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画纸为棋局,持竿钓①
书名:铁马瓜洲渡 作者:玉书见 本章字数:4402字 发布时间:2024-07-04

马狐二人再走回来时,马如虎面上的怒气已消,他吩咐弟子整理车马与箱子,准备启程。庐山小八仙登时大惊疑惑,马韩湘问道:“爹,我们回庐山么?”他忽然不解,丢失之物尚未寻回,怎就要匆匆赶路。马如虎目光往儿子身上扫过,径向令狐峥道:“令狐小圣,带路罢。”


众人心中的惊诧困惑如潮水般涌来,却不敢违背师命。马如虎转身看向林带猿三人,说道:“林少侠途径此地,要返回湘水门,咱们就此别过罢!”这话中之意是不愿林带猿等三个外人跟着。


林带猿退后一步,往身后的大石头上一坐,解下腰间的青葫芦,咕噜咕噜喝了几口热酒,目光半斜不斜地打向众人,右手一挥,道:“诸位请便!”这般肆意洒脱的模样,马如虎倒是十分欢喜,他不知猿乌二人有情,但见林带猿无心参与其中,心中一悦,带着众弟子掉头离开,却是跟着令狐峥向着来时之路返回。


铁驼李好奇问道:“师父,为何往来处返回?”马如虎冷脸答道:“为师既然来了,万事自由我做主,你不必多问。”铁驼李好似撞到了兵刃上一般,悻悻然不敢再多语。


天门七宿自然是跟随令狐峥,毕月乌才与林带猿重逢,欢喜堪堪没过心头,如今又被打散;骏马驰出丈外,她回头望去,只见那潇洒少侠在风雪中倚石而座,手持酒葫芦,笑得恣意非凡,便如神仙一般。


毕月乌心里登时涌起一股情绪,一半欢喜,一半愁伤;喜的是心上人的潇洒放荡,她心甚悦之;忧的则是别离之伤。马蹄渐远,毕月乌重整心绪,快马跟上。一行人跟着令狐峥,由他领路,行了半日路程,天黑时分来到一处农庄。


那农庄掩映在溪水草木之后,草屋八九间,大树罗堂前,然风雪冬日,景致却是一片萧条。狐鹿马等人骑马驾车而来,浩浩荡荡。狐鹿二人在前头,鹿骄嵘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令狐峥答道:“这是我一个师伯的小农庄,交由一对姓陶的老夫妻打理,师伯过世之后,这庄子便冷清了许多。去年我到湘水门商定与鹮衣的婚事,路过这庄子,曾来探望两位老人家。”


行至庄子前面,令狐峥扣响木门。半晌之后,乌黑的大门似被风雪推开一般,门后是一对老夫妻,提着灯笼探出头来,见是令狐峥,登时喜笑颜开,忙将这年轻后生及身后众人迎进庄子。


陶老翁身后跟着一条大黑狗,旺旺叫了两声,陶婆子笑道:“今夜来的都是大英雄,小农庄蓬荜生辉啊,真是热闹啊!”她与令狐峥寒暄过后,给众人安排住处;庐山派人数最多,则住在庄子西侧,那有四五间茅屋,零星分散并不相连;天门七宿住庄子南侧,是两间并排的茅屋;令狐峥夫妇二人则住在东侧的屋子里,最是靠近两位老人家的屋子。


两位老人已吃过晚食,但锅里还有些热汤,便送与众人食。众人都带了干粮,聚在大堂里边,待饮了热汤,驱散一身寒气,又吃了干粮。


马如虎问起这两日之事,他一双眼睛深沉如水,看向天门七宿,问道:“天门七宿,你七人自言无辜,我且听一听,你们还有什么陈辩之词。谁来说?”那目光一掠,一派掌门的威严尽数显露。


天门七宿当即欣喜过望,心想:有口说清便能洗刷那不白之冤。斗木獬等六人的目光齐刷刷打向角木蛟,满是期待。角木蛟道:“我天门七宿自西域归来,曾夜宿迎风客栈,次日清晨在后院偶遇庐山小八仙,因有一段路程相同,便结伴同行。八仙护送马车箱子,兢兢业业,未曾有一丝懈怠。我七人曾好奇箱中所装何物,然小八仙亦不知箱中之物。”


角木蛟站在马如虎对面,不卑不亢,继续陈述,“同行一日,夜宿破庙之中,破庙两边窗户破损,雪花与北风自破窗袭入,寒气逼人。小八仙便将木箱垒在两边窗户边上,堪堪能遮挡寒风。当夜,我天门山的三位师妹与贵派的孔姑娘歇在东边窗户之下,靠着木箱而眠。庐山七小仙则歇在西边窗户下,亦是倚箱而眠,护着箱子;我天门山四个男子则歇在破庙中间的篝火之畔。一夜好梦,睡得极沉,翌日很晚方醒,彼时并未察觉有何异样!”


马如虎双眉一凛,眼中迸出的亮光中有震惊,又夹着着警惕;令狐峥与鹿骄嵘相视一眼,心中警铃大作,然静坐不语;庐山小八仙与天门七宿俱是一惊,如今才恍然惊觉,恐怕当时已有人暗中动了手脚,只是他们睡得深沉,并未察觉;但又是何人有如此大的能耐与胆量,竟敢在十五人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继续说!”马如虎沉声说道。角木蛟收了惊诧之情,又道:“第二日入夜,我们十五人宿于荒郊野外,有几块大石头,可做天然屏障,遮挡寒风。小八仙依葫芦画瓢,效仿昨日,以木箱堆叠,陈放于西、南两处,与大石成合围之势。”他依着记忆,将十五人眠睡的方向一一陈述清楚,又道:“当天夜里,我等十五人亦睡得实沉,于次日将近午时方醒,便也匆匆赶路。”


“那天夜里,谁曾搬动了箱子?”马如虎忽然发问,庐山小八仙脸上俱是一片煞白,生怕师父怀疑到自己头上来。角木蛟亦是一怔,如实回答:“小八仙皆搬了箱子,并未叫我七人帮忙。”他又回归正题,继续陈述,“后七宿与八仙又同行了半日,分别之时,我派小师妹的马儿惊扰了贵派驾车的马。”说到惊马一事,角木蛟并不避讳地伸手指向房日兔,指出她就是小师妹,房日兔亦坦坦荡荡地点了点头。


角木蛟才又道:“马儿受惊狂奔,小八仙俱惊,急追阻拦。”当日小八仙几人如何拦截惊马,抢救箱子之事,他皆娓娓道来,并无添油加醋,是以旁边十四人无一出言打断。


“唯有一个箱子滚落到山坡之下,撞在石头上,木箱碎裂,滚出几块大石头,小八仙大惊失色,我天门七宿则是疑惑不解。而后,小八仙以为是我七宿盗走了贵派宝物,强行阻拦,这才动起了手。”往后之事,马如虎、狐鹿二人皆已知晓,角木蛟便不再陈述。


马如虎略微沉思,便问向门下弟子,“你们八人以为天门七宿所言如何?可有什么可疑之处?”他先指向铁驼李,道:“驼李,你平日最是积极,你先说。”


铁驼李面上当即涌起怒气,朗声说道:“言辞无甚破绽,然形迹可疑。同行两波人,分天门七宿与庐山小八仙,如今庐山之物丢失,不是七宿,又是何人所为?任他有七张嘴,也难以洗脱嫌隙。”他目光忽然对上马如虎的灼灼眼神,微微一怔,似是慑于师父淫威,便即敛去面上的几分怒火,软声说道:“此乃弟子愚见,如今师父到来,万事有师父裁决做主,弟子无不听从,一定襄助早日找回我派丢失之物。”最后一句,毫无方才的锋芒,态度极尽谦虚恭敬。


七宿以外人身份旁观,自觉马如虎不喜这个大弟子,七人面面相觑,并未言明。狐鹿二人亦有此觉,亦静坐无言。马如虎又问向钟蜴离,钟蜴离道:“大师兄所言有理!”


马如虎冷笑一声,道:“你二人真是兄弟同心啊。”他转向儿子马韩湘,道:“湘儿,你是何想法?”马韩湘道:“爹,我庐山派丢了东西,同行的天门七宿以师门名义起誓,并非他七人所盗。他七人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想必不会做下鸡鸣狗盗之事,这其中是否有奸人,趁我十五人不留神之际,偷走了我庐山派的宝物,顺理成章地嫁祸到天门七宿头上,让庐山与天门山两虎相斗,他坐收渔翁之利。”


斗木獬等人大喜,暗道:“庐山派还有一个明理之人啊。”奎木狼朗声道:“说得好!不愧是掌门之子,才能有如此非凡的见地。”前一句由衷而发,后一句是临时而起的奉承话。


马如虎心头泛起淡淡欢喜,又听得吕麝岩与张狲果道:“师父,韩湘师兄所言有理。”马如虎登时大喜,嘴角上咧,但很快又收了回去,道:“我儿所言,不无道理。雀姑,你们三人意下如何,一一说来。”最后一句,目光已扫向孔雀姑三人。


孔雀姑道:“师父,我派所丢失之物,若不是天门七宿所为,便是贼人所盗。如今师父亲自坐镇,想必不日便将丢失之物追讨回来。”


此话说的无足轻重、可有可无。天门七宿心下既暗惊也暗笑,房日兔忍不住轻声说道:“这孔姑娘倒会说话,不如不说,既没拍上马屁,又显得自己无能。”令狐峥与鹿骄嵘依旧不语,只暗暗观察座上地每一个人。


蓝蚣和与曹贝休不用师父发问,先行回答:“弟子但听师父调遣!”马如虎淡淡然应了一声“好”,右手两指轻轻地在桌上扣了两下,面上透出疲倦之意,说道:“夜深人倦,大家且都散了罢,明日再议。”他率先起身,先与令狐峥告辞,便带着小八仙离开。


草堂之上,只剩下令狐峥鹿骄嵘与天门七宿。七宿满面愧疚之色,角木蛟抱拳道:“小圣掌门,七宿无能,初次拜见便连累掌门,实在愧疚。”令狐峥道:“令狐峥既是天门山掌门,便要担职,与诸位荣辱与共,何来连累一说。我信你七人,不会初归中原,便在正派弟子眼皮子底下,盗窃正派之物。”他宽慰七宿一番,送七人离去,这才与鹿骄嵘返回房中。


狐鹿二人所住的茅屋在农庄东边,临桥临溪,夜晚幽静,推窗可见溪边的落雪映衬着白梅疏影。鹿骄嵘心中一直存着一个好奇,如今屋中仅有两人,她总算能问出,道:“你与马如虎说了什么,竟能让他暂歇怒火、乖乖听话?”


烛光一闪,烛影打在令狐峥脸上,只见他淡淡一笑,道:“何来乖乖听话,不过是权衡利益罢了。”鹿骄嵘道:“愿闻其详。”


令狐峥如实相告:“我先与他说,宝物丢失一事,十分蹊跷,七宿自然难逃干系,然小八仙亦有嫌隙。若庐山派出了内鬼,则遗患无穷,望马掌门三思。话一说完,他脸色当即大变。”


鹿骄嵘微微一惊,随即浅笑,道:“小圣如今竟也用上了手段!但你怎知天门七宿是清白的,又断定庐山派出了内鬼?”令狐峥先浅浅一叹,随即语气中带着三分调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何况今日非常形势,用一些手段可去了那剑拔弩张之势,也未尝不可。”


“其一,天门七宿两年前奉师命远赴西域游历,如今才回归中原,对如今的江湖局势知之不深,又不知箱中所装何物,他们怎敢贸然盗窃正派之物。是以,我便大胆信他们一回,何况,看在死去羊掌门与大义萤夫人的面上,也值得我赌上一回。”


令狐峥继续解答鹿骄嵘的疑惑,“其二,七宿与八仙同行,八仙看守之物丢失,若非七宿所为,我只能大胆猜测八仙之中有内鬼,有人监守自盗。其三,能让马掌门占歇心思的最好办法便是他庐山派有内鬼,我便大胆博一番,则马掌门心中的震惊疑惑便能一举盖过怒火,他才能允我五日时间,查明真相。”


鹿骄嵘粲然一笑,那秋露寒星眼中闪过的是赞许之光。令狐峥又补充道:“最后,我信口胡诌,骗了马掌门,他才同意随我匆匆离开。”鹿骄嵘骤起好奇,眼神大亮,灼灼看向令狐峥。


令狐峥道:“我与他说,我在路上碰见了黄沙道中三口蛙,他正在附近,朝南走来。若让三口蛙撞见、知晓此事,以他的嘴……我言尽于此,马掌门便当即下定了决心。”


唐听蛙绰号三口蛙,江湖之事若经了他的口,不知多么精彩纷呈,马如虎焉能不忌惮?若非担心深夜扰人,鹿骄嵘定然会放声大笑,他又问道:“马如虎始终不愿透露丢失之物,依小圣之见,他到底丢了什么东西,竟如此紧张却缄口不言?”


令狐峥笑道:“鹿姑娘心中已有答案,又多此一问。铁马!”最后两字说出时,鹿骄嵘亦脱口而出“铁马”二字。令狐峥尚在太白门时便曾与江带鹤分析,江湖各派掌门手中兴许都握有铁马块。


鹿骄嵘又问道:“小圣有何打算?心中可有了盘算?可猜到是何人所为?”令狐峥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有人画纸为局,天门七宿与庐山小八仙俱是局中棋子。则这个局便由我们两个局外人来破罢。”


“好!”鹿骄嵘爽快答应,她与令狐峥的目光齐齐打向烛火,两人各向一边,换了衣裳;令狐峥右手一挥,打出一招大鹏八羿掌,掌风过处,烛火登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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