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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书名:男人传 作者:海男 本章字数:5097字 发布时间:2024-07-03

住在隔壁的女孩

那个女孩被你看见已经很久,她就住在隔壁。隔壁这个词就像一种梦境缥缈之后所留存下来的意识,她确实住在隔壁,我们可以因此把那个住在隔壁的女孩称之为梦境旁边的、令人愉快的、令人喘息的、绯红闪烁的现实。当她出现时,你正在竭力想了解除了你母亲之外、父亲之外的世界,那个女孩出现了很久,才引起你注意,因为你在这之前,哪怕看见她了也不可能看见她的手伸在一种粉红色的栅栏上面,那双手可以与你一起游戏,正是为了这个游戏,你们面面相视,走到了一块儿。这种人类的、来自宇宙窄门的引诱最初确实就是这么简单,为了让时间在此停留下来,你们受到游戏的指引,女孩发出了笑声,你则攀过那些石头,证明你可以抵达女孩无法到达的地方。女孩的身体像小鹿一起雀跃着,与母亲的身体有天壤之别,你看到女孩凝脂般的皮肤,你浸没在一种喜悦之中,你们完成了游戏之后,感受到更好的戏法正在等待着你们,而就在这时,你们的脸上出现了羞涩,你们陷入了人类的某种东西,也就是说你们陷入了欢欣,你们注定要被这种喜悦燃烧着,而你的母亲叫醒了你,在这样的时刻,她叫醒了你,是让你站在门口与女孩告别,从半透明的、淡绿色的空气之中你依稀感到你虽然住在女孩的隔壁,却感到她住在很远的地方,你渴望每天能见到她,对一个住在隔壁的女孩也会产生思念——然后一种从未有过的、喜悦的咒语缠绕着你,这是怎样的时刻啊,从现在开始,父母的房屋似乎是一道笼子强烈地罩住了你,你渴望到笼子之外去,甚至学校也像同样的笼子罩住了你,你只想见到那个女孩,只想通过一种玩游戏的方式与她呆在一起,呆在时间永不流动、身体永不沉没的游戏之中。你的父辈似乎已经发现了你的秘密,当他经过你身边时,他看了你一眼,这一眼使你感到很空旷,仿佛父亲将一片荒原带到了你身边来,在空旷之中,那个女孩已经将游戏完成,她站起来,她窄窄的肩膀,她还在发育中的乳房都被遮盖着,她的腰裸露在外,你目送着她,游戏结局后,就得散场,父亲走过来,拉拉你的手,现在你感到那片空旷似乎已经进入了你的肉体。
不过,当你看到那个女孩已经消失了时,你感到一种心乱,父亲的手伸过来,攥紧了你的手,那种毫不确定的、几乎是看不清楚的语言跨越了时间,你永远记得当父亲的右手攥紧你的手时,你的梦在原地踯躅着,被父亲带到了山上。在山上掷雪球时,你忘记了那个女孩,你被父亲攥住进入了男人的世界,接下来是父亲带领你访问他去过的许多地方:在有波浪的地方,你似乎想起来母亲卧室中一只瓷花瓶上的黑色的条纹;在充满尘埃的地方,你拼命地嗅着尘埃深处的幼芽的气息,然后跟父亲站在一起,宛如一道风平浪静的海的波浪。你看见母亲随手掐灭一只烟蒂扔在旷野,你开始跑起来,在奔跑中没有任何事情会干扰你,包括那个住在隔壁的女孩。等到父亲将你带回家时,那个女孩也被她的母亲,或者是她的父亲用同样的方式带走了。然而,尽管如此,你已经被自己身体在夜里生长时所发出的细微的咯咯声所惊醒,尽管如此,你仍然会看到那个女孩的影子像玩具一样浮升在眼前。
女孩扰乱了你的目光,扰乱了你的时间,这一切发生在后来,当你看到许多意外之中吹拂而来的胭脂色纸上的文字时,正是那个女孩重来吵醒你的时刻,她在家人捧着茶杯进入幸福的境界之中时吵醒了你,她在黑色烟叶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时吵醒了你……

父亲与母亲的床

当你独自一人时,你会溜进父亲与母亲的卧室中,在房间里久久停留在那张宽大的床沿边,你能够回忆起夜里你偶尔听到的从隔壁房间里传出的响声正是从床上发出来的。现在,你靠近它,你闭上双眼,有一种冲动来自这床,这木床上互相纠结的丝绸和两只枕头,来自你有可能想象出来的、两个裸体曾经的搏斗。
你知道你的出生与某一场父亲与母亲交织的躯体搏斗的时间有关系,于是,你陷入了某种想象。那天晚上,明月高悬,而你的父亲与母亲就在这床上搏斗着,经受着爱与欲的眩晕之后,才产生了你,床沉默着,它正在宣布你未知的东西:将一种婚史展露在外,那探讨婚姻的时间问题,爱情和婚姻都在同一张床上展露过,从而突出了它的地位。从父亲与母亲在夜晚共枕的事实中,你回到了你的房间。在这样的时刻,你开始想了解人的身体,因为你的身体早已在变,喉结变粗使你的声音在穿越沙漠高山,而你的身体也同时在穿越那张床,因为那张床孕育了你,他们的爱欲降临了你,你因此渴望了解爱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等待父亲回来时,她有没有充满一种爱欲,她走来走去,似乎父亲没有归来,房间里就没有灵魂。
母亲发出过的尖叫声更接近真理。因为只有真理更接近——转瞬即逝的欢床。她的尖叫声使少年的你从夜里醒来,这使你的肉体激发起一种旋律,男人正是从这种旋律的开始滋生了大海高潮的波涛落潮,你从那一时刻开始就有了身体的欲望。有欲望存在,你渴望看到父母卧室中的那张床,床沉默地在固定着这风平浪静的海,从那时刻,你深知只有性欲构不成一个爱情的神话。母亲与父亲栖居的那张床存在着,是因为拥有轻盈的火柴在上面蹦跳着,这种东西就是爱情,仅有性欲不会点燃干柴,也不会让火焰燃烧持久。
你绕开了父母的卧室,并相信了这是神的安排,从此以后,那张床在你眼里变得隆重而庄严,它仿佛可以追索许多遥远的存在,它同样也可以涉及到你未来的一生,你的一生早已在母亲将你从子宫分娩的那一刻就已经交给了古老的字母和一排排海浪之中移动的桅杆。不错,你从此以后便离开了父母的卧室,不再溜进屋窥视被少年的性欲所激荡的想象,你很容易掠开窗,或者攀过墙垣,看那些空中锃亮的乌木如何撑起了世界的张力。除了在这些乐趣之中享受快乐,你已经开始抚摸到自己的骨骼,并发现它们在黑暗移动起来时,不停地经过了一阵充满活力的脚步声之后,已经开始变化,骨骼在生长,即使在寒冷之中也会升长,即使在干燥的冬日早晨、在你寂静的呼吸声中也会生长。
自此,你已经经过了父母的那张床,你经常走在一位留着胡须的长老身边,让他一遍又一遍讲述他的冒险生涯。似乎有一个个更古老的谣传已经弥补了你少年时期的孤独,谣传被金色的箭簇带到了你的面前,因此,你喜欢伸出双手去,把它们放在箭簇上,你不仅仅需要力量,你还需要手再一次感受到疼痛,就这样,你被别的新鲜事物所迷住的那颗心,经过了一盏街灯,一个邮筒和一片牧场……
许多纷乱的下午过去之后,又看见了明净的剪纸画,母亲的尖叫之声是一种沉沦现象,而他们的床汇集了人类的所有幸福的变化。就这样,父母的婚姻形成使你开始叙述幸福与痛苦的接踵而至……
你看到了别人的床,别人的婚姻,而且还看到婚姻的败絮被一只锁控制,同时也看到锁被撬开时的荒谬。

忘乎一切地跑起来

你开始追逐车轮的原因是因为在父亲的敞篷车启运并奔出一百米的时刻,你突然发现父亲忘记带帐篷了,你似乎被激荡的车轮所诱拐,你想追上父亲,让他停留下来,将帐篷带走,其实,似乎这并不是主要的让你奔跑起来的力量,那种力量来源于你青春期的两条长腿,从你已经看见那交替生长的树身开始,你的腿也在生长,因而你渴望着从原地开始奔跑,开始一次真正的长跑,在长跑中摔去你腿上被缠绕的绷带,那些绷带有些时候就像锈铁束缚住了你的腿,你看见过许多奔跑起来的生物,比如狮子和考虎,在奔跑中它们自由放荡,于是你认定只有能够奔跑起来的人才是自由的使者。
现在,表面上是去追赶父亲的敞篷车,实际上你是在追逐那车轮,男人们最后都会执迷于路上车轮中的生活,你父亲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从你开始看见父亲出门的那天开始,你的父亲就一直生活在车上,车轮可以消解眼前固定不变的事物,车轮可以让你看到一簇簇奇妙的灯光从世界的另一个地方升起,也可以看见落日怎样把一个陌生世界彻底罩起来。
所以,需要利用你青春期的长腿进行一次追逐车轮的奔跑。跑,是必须的,跑,能够激荡起身体的活力,跑,可以靠近那始终在旋转的车轮,于是,你就这样忘乎一切地跑了起来。
追逐着敞篷车的车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正是追逐着父亲的影子,多少年来,父亲消失的影子对于你来说一直是一种谜,父亲用他的秘密引诱着你的视线,一种青春的视线,你每天都想越过这种视线解除父亲给你带来的谜语。现在,机会来临了,你追逐车轮,犹如在追逐父亲升起在荒野上的那顶摇摇晃晃的绿色帐篷。你跑着,穿着一双黑白交替的球鞋,这是一双你最喜欢穿的鞋子,是父亲送给你的生日礼物,鞋子上的两种颜色,黑色与白色——上帝妙巧地交织上演的命运的颜色。你穿着这双鞋子,从那一刻开始,你的脚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一双可以奔跑的鞋子,你似乎永远在世界上寻找一双让你的脚奔跑起来的鞋子。
经过了村庄,那是一座陌生的村庄,你突然停留了下来,因为你突然看见了许多陌生人在村庄的出口和入口涌动,就在这一刹那,当你抬起头来时,已经看不见父亲的那辆敞篷车子。
你停留下来,置身在村庄的入口处,不再去追逐那车轮,这正是父亲巧妙地送给你的一个圈套,你钻进了这个入口处,仿佛进入了一个帐篷,而你的脚并没有因此而停留,它仅仅只是为了让你放慢节奏,为了让你的身体体验路上的一个世界,你发现了一个世界,你走进去,一路上到处是陌生人,这正是你父亲的目的,为了让你看见陌生人,因为世界是陌生的,你如果想追逐到车轮,你必须陷入无意识的状态,在一个陌生世界不仅仅是为了走进去,你必须会走出来,这一点,你体会道,并经历着,一张张陌生的脸晃动着,你继而就已经触摸到了陌生世界的墙壁上缀满的黑色果子和悬挂在城门口的大钟。你已经追逐到了一种时间,并深陷其中,前方的感召力包围了你。
陌生人——使你加快了脚步,只有陌生人使你产生冒险的乐趣,你追逐到的一位陌生人回过头来,看着满脸汗水的你……

竞技场上空旷无比

竞技场上空旷无比,这有点像父亲给你带来的那片荒野,起初,并没有一个人,仿佛只有风,风起初是柔和的,后来变得坚硬了,先是来了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后来人越来越多,而且是男人,他们带着坚硬的盔甲而来,这纯粹是一个男人的世界中,男人喜欢竞欢,他们要在竞技中显示他们的力量,毫无疑问从古罗马的一支盾器中就可以寻找到血淋淋的肉体之战。现在,战争没有了,但男人仍然沉浸在他们的竞技场上。
不远处,那是全世界最大的赌场,那是一座沙漠赌场,很多男人抵达赌场,是为了伸出手,男人之手,只有进入赌场才可以看见它的欲望;那欲望就像男人的骨头一样;坚硬而不会变柔软。不错,这就是男人的手,它指向哪里,它就被强烈的欲望、伟大的欲望所激荡着,所以,男人们大都是冒险者与赌徒。一座高大的沙漠上的赌城是由一个男人修建的,他握着生殖器站在沙漠上撒尿时,听到了尿液撞击着沙漠,因而,他诞生了一个梦:在沙漠上建造一座宫殿般的赌城,这座赌城揭示了男人的梦想,如果没有梦想,这个世界可以在一夜之间坍塌,世界是由梦想者、由野心支撑起来的。就像那座著名的赌城一样。
你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年,当你看见竞技时,你感到了你渴望出走。你来到了足球场,每一个少年都会在足球场上通过一只球感受到自己是一名年轻的竞技者。
你开始在身边的世界寻找可以激发自己欲望的竞技场,你经常在绿茵场上奔跑,让太阳晒黑你的耳朵、前额,将整张脸晒黑以后,你以为自己就是一个男人了,而当你成为一场小小竞技场上的败者之后,你才体会到了:在你梦想的那片幻奇的国土上玩乐,意味着你要从根部去汲取世代相传的智慧,就像父亲一样享受种种奇遇。因而,你逐渐地明白,在竞技场上除了勇气之外,还需要智慧,什么是智慧呢?你睁开了双眼,“……甚至当他们冒险攀登高地并因胆怯而遭到惨败时也是如此,因为他们发现的美依然是无法捉摸的,他们的勇敢很容易变成使人讨厌的过火行为,奇遇消失了,智慧嘲弄了他们;甚至他们的梦使他们感到无法忍受。”智慧就在那竞技者的心灵深处,这一点被你的心灵所体会着。
当你想成为一个合格的竞技者之前,你闭上了双眼,正是在这一时刻,你看到了自己的梦想,但你却置身在黑夜,所有闪烁的东西都在黑夜的另一面,就在这时你听见了父亲的脚步声,在你眼里,父亲永远都是一名竞技者,在他眼里,你看到了深夜的幻影,父亲坐下来,他将手放在你肩头,无论现在和未来,似乎,你的父亲永远都与你在一起,因为只有男人才会共同寻找他们的竞技场。父亲在一个半夜,将这首诗中的真理送给了你,这是美国诗人罗宾逊的诗:“……可能为你规划的/是一条暗淡无光的人生归路/时间转瞬即逝,就像黄昏的飞蛾/在花上一掠而过,最后湮没无闻/如果有什么地方,飞蛾和花朵的结局/都不那样荒漠和悲凉,在沙漠的远端/瞥见微弱的闪光/那只是在告诉我们、鲜花怒放的日子/在缓慢苦恼地逝去/在一种无名亮光的指引下……”
一只拂晓停泊的船绕回到了岸上,沙滩上来了许多竞技者,他们赤着胳膊,用巨大的热情看着对手,这个梦只出现过一次,却永生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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