程,段生馗的童年开始于戴着鬼子钢盔穿行的小村庄,那时候,这座曾经经历过日军践踏的村庄,几乎每家每户都保留着一件战争的遗物,当时,这些遗物并没有显露出收藏的价值来,因为那是一个荒谬的时代。人们忙于在贫困的物事生活中浮沉着,历史和灵魂的故事离每个人都是那么的遥远。就在这一背景之下,每个孩子即可以在家里的墙壁上寻找到垂挂中的战争遗物,它们静悄悄地存在着,保留着失去战争以后的寂寞。孩子们发现了它们并施展了游戏的价值,段生馗就是这群孩子们的司令,头戴着鬼子的钢盔,开始了环绕着小村庄的游击战争。之后,随同这战争的扩张,段生馗便听到了村里的父辈们开始讲述的抗战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有时间有背景,有血淋淋的杀戮和惨无人道的事件,这些事件就发生在他们游戏的村庄。段生馗开始沉默了,随同年龄的增长,他们在时光篇章中已经结束了戴着鬼子钢盔的做司令的乡村儿童游击战争。新的渊源开始了,段生馗用内心保留了一个又一个战争故事,那些故事被他的家族复述着,历经过的许多抗日事件,被村庄和腾冲乃至整个滇西所遭遇的历史事件,同时也被少年的段生馗复述着,直到今天,段生馗还会用他充满磁性的语调复述那些故事,那些故事已经在他身体中像植物一样生根蔓延。所以,他在20多年以前就开始了一个人的收藏,那时候,他刚分到银行,他本可以很好地在银行内发展,顺从于世俗命运的安排,日后再到省城晋升一官半职。然而,他就是迷恋上了战争收藏,这种迷恋使他经常从银行消失。他会消失一个月半个月----他会让所有人都无法寻找到他,他只有在所有人都无法寻找到他时,才会执著地穿行于滇西的民间。他知道,滇西抗战的许多物件就失沉到了广袤的民间。所以,他身背一只口袋,就沿着通往民间的道路行走着,他将所有不多的工资掏出来,从广大的民间兑换到他所热爱的战争的每一件遗物。这种收藏是寂寞的,因为是一个人。不管你出入荒郊野外还是出入于被遗忘中的村落,你永远是一个人,在这茫茫无际的土地上搜寻着60多年以前的战争遗物。然而,正是一个人的收藏史记,让他寻找到了那些悲伤的、强有力的证据;也正是属于他自己的一个人的收藏,使历史可以收藏如此纷繁而鲜明的时间简史。20多年来,段生馗体验到了收藏者必须经历的孤寂、迷茫和伤感,以及为这些收藏之路所付出的所有代价。20多年来,他的收藏之路不仅囿于滇西,还在向境外的路上延伸出去。他目前有两个职业,第一个职业是银行副行长,第二个职业是滇缅抗战博物馆馆长。
段生馗是我见过的一个传奇,如果有机会坐在他对面,倾听他讲他的收藏故事,完全是一本书才可以写尽的故事。这也是人类的故事之一,只是我们接触的时间太短暂。尽管如此,透过这26万件收藏品,我似乎已经感知到了20多年来他的收藏之路所激荡而起的旋律,触摸这些激荡起伏深处的收藏抱负与悲怆,就是一个人用灵魂中的爱与恨讲述的故事。当滇西抗战纪念馆落成的那一天,那些被段生馗灵魂所收藏的战争----理所当然地将在纪念馆中寻找到各自的位置。它们将被未来的历史和无数长旅者的泪眼所成千上万次地收藏。那些逝去的战争将在这些收藏中复活,以此让历史铭刻那次战争并缅怀为战争而献身的所有伟大的人们。收藏,这是一次个人的行为,而一旦这收藏陈列于人们眼前时,它归根结底就变成了集体的回忆。面对段生馗,他所给予你的不是一次铭心刻骨的感动,也是一种长久的记忆。世界因为拥有段生馗这样的人,也就拥有了关于永恒的历史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