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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书名:男人传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4496字 发布时间:2024-07-07

上帝造的两种女人

有一个女人,她在三十多年前出现过,她站在一座泳池畔向你微笑,这个使你在三二眵年前彻夜难眠的女人曾是你的梦中情人,她此刻正朝你走来,从交叉的道路上穿越三十多年前的日思夜想,穿越你演绎了庸俗、错误、高尚的一系列戏剧之后向你走来,而走在你身边的是另一个女人,她无论生活变得如何恶劣,始终走在你身边,因为她血液里向来鄙视不忠不义,她对你的忠诚像套绳一样捆住了你,她献身于对你的忠诚,献身于对你的确认,承担你留给她的哭泣——不忠带来的强烈哭泣。两个女人就这样走在你身边,就像两条交叉的道路。
你想松开那根套绳走向那个三十多年来一直在你梦中上升微笑的女人,只有她从未在你现实生命中出现过,她依傍那座泳池,换句话说她为了错开你的命运,只在泳池边出现,她的隐藏和那半遮蔽的微笑,三十多年来在你觉得胜利或挫败的时候出现,在你快乐或不快乐的时候出现,当然,出现得最多的是在梦境深处,因为只有梦境可以保存她的微笑,其他时间的现实只会让她溜走,每一种现实都在嘲笑你的梦境。
放开妻子的手是不可能的,她的手已经具有可以阻止你的力量,因为她了解你,三十多年来她在婚床上的失败并没有使她松开你的手,她知道只有抓住手,才能将戏演下去,而她深知你的艳情只是游戏,“像造物主创造了世界后飘然离去,他们离开了。他们离开正如他们当初的相遇,各走各的方向,为了永不再相会。”
随之加入的另一个女人的微笑再一次拍击着你的灵魂,在无法松开妻子的手时,你只好问候她,你的问候如此苍白,根本表达不了三十多年来她的微笑穿越你梦境时的不寐,三十多年的不寐怎么可能用一句语言告诉她。她再次笑了,对着你的妻子笑,对着空气笑,对着一直在她的微笑中不能自控的你笑,她的另一只手一直抓住你,她似乎可以抓住你的荒唐,让你摆脱她的笑。然而,没有声音的笑比笑声更能折磨你。
于是,你没能抓住梦境,她永远只可能是一种梦境而已,其余的才是现实。
她的手抓住你,你松不开她的手,三十多年来,无论你怎么出走,抗争,在你疲惫不堪的现实中她一直不让你松开她的手,因为婚床依然存在,只要有婚床存在,她的手就永远不让你寻找到交叉小径上的花园。
错开了的那个女人,已经远了,已经睦不见了,所有留下的——是她的笑,女人在笑时比她说时更动人。她们在无法解释生活时就用笑来回答你,这就是上帝造女人时的技巧,女人的狡猾是上帝给予的,所以她们笑,她们尽可能地笑中爆发出她们的优雅,在笑中激起男人的欲望,在笑中改变男人的方向。
所以,只有梦境才可能再次与一个留下微笑的女人重逢,只有梦存在于未来。
一个女人通过婚姻的形式存在,另一个女人似乎在叫喊,通过她仅有的方式:“别打扰我,我宁可要我的网和鱼也不跟你去。”

男人的更年期

开始砸东西是你更年期的第一种举动,除了女人有更年期之外,男人也会有更年期,紧接着是面对碎片,你不知道为什么会砸东西,当你的周围不再有人呼唤你时,碎片已经使你的心暂时破裂。
女人在更年期时身体变得干燥,她在穿越沙漠的路上丧失了晶莹的泉水,从而身心干燥,她们只有从沙漠中走出来,才会习惯别无选择的干燥。而男人不同,男人进入更年期以后,他穿行的不是沙漠,而是他所扮演的角色,对角色的厌倦,陷入没有新角色的那种厌倦使男人的台词丧失,他们不是撞倒暖水瓶,就是让闹钟响起来,砸东西能产生声音,丧失台词的男人们从碎片中领悟到了那荒凉的声音,在这样的时刻,男人的更年期降临了。
你很清楚,在这样的时刻,妻子站在一边在为你收拾碎片,她终于有了一个机会用温柔来取悦你,用她的干燥冰冷的身体试图来换取你的拥抱,以让她回到没有沙漠的绿洲和花园之乡去。
所有取悦你的方式都没有用,男人在度过他的更年期时,希望看到的是舞台,是社会的舞台,而不是家庭的舞台。
砸碎一件物品意味着拉开门,将残片留下,然后去占有那逐渐消失的舞台,只有舞台才能帮助你度过更年期。舞台,让你趋近了年轻人的脸,以及一个用蛇的造型来夸张自己形体的女人。所有的舞台都变了,发生了你意想不到的变化,你由骑士变成了秃顶的男人,扮演的角色正是那个急躁地穿过大厅的男人,而那个形体像蛇一样逶迤的女人纠缠的不是你,而是阵个年轻男人。是的,即使你寻找到了舞台,你还得适应角色,世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在进入更年期时无法看见了女人们传送给男人的秋波。
站在舞台上你设置了一口陷阱,为了掩盖自己进入更年期以后的生活,为了挽回那已被搞得一团糟的局面,你声称你可以经过化妆师的精心演变让自己扮演另一个充满生机和省略的角色,比如,一个聪明极顶的男人,通晓历史和时间的男人,这个男人的智慧吸引了一个年轻女人的灵魂,并浸湿了她的心灵。
你在干杯,你当然要畅饮,作为一个已进入更年期的男人能够进入这样的角色,进入一个男人优美的姿态之中去——你就度过了更年期,领悟到了另一种无限风光。
男人感受风光的时候并不是用身体去感受。而是用情绪,进入风光之中的情绪再一次使一个男人的陈词从舞台上溢出,一段显示男人价值的台词联系起一个男人的情绪。
更年期就这样用舞台上的角色帮助你逃脱了残片。一个男人在他母亲的腹中时就已经不停地折磨他的母亲,用他的欲望支配他的腿,所以,怀孕的母亲知道她的儿子将来会给她创造一个欲望,那种神圣的欲望所带来的世界,因为他早在母腹中用他区别于女婴的姿势造就了他的权力世界。
所以,舞台永远是耗尽一个男人力量的好地方。你的双眼不再湿润,只会变得干枯,你可能还记得,通过舞台你使自己忍受住了苦难逼近时的疼痛,你忍受住了灵魂的颠倒,同时也忍受住了焦虑和躁动。

突然降临的荣耀

所有的假设在五十六岁那年降临,荣耀决不是空的东西,它是男人们终其一生奋斗不息的理想被提示出来的那一时刻的幸福。首先,男人们的幸福百分之九十六来源于社会,荣耀是其中之一。现在来看看你被突然降临的荣誉所笼罩的那一刹那,一种智慧和坚韧所赢得的这枚奖章,一枚真正的金质奖章系上绶带来到你胸前,一系列的受挫,一系列幻觉的重叠交错的玩笑超越了时间,终于来到你面前。
在你五十六岁这一年,当你的儿子跳高的技术超过了你积蓄已久的高度,当你的妻子变得饶舌存列你的所有失落的证据时,当你的女人们掉转头去,试图逃脱你的爱时,那枚金质奖章降临了。你似乎吃惊地发现自己并不衰竭,因为那枚金质奖章的降临,你的身体就会具有魔力。
五十六岁意味着什么呢?
五十六岁开始了拥有一枚金质奖章,它超越了从一支魔笛中贯穿而出的一首夜曲,它充塞在你眼中,拥有权力、荣耀和自由的视线中,你出门,你看电视,读书,有三天三夜你一个人走到街上,荣耀正在吞噬你,吞噬你的灵感,吞噬你的叛逆精神,你置身其中当然不知道。只有没知觉的人才会愿意让名气的空罐头拖在身后走。
荣耀让你感受到丧失自由是在你再次以梦想者的方式逃出你的兴奋区域时,在晚会上你走来走去,当你站在窗口往下看时,灵魂中那些无法捕捉的、在慢速中唤醒你的乐曲开始让你挣脱那暂时的荣耀,五十六岁你仍想捍卫你的原则,你想在梦想中摆脱那枚金质奖章,于是,在众人窥视之下,你变得像一只鹰一样自由,希望穿过一场场劣等的场面,穿过一双双恭敬的眼睛。
你变得像鹰一样自由的时刻已到,你推开了暂时的荣誉,因为你才五十六岁,在一生中五十六岁同样是一个十分诱人的年龄,因为诱人,所以你仍然要对抗到底。
前面是一只鹰盘旋着,你的妻子在后面追你,她认为你模仿一只鹰的自由是处疯了的表现,她拉着她的长裙想把你拉到荣耀的哀歌之中去,只有你的儿子目送着你,他为有你这样的父亲鼓掌,他在当时还不能去模仿一只鹰的自由,他模仿的是你进入顶峰之前的生活姿势,他具有你的忍耐、忧用力,在来不及成为你之前,苦难、耻辱和疼痛都会训练他。五十六岁,中年以后一个最诱人的年龄,一只鹰的自由否定了暂时的荣耀给你带来的快乐。百这对于你除了是一种诗意的梦想之外,也是男人进入五十六岁的一种战略,鹰的姿态给予你一种自由——进入五十六岁的一个男人最精湛的技巧,自此,从五十六岁开始,你为了实现你的战略而日夜奔波,为了自由地克服男人的虚荣心,你成功地飞起来,像那只鹰一样高。
进入五十六岁,鹰每天往返于你的办公室,往返于种种规矩之中,这是一只狂鹰,它的降临会激起你进入五十六岁时的灵感,它激起你的另一种野心,激起一支探戈舞曲伤感、华美、纠缠的旋律,激起被梦想所过滤过的那颗心,尽管这颗心已经通过舞台而陶醉。哦,五十六岁的男人,你扫视着岁月的痕迹,你贴靠着舞台的边框,它是一只镜框,会将你的影子重新镶嵌进去

在低落中前进

不知从哪一天你步入了低落,进入另一种旋律之中。一直是男人们炫耀自身力量的武器,一直是男人经常性的体验性的驾驭生活的力量,一直给男人带来了顶点,这种顶点在人生的过程中进行着,直到某一天,高潮不再,低潮兀现,这一刹那使一个男人重新审视自己。不停地解释是无穷无尽的事件耗尽了他的力量,在这样的时刻,他期待女人在低潮之中理解他,鼓励他,让他在一次又一次低落的旋律中前进。
低落反映了一个男人经历了持续不断的沉重努力,他的高潮已经在一次次驱逐的旋律之中完成。那么,低落所带来的是什么呢?从那个女人的脸上你完全可以看到在高潮消失以后,你所爱上的这个女人同时也爱上了你给她带来的低落,她温柔的笑似乎在说:一切该经历的我经历过了,我们现在终于到了另一种前进的时期。她贴近你,向你展示这时也可以表现为幸福。
生活进入了你的低落期。是男人们展开新的生活技巧的阶段了。
你的低潮期降临时,有一阵子,你感到胃痛,感到周身发烧,一种绝望使呼吸困难,你打开箱子,其目的是想通过箱子感受到你一生活动的场地,你经历过的高潮期为什么像一只箱子一样失去了?旅馆、缆绳,你一边想着一边停留在绝望中,真理告诉你,人总是从高潮进入低潮的,所有的人类形式都在重复着这个过程。从高潮进入低潮——就像驰入辉煌太空的英勇骑士重新坠入了尘埃。
不错,每个男人都有一场让人绝望的、孤独的低落等待着他,如同一个男人用尽了技巧寻找终端,它连着外面,男人只有退回到外面才会意识到让灵魂疯狂的事件一次比一次减少,随意呼唤的时刻早已过去,抵制爱情的诱惑的年代变成了被爱情所蒙蔽遗弃的年代。
在低落中前进的你没有转眼就为自己辩护,没有任何辩护词证明你进入低落是因为你看见了更凄凉更黯淡的落日一般的爱情,没有任何辩护词为男人在低落中前进的灵魂寻找避风港,毫无疑问,而且可以肯定,在这场漫长的低落中你前进的速度充满叙事性。
叙事就是在延续的时光中试图产生一种又一种意象,比如,看到一种隐喻想到一种梦境,看到一个女人从身边擦身而过,开始迷恋她的陌生,你迷恋她,是因为速度已经追不上她,这种叙事性进入了一个隐喻般的低潮。
在低落中前进的男人慢慢地会变得快乐起来,一旦你闭上双眼,低潮就像卷入了流水,只有流水般的痉挛会描述出你由哆嗦进入一种低谷时的兴奋。
低潮的幸福不再是一场风暴,它就像一次短途旅行,人类在低潮中最激动不已的事再一次发生了,由低潮进入高潮,哪怕是一次高潮,就这样,在你意识的又一次遥远尽头,出现了一次奇迹,一次短促的高潮期在银铃轻叩着闪亮的铁环中完成,当它到来时,悬崖尽头上看得见的一座灯塔的光照亮了你胜利的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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