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们已出场
你的出场像是围绕着世界的某种音节,那种无限哀鸣的、被陷入自我抒情世界的音节,现在,你穿上了外衣,系上了你的鞋带,突然洞察自身所失去的理智,为了让那个女人陷入你的视线,你开始出场了。出场,意味着你有重要的故事要告诉我们,意味着你得安排自己去会见某个人。现在,约会的那种秘密使你的脚步恍恍惚惚,去会见某一个人,这个人自然是女人,是你进行曲中必须追逐的女人,你追逐女人并不仅仅是爱上了一个女人,而是因为你需要让自己的身体出场,你开始出场了,看上去你仅仅是一个木偶,一个木偶式的男人对生活、对约会的期待使你产生了畏惧,所以,你木偶式的身影开始在一条街上出场。你怀着对女人,对座在镜子面前的那个女人的全部期待,怀想着把自己颤抖的心灵献给她的那种感伤,一边出场,一边想使自己的身体变得有节奏,但你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木偶,你追逐的不过是一个木偶眼里的一种迷幻状态,站在她身边,你容忍一切,因为你是一个出场的木偶,你享受着站在她身边的那种恍惚及挪动身体时的殷勤、体贴、优雅。
你的小心翼翼是木偶的特性,你的乐意奉陪使你当之无愧地已经加入木偶们出场的行列,只有走在她身边,才可以把她从扶手椅上带走,只有陪着她没有目的地行走才能使你看到把她肉体遮掩起来的那些灰尘,因而,一个木偶的职能就是带着某种可亲的微笑,痴迷地参加世界上一切活动,而带着女人行走是一切活动中心最愉快的事情。一个女人最乐意做的事情就是看见男人变成木偶的时刻,那时,整个世界都是那么快乐,因为只有木偶式的男人会给这个女人带来难以忘怀的谦逊和驯顺。
在这样的时刻,你的出场意味着你清楚地意识到追逐遥远的东西,就像追逐眼前的事物和影子一样艰难,同样的艰难和忧伤使你得到了一个女人的无限感激之表,然而,道路在前方,挪动的位置不停更改,而女人,“她像一个灯泡,一个玩具或者一只蝴蝶?”
香 烟
从你第一天开始用手指夹住香烟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被烟雾罩住。没有香烟,男人们会怎么办?香烟在世界上升已经很久了,男人们的箱子里、指指间、嘴里如果没有香烟也就丧失了一种味道。你带着香烟访问世界,更多的时候也就是访问现实的梦境,香烟确实形成了垃圾,像理查德·克莱恩所说:“从某种自然属性来看,香烟完全是一种附属物,它毫无意义,不是必需品,令人小视,无足称道。它简直就谈不上有什么性质、特征、功效和个性。它充其量只是一种注定被人燃烧并消失的物质……”尽管这样,香烟确实成为了另一种烟圈,我们为之每天每夜在世界的每一个场所和每一个角落所看见的一团团可以消失的烟圈。
你用手抽出香烟的时刻已到,男人利用梨烟消磨时间的大有人在,你们在消磨时间的时刻也在消磨沮丧和颓废,可以看一看烟灰缸里一夜的烟头,足以证明香烟维系着你们的生命。男人还利用梨烟来滋生热情和场景,你们带着香烟与女人约会,在调情中缺少香烟就像缺少灵魂那样慌乱,你们吸着香烟,与诗意的场景密切相连,如果没有香烟,女人们似乎也就看不到那种诗意,这诗意是由浮升到眼前的烟圈形成的,只要你进入这约会,进入这烟圈,你就会模糊地感到并同时吸入这个男人给你带来的烟丝的缭绕,这缭绕形成了一个乌托邦世界,让女人进入。
你大约是最适宜夹着香烟生活的男人了。从火柴的划燃到烟丝的由红变灰的某个时刻,你吸烟的姿势感染了周围的环境,对一根无论是已经燃烧着的或已经熄灭的烟头而言,它补充的无非是一种无形的世界。香烟就像一个故事可以在飘忽不定和依衡可见中完成它的仪式,那么,你必定已经了解了这种意义,所以,只要拥有香烟,你们就显得热情似火,也可以显得若无其事。
香烟上升,沿着你身影的方向,所有空间只要你进入就会弥漫着烟雾,好像烟雾会变成粉末散在她的身上,是的,她承认,她身上已留下你的香烟的味道,你的香烟伴随你,你划燃火柴没有违背任何规则,就已经寻找到了使香烟缭绕的一个地方,你划火柴时,无论是在夜里还是在白昼,火焰都会在瞬间熄灭,一支烟燃起来后,故事才会讲下去,在香烟缭绕之中,你开始讲起你与那个女人的关系:在戴上橡皮手套之后,两只手触摸在一起的那一刻,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也是一个最空洞的时刻,是男女关系再一次覆辙的时刻;在香烟上升中,你们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你们相互叫唤着对方的名字,从此以后,你们为一场纠缠铺平了道路,这无疑是你们垂手而得的一件碍手碍脚的东西,如果不是一件东西也可以说是一种失败的令人伤心的开始。但如果缺少香烟,男女之间就缺乏幻想,没有幻想的男女关系难以构成世界,没有幻想的性空间只是将男女关系抛进掘墓人的世界,当你们被你们的纠缠送到世界的两极时,你们的关系才可以超越,超越痛苦,但谁会真正到达世界的两极,到达极地之侧呢?
香烟上升,这是重复生活本身的一种极好状态,男人借用香烟的效力来解决“肉体痛苦和肉体享乐的时刻,接近睡眠的时刻,聆听音乐的时刻,非常紧张或非常松驰的时刻……”
女人需要玫瑰
所有的女人在身体的内部都需要玫瑰,她们从会绕着花簇谈情说爱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伸出手去,攀摘在鼻息之上盛开的玫瑰。“所有的女人都得唱!她们不仅仅身体一致,一致得卑微下贱;不仅仅身体像没有灵魂的机械装置,彼此呼应共鸣——而且她们在为此狂欢!这是失去灵魂者兴高采烈的大团结。她们欣然于抛弃了灵魂的重压,抛弃了可笑的妄自尊大和绝无仅有的幻想——终于变得一个个彼此相似”。你感受到女人的呼吸时已经开始准备给女人送玫瑰花。她挤进车厢的一个角落里把头探出来,她敞开门的那瞬间看见了你手中的那束玫瑰,学会给女人送玫瑰花,最重要的是必须学会在女人激动和垂头丧气的时刻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她的尊严,她的尊严就是她那被无形的力量所悬挂起来的花冠,所以,女人每时每刻都需要更换花冠,她们的活着是一种吮吸;她们面对生活中出现的被否决,亵渎的场景时会用花枝覆盖自己,尤其是那个终生喜欢玫瑰的女人,她的呼吸几乎可以投掷在玫瑰的瓶中去,所以她急促地呼吸刺激了你的想象力,她欢笑时的热泪使你加入了这种游戏,让你感到你已经隐藏在她身体中的那个瞬间使你看到了那不玫瑰。
带着红色玫瑰去会见一个女人——这种诗意的玩笑使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变成了梦,送玫瑰花,就像你的生活,那一时期,隐藏在玫瑰后面的是你的语言,男人们都善于利用诺言来宣布爱情,或者宣布天长地久,这是因为他们了解女人属于未来的世界,她们大多数人为未来的幻象而活着,恰恰是利用了这一点,男人启动了一个诺言,也就是让语言有血有肉。在这样的时刻,如果置身在有玫瑰花的瓶子旁边,女人会轻易地掉进这只花瓶,她们体验着一个诺言所展示的光芒世界,那个世界属于未来,属于她和你之间的未来。
你送给了她玫瑰花,而且送给了她诺言。诺言并没有存在,因为诺言只会宣布那场爱情事件的结束,一个女人在你那里已经深深体验到了这种戏剧性的浪漫,一个男人不负责任地诉说诺言时只涉及到他的迷狂,他的虚荣,他的不自由……
玫瑰花给予了女人足够的刹那之间的快乐。你给一个女人带来的这种快乐始终来源于你们在游戏进入高潮的时刻,在这个时刻,男人扮演那个永恒的使者,你的诺言虚无缥缈,但证明你与这个女人有同盟关系的正是这种虚无缥缈的诺言。
只要你带上玫瑰花去见女人,似乎就能够让女人在那煽动起来的爱情炽热的火焰中燃烧起来,有玫瑰花存在,诺言就有无限的力量,你开始不断地给一个女人送去的玫瑰花使那个女人因此生活在诗意的瓶子里,瓶中玫瑰盛开在她生活中,换一种方式说:你给一个女人带去的玫瑰使她投身于一种玫瑰色的精神活动,那束红色玫瑰使你获得了取悦一个女人的初步胜利,她随同疯狂玫瑰所投身的冒险生涯伴随你的灵魂寻找到了神游万里之后一只粉红色箭簇。
送给女人玫瑰花,带着红色玫瑰去会见女人,你习惯于用这种形式去探入一个女人的现实之梦,你习惯于用这种形式占据女人去向不明的苦心。
爱情的学习年代
无规则——就意味着你在叛离一切,这种形式使你具备了自由的勇气但让女人去承担一个永无规则的男人的自由,则需要一种冒险。
你是男人,你可以毫无规则地走,女人却需要留下来,没有这种留下来,男人也不可能自由地离开,自由地去触礁,女人在男人无规则时也在激烈地斗争着,在与毫无规则的男人斗争时,必须去理解他索取的自由,必须不受他的诱惑,但这很难做到,因为无规则的男人意味着有意志去抵抗旧的规则,你就是这样的男人,你的自由从魅力中展现出来,你会诱惑女人,许许多多的女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投身到这种冒险活动中去靠近你。
你无规则地生活除了赢得自由之外也充满了危险,女人在梦想中喜欢你,并容易被你这样的男人征服。在现实中,她们大多数人不敢进入你的生活之中去,因为她们害怕冒险,害怕为你这样的男人去承担永不终止的冒险生涯。
一个女人,面对着一个毫无规则的男人时试图挣扎脱身,她的经验也是别的女人的经验,你是那个男人,带来了你栖居的一座边远小镇的神话,你用这个神话感动了一个女人,你去过沙漠,你衣服里到处是沙砾,你用这个情节使那个女人伴随你度过深夜,你讲述你内在的勇气,是为了摆脱女人,一旦一个女人真正地进入你的生活,像你这样毫无规则的男人时时刻刻想做的事就是摆脱那个女人。
因为你无规则,女人则需要有规则,女人需要留下,用来抵消被你诱惑所带走的那部分生活。美丽的窗户再次留住了你和她,这并没有什么错。你无规则也没有什么错,人生耽迷于每一个含混暖昧的灵魂所激起的浪花才是生命的语言。许多时刻,你在爱情中扮演最忠实的傀儡,你站在女人身边,你就是那个傀儡,你诉说爱,这又是一种真实的绝望,它无时无刻不在撕碎什么东西,也许是纸,契约书,诺言,忠诚;也许是面纱,糖纸,美妙之约……也许是诱人的话语和耳鬓厮守之后的失败……但你和她无时无刻不在争取这种关系,并在检验这种关系的时刻去维护这种关系。
爱情就是一种男女关系,事实上,我们从出生时就进入了这种现实,从伸手触摸时就领悟到这种现实。
现在,你正面对这种关系,你和她是这种现实中为之纠缠起来的一种关系,为了这种关系你们开始了动摇及寻找,每一个时刻,每一个刹那,都投入在这种关系之中去,并证明你们是为了爱……谁若能够永远地摆脱这种关系,谁就会赢得时间,谁若无视这种关系,谁就会抗拒死亡……
你像一个爱情中的傀儡站在她身边,你颤抖着走向她,是为了意外的快乐超出了所有的快乐,这是一种积极的形式;你颤抖着走向她,还有另一种意外的痛苦超出了所有的痛苦,它消极地存在着,仿佛是猥亵,又像遗忘一样残酷。
你在所爱的女人身边停留,你无法摆脱与她的关系,因为爱情是一种相互赢得战争的关系。只有在这种关系中驻守,男人才会感受到因被囚禁,时间才接受了远方客栈的一盏灯光,时间才由此接近了女人监禁你时的“一堵玫瑰色的围墙”,所有的男女关系都在偏离自由的轨道,因为人性——这种最古老的存在无法超越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