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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书名:男人传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4556字 发布时间:2024-07-06

指环刺激了我们的理想

钞票在人生的长流中可以是一种隐喻,它暗示着人生在离奇古怪的故事中把人牵住的一个细节,比如:“那该诅咒的指环”它伸出来了,摆放在你鼻子下面,你嗅到了纯金的理想,你已经看到了纯金的滑稽。确实,钞票本质上一方面是理想,另一方面又是滑稽的故事。
没有一个不与钞票联系在一起,因为没有一个人不需要钞票,需要钞票的人一方面充满一理想,另一方面却又充满了滑稽,沉迷于钞票,这几乎是人的本能,是每个人无法摆脱的人性之一,也是无法摆脱理想、滑稽的方式之一。
那指环刺激了我们的理想,同时也刺激了我们的欲望,它跟别处所发生的情况一样,它充满了冒险,充满了理想与滑稽相辅相成的冒险——这就是那道指环所带来的最直裸的气息。喜欢钞票并没有错,像一个梦游者那样,你被指环所罩住,然后开始为致命的钞票带来的欲望去冒险……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已慢慢地、缓慢地开始在钞票中看到了“一种内心的潜逃,一种比我在安的列斯群岛生活时遇到的爱情游戏还受更大精神创伤的潜逃”。
但你却始终无法逃出去——钞票既帮助你去实现理想,也在你设置理想时充满了滑稽性,这也是钞票颠覆破坏人生的过程,但面包、房屋、水都是用钞票所换来的,没有钞票,我们会迅速饿死,但首先得不冥灭理想,钞票的滑稽性才有意义。
如果钞票多到超过理想的时刻,那么生命就会去承担钞票而放弃了承担理想,但钱夹子里一定得有自己使用的钞票。我们会因为钞票的存在而使理想继续着速度的轮转,我们会因为钞票的存在通过了一道道旋转门。所以,钞票的存在不会让我们令人窒息,透不过气来,它只会使我们为了理想去冒险、哪怕我们会在一刹那面对理想与钞票变得异常滑稽。
而男人呢?
你的钞票驱动着你的生活,此刻,一种强烈的职责使你挖掘着钞票的源地,男人透过钞票看到了一座高楼大厦,透过钞票来攻克一种秘密的保证,没有钞票,男人会显得垂头丧气,当你已经进入四十岁,如果缺乏钞票——梦想仍然是一片废墟,所以,你研究了钞票的颜色之后——开始领悟了人类与钞票发生战争的许多悲剧性故事。
然而,钞票决不会从空中楼阁掉在手上,它从勇敢者的名声中被一双手抓住,它们包罗历史,时间的次序之中因梦想而搏斗——形成了黄金。所以,每一钟钞票都是传说、牺牲、斗争、搏斗的故事。
你有了大量的钞票,在银行中,在钱夹子里,礼物中,在用你名字来命名的一个异想天开的故事中,呈现出你所赢得的钞票。至于你自己,你经历了各个阶段,将钞票从箱子中带到荒芜的地方,危险的地方,快乐的节日中;至于你,当你重新回到一座城市里,你不但让勇气向世界揭示一种隐秘的旨意,你还奇妙地将钞票分散,用它们建设梦的城堡,而此刻,只有你俩,透过钞票看到了辛酸的过去以及汽笛齐鸣时的胜利。
钞票在堆砌式的长廊上飞拂,女人们喜欢钞票并怀疑你亵渎了爱,钞票的燃烧说明男人和女人利用钞票发出了致命的喊声……

无处不在的笼子

钻进社会的钢管之中去,这是一个男人与社会赴约的方式,男人与女人最大的悖离在于女人不可以在一只社会的钢管中滚来滚去,男人却可以任意地从第一道钢管滚到不同尺度、不同颜色、不同混浊的钢管之中去,钢管对男人来说就是社会的堡垒,缺少这堡垒就像缺少笼子那样乏味,男人需要权利、金钱,因为这两者只有在钢管中滚到一定程度时才能得到,一个男人如果缺少这两者,他们就会显示不出一个英雄人物式的忠贞不渝。
你的笼子是你罩在头顶的堡垒,然而,这一切对于你来说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时刻,当然站在笼子里尽情享受一个男人的成功时,生活不再裹在五颜六色的波纹绸里,它此刻像笼子控制你身躯的理智,你需要理智逐年逐月逐日地穿过社会的走廊,穿过竞技场的许多意念,从而使你成为人上之人,成为女人们心醉神迷的胜利者。
男人啊,你的弱点是害怕失败。而女人的弱点的虚荣,害怕失败所以必将需要一座堡垒似的笼子,你并不害怕荒原、废墟,你害怕的是在钢管中滚来滚去的另一些人,他们的耐力,他们的注意力,他们的体力会超过你。
你戴上礼帽走进堡垒似的灰色笼子里去,你不想与他们一样,你有你自己的风格,你开始在笼子里穿上了西装,笔挺的西装,系上黑色的领带,你置身在办公室旁,然后下电梯与另一位穿黑色西装的同年男人目光对视。这就是笼子里的生活,你无法挣脱它的控制,但你意识到你的私人档案册不容置辩地产生了一种飞跃,你知道自己已经不再紧张和焦虑,为着男人的社会地位而掩蔽在笼子里,然而,一切仍然在笼子里改变着昔日的腔调,改变着你庄重而崇高的脸。
有时,你也会回忆起独自闯荡荒原的那个夏天,你面对着没有笼子可以控制的那种自由,突然之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然而,自由此刻只在你眩晕的内心起伏着,你再次钻进那只笼子里面去。长夜漫漫,一个四十岁男人的忍耐力仍在继续,你面对着四周的撞动声和你的敌人所布下的奸诈的圈套,只有在笼子里你才会寻找到通往那条钢管的道路,接下来,你从徒劳的忍耐中感到自己的勇气在退缩,一个中年男人的退缩,只不过意味着丧失了种种幻觉战斗的勇气。欲望是那么痉地折磨着你,你终于揪开了笼子,这是一次美好的葬礼,你下决心将那只笼子打入沉沉地狱。
尔后,你获得了新生。人类的竞技永远在开始着,只有置身在中年男人的竞技场,你才会深深体会到竞技是多么漫长的考验,每个人都想给别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但每个人只有揪开了笼子,才会让竞技变得自由自在。
竞技者强调手臂的高低,只有手臂伸长才可以在穿越层出不穷的距离之中辗尽迷雾,你的手臂尽可能地审视着风暴。

脊背要像箭簇般垂直

男人的背背不可以折服,它如果被折断,那么这个男人就不可以携带他自己的灵魂穿越惊魂未定的茫茫旷野。所以,男人的脊背对每一个男人都很重要,对女人来说,男人的背背则是她们可以投宿依靠的地方。
背背要像箭簇一样垂直,无论发生什么情况,男人的背背不可以柔软易弯,只可以在女人需要时弯下腰去,这一点你似乎非常清楚。你的脊背只有靠近女人时,才会为一个女人生活的锁链承担压力,你有宽宽的肩膀,有脊背中的优美的线条,当女人的手放在脊背上时,你的灵魂缓缓地升上去又被你收回来。那是个风尘仆仆的下午,你挺立着脊背目睹了一场风景之后往回赶,你要赶回一个女人的房间,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失约,到达她的寓所时,她已经进入睡眠,而你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入睡的姿势,你的脊背一直支撑着你的身体,当她醒来搂紧你的脊背时,你才感受到了一个女人的手是那么柔软,它可以让你的脊背弯下去,亲吻她。
身体是父亲用泥塑造的,在变为灰烬之前,身体中布满了血管,脊背的血管伸向遥远的过去,过去是什么,是火,是水,是缰绳,是没有期限的禁锢,而此刻,你的脊背上靠着一个女人,这是世界上最轻的羽毛,一个朦胧的早晨你知道当她的手放在脊背上时,你已经到了一座凉亭,看见了成群的候鸟。

男人的脊背上可以弹奏歌曲,不过那是属于女人来弹奏的歌曲。女人更多时候趴在男人的脊背上时,弹奏的就是那首歌曲:她们因可以依倚男人的脊背而在不可确定的日常生活中寻找到了一把螺旋楼梯,男人将展现这把螺旋楼梯,并把她带到楼上去,尽可能地看到无底深渊之上的天堂。
这样一来,男人的脊背就很辛苦了。脊背从来就是一个男人为复制神秘世界的理想而承担循环枝蔓的地方,因此,男人脊背上压着许多银灰色的石头,除了承担女人的羽毛之外,石头重叠着有助于男人趋近世界起航时的声音。
裸露时的脊背——依靠着对一座灰蒙蒙的远方世界的接近,而否定了昔日的世界,脊背的裸露让太阳的颜色获得了它照耀的权力,让女人们寻找到了诱惑,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看一个男人赤裸时的脊背,它的诱惑甚至超过这个男人带给一个女人的全部语言。因为,脊背本身就记录了这个男人对具体事物追踪而去又回到本源的全部语言,从脊背的颜色上就可以因此看到这个男人在阳光交织的路上停留的时间有多长,他栖居在一块石头上的历程,他陪伴一只鸟的执着,他内心的涟漪有多深,一个充满智慧的女人会因为对这个男人的爱寻找到他脊背上的文字。
平常,男人的脊背被衣服覆盖着,你就是这样用庄重的衣服确保你脊背上长久不见的文字——隐藏在脊背上线条之间,你为身体揭示过肤浅的语言,那是过去,然而此刻,你已经成熟,你会保留脊背的仪式和自尊。
脊背是男人的另一本书,它面对女人、时间、柔情、讥讽、它描述了重量以沉浸在大理石丛林之中多色的情景,那触摸你脊背的除了一位女人,还有鹰的爪子……

车已经换了一辆又一辆

车已经换了一辆又一辆,那辆敞篷跪车已经疲惫不堪地躺在车库之中完成了它的历史。男人一生中需要换多少辆车才能完成一个个关于纸牌的游戏或林立的空间中有条不紊的片断,他们不满足昔日的故事,也就是不满足昔日的辉煌,不满足在飞鸟和游鱼之间穿巡的速度,所以,你对车的厌倦也就是对昔日生活的厌倦。
换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之后——正是你穿着黑色西装、系着灰蓝色领带穿巡在一群成功的男人们中间的时刻,你的轿车不再是你漫游过无数村落之中的那只破旧的皮囊,被你携带进村落的那只破旧的皮囊,如今正带着它被岁月划得遍体鳞伤的记忆,躺在仓库一角休息。
黑色轿车可以显示出中年生活的品质,它把一个中年男人不可战胜的意志所向往的场所放在车箱里,车的形状颜色可以替代这个男人去奔赴现场。此刻,你所奔赴的正是一座活生生的现场,它不是路上的赌城,它不是魔鬼的故乡,它只是一座三十八层大厦的顶楼,在上方,在接近蓝天白云的地方,正进行着一场男人与社会的交易,这是一种双重冒险的交易,所以,置身在现场的男人们都穿着黑色西装。
中年男人汇集在顶楼的上方,喝着红色葡萄酒,注视着每一个谜所揭示出来的危险性。
这场空地上洋溢着的危险就像它的高度一样玄妙而空旷,男人们从黑色轿车中钻出来,将谵妄之辞包裹在庄重的黑色西装之间,惟一的目的就是要征服世界。要征服一个世界,必须先从征服人开始。
车从本质上可以携带一个男人身体中隐藏得很深的灵魂,车需要在不同历史中更换,车显示出这个男人的品质以及他在这个历史阶段的地位。所以,男人爱车如命,他们会在星期天的早晨醒来,突然开始厌倦了车库中那辆车的速度、车身的形象,他们会不顾一切地钻进汽车市场。车显示出男人童年生活不可遗忘的怯懦,如今,他们再一次将童年的那种怯懦带进了汽车市场,男人们在汽车世界的身影仿佛是穿越古战场一种残酷的风啸,它给男人带来了疯狂,车洋溢着时间,震荡着风暴,所以,车就是疯狂。
你经常孤独地驱着车,没有目的的地走,你生活在车中,如同生活在别处。车窗外,闪电划破了天际,享受孤独,猛然间,世界变成一座悬崖,你将车停在悬崖之上,然后去访识破悬崖。站在悬崖上看你的黑色轿车,它就像一只小小的黑色蜗牛,一动也不动,一种悲哀的笑从你脸上升起,故事的头绪到这里开始颤抖,你想象过自己如果从悬崖往下掉,那就会变成一只更小的蜗牛,就在悬崖上你拟乎看见了一次冒险。一个男人在迷宫中的冒险,进入中年以后,你喜欢“迷宫”这个词,发明这个词汇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们的先祖,你想起了一段话:“我给你安排那种迷宫,那种只有一条线的、无形的、永不停顿的迷宫。”
回到车上,进入摩天大楼,进入证券市场,进入金钱的世界,进入男人们疯狂的搏斗世界。车,黑颜色的轿车,删除了过去的历史,进入一再重复的钟声和摊开的纸牌游戏之中去。
驱车回去的路到达那个女人的住处,她的门、平台、错落分布的血管让你心有余悸,让你被捆绑之后再一次驱车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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